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题名:朱雀仙尊又在孵蛋   作者:千音李   文案   世人皆道玄清帝顾灵翰虽治国有方,却是个沉溺美色,男女不忌的荒淫君主。   被迫做皇帝的朱雀仙尊顾灵翰十分不满,偏偏有苦难言,不能为自己解释。   想罢工,但前朝的文武百官,后宫的三千佳丽,哪个也离不开他。   人间灵气熹微,稀薄的灵气无法破壳而入,雀族无法孵化。顾灵翰身为雀族守护神,身负孵蛋利器先天灵火,只能领命下凡孵蛋。   为了掩人耳目,顾灵翰披上皇帝马甲。   白天,天不亮就要上朝;   晚上,夜夜不能寐去帮妃嫔们(实为雀族各族接应官)孵蛋。   朱雀仙尊急需一个帮手。有一天他忽然发现自己用来修炼的先天火灵石化形成了人。   他心中大喜,赐对方国姓,取名顾离琛。收之为徒,悉心教导,只等徒儿长大成人后助他一臂之力。   终于徒儿长大了,顾灵翰还为未得及欣喜,就错愕万分地被徒弟抱在怀里,置于双膝之上。   顾灵翰浑身颤栗,声音发颤:徒儿,这样不妥!   顾离琛眼神紧紧盯着师尊通红的耳根,凑近了气声道:师尊忘记了,徒儿还未化形前,您日日都是坐在徒儿身上修炼的....   顾灵翰感受着身下的异样欲哭无泪:朕真是瞎了眼,引狼入室,认贼作徒!   顾离琛:师尊为外人孵了那么多蛋,何时孕育一颗属于我们的蛋?   师徒年下,1V1互宠,甜,番外生子。   可上天入地却爱装柔弱·心机腹黑·爱撒娇·占有欲强·妖精徒弟攻 VS 假海王·真孤寡·再也不想做男妈妈·宠徒弟·神仙美人师尊受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灵翰,离琛 ┃ 配角:雀族大妖及倪大华等反派妖精 ┃ 其它:预收求抱走《穿成选秀文炮灰后朕成了万人迷[穿书]》   一句话简介:师尊,一起修炼吧   立意:一个责任重大,身不由己的小神仙,在承担责任的时候,遇见命中注定的爱情的故事。你是我的解放,我是你的救赎。在其位,谋其政,负其责,尽其职。 第1章 忠言逆耳   清平宫里一片寂静,偶尔传来朱笔在奏折上圈点摩擦的沙沙声,香炉里凤髓香燃出的烟雾盘旋着缥缈而上,又消散在偌大的宫殿中。   传说凤髓香是凤凰涅槃时留下的精髓所化,其实只不过是奇楠、雪松、琥珀、胡椒等名贵香料炼制的上好的焚香,后来大概是哪个商界奇才,起了这么个传奇的名字,才让这凤髓香成了非皇家世族不能用的贡品。   顾灵翰此时正单手托腮,伏在御案前批改奏折,眼下的青黑透露着他的疲惫,在如玉般白皙的脸庞上格外明显,似乎有些精力不足。   奏折上的字整齐工整,清雅隽秀,但在困乏极了的顾灵翰眼里,这些字就是一团黑色的糨糊,一个字也分辨不出。他的眼睛越来越睁不开,海中唯余一个念头,“困死本尊了。”   忽然,他手中的朱笔一顿,转瞬就在奏折上戳了一个硕大的红点。视线向上看去,顾灵翰已经阖上了眼睛,手臂渐渐支撑不住头颅,脸颊慢慢地沿着胳膊滑到了奏折上,蹭上了一点鲜红的朱砂,在他那冷白色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受诏过来议事的丞相,见到这一幕在心中大叹一口气。   皇上精力如此不济,想来昨日又是在哪个妖媚惑主的妃子宫中去了。   玄清帝哪哪儿都好,唯独有一点搬不上台面,那就是酷爱房中之事,且男女不忌。玄清帝后宫三千院落,早就住满了妃嫔。听宫里伺候的人说,皇帝日日都要去临幸各宫妃嫔,一日不落,如此行事,颇有些荒淫无度的昏君潜质。   丞相大人有些不解,他曾在宫宴上见过后宫的各位妃嫔,的确都是倾城绝色,各有千秋。但在他眼里,没有人能比得上玄清帝的绰约风姿,那才是真的翩翩若仙,不似凡人。   不过,玄清帝即便是个风流情种,也是个识大体的情种。   后宫妃嫔,不论男女,不论年纪,不论出身,都是正妃的品级,享受着同样的待遇。而且,皇帝每日轮流宠幸各宫妃嫔,从没听说过皇帝独宠哪一个妃嫔,他俨然非常懂得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   治大国如烹小鲜。   世人都说,见玄清帝如何对待后宫各个妃嫔就能看出他定是个明君。   丞相无奈地摇了摇头,玄清帝的后宫之和睦是历朝历代的君王都达不到的局面,也不知道这该算是幸还是不幸。   进殿前,丞相用力的咳嗽了一声。   顾灵翰闻声猛然惊醒,眨了眨还泛着酸意的眸子,没有缓解,接着就用手握拳揉了揉,随后才坐直了身子,摆出认真的样子,正色道,“李大人来了。”   李遥:......   禀告完要事,李遥犹豫片刻,见陛下脸上的倦意分明可见,还是没忍住开口劝道,“陛下,政务繁忙,还是该以龙体为重。龙......龙精珍贵,还是应谨行俭用些......”   “......”顾灵翰听见丞相这番忠言逆耳,顿时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静了片刻,看着丞相那张宽厚正直的脸,最后还是压下了脾气,摆手道,“多谢丞相大人关心,朕自有分寸。”   钱公公小心地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随即把丞相大人送了出去。   出了清平宫,钱公公便拽住丞相的袖子,轻声和他耳语,“李大人,您这是何苦惹陛下不高兴呢?皇帝陛下日日处理朝政就够辛苦了,您多体谅些!”   丞相大人听见钱公公这息事宁人的话顿时来了脾气,他挑起眉毛,严肃道,“钱公公!本官就是体谅圣上龙体才出言相谏!皇上日理万机,偏偏晚上还要去临幸后宫妃嫔,日日不隔,陛下的圣体怎么受得了!”   钱公公无言以对,只能硬着头皮称赞道,“李大人|拳拳赤子之情,咱家不及您万一,真是惭愧至极!”   丞相大人越说越来气,接着吹胡子瞪眼地不客气道,“钱公公,你贵为天子近侍,平日里本该由你多劝着些,何必再由本官一个朝臣多言至此!”   钱公公眼皮抽搐,但已无力多说什么,只能连连点头,“......李大人说的是。”   送完丞相大人,钱公公忍不住朝着他远去的方向翻了个白眼,才折身返回清平宫。待到门前,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做了会儿心理建设,这才进了殿门。   他小心地看了一圈,发现皇帝陛下果然已经屏退了下人,此刻正端坐在御案前,脸上黑云沉沉,心情显然十分不爽。   “本尊这个皇帝做得还不够好吗?!又是这样,本尊在他们眼里就是这么个荒淫无度的人吗?精力不济难道只能是因为房中之事吗?他们有怎么会知道,本尊现在都还是个......”有童贞的人。   剩下这半句话,顾灵翰吞在了嗓子里。他上古出生,不知活了多少岁月到现在,竟然还没开过荤,说起来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钱公公暗中叫苦,忍不住劝道,“陛下,李大人他一介凡人,自然是不懂您的苦处,您多担待些,跟他较什么劲呀。”   顾灵翰本是九天之上的朱雀上神——灵翰仙尊,是天下雀族守护神。   二十年前,他托生成了帝王家的小皇子,凭借过人的文韬武略和出色的学识,成功当上了太子,如今先帝已驾鹤西去,顾灵翰也已继位两年。   他将玄朝治理成了海清河晏、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世人都赞他为一代明主。   不过玄清帝唯一遭人诟病的便是,继位不到两年就广纳妃嫔,且男女不忌,实在有些荒唐。   顾灵翰最终还是摆了摆手,叹息道,“罢了罢了,李大人也算是一代贤臣,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顾灵翰顾自想着,等凡间事了,倒是可以给他安排个仙位坐坐。等到真相大白后,自己真正的身份揭开,再看李大人见到自己时的脸色,一定很有趣。   想到这儿,他不禁笑了起来。   立在一旁的钱公公见顾灵翰脸上带了些笑意,这才放下心,大着胆子告诉他,“陛下,您脸上脏了。”说着指了指自己脸上相同的位置。   顾灵翰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打盹时似乎蹭到什么东西,不过他懒得照镜子,只是心念一动,脸上的朱砂痕迹未经擦拭就已消失不见。   他想了想自己刚才该是副什么模样,默默地想,怪不得方才丞相忍不住开口劝谏,自己这个样子的确有些不成体统。   钱公公也是将他的操劳看在眼里,语气中透露着担心,“陛下,虽说您不需要休息,但耐不住日日操劳,灵气消耗太快,得不到及时补充,这也不是办法,还是得找人帮忙呀。”   “但这先天灵火只有朕一人拥有,寻遍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人,哪里找得到人来帮本尊!”顾灵翰叹了口气,他何尝没想过这个办法。如今天下灵气越来越稀微,却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现在种种作为,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陛下放心,丹仪仙尊的手下乌大人传了消息,说是仙尊寻着了宝贝,不日就给您送下来。”   顾灵翰期待地点了点头,“甚好,本尊困在这宫墙中脱不开身,想来大师兄的法子总会比较多。”   这时门外的太监忽然进来通禀,“启禀陛下,颜妃娘娘求见。”   钱公公见顾灵翰点了点头,便扬声道,“宣颜妃娘娘进殿。”   说完就见一个穿着锦绣华服的俊美公子,仪态翩翩地走了进来,身上的青色华服泛着流光,和那天人般的艳丽姿容交相辉映。   颜妃生着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上翘的眼尾流露出说不清的魅惑,虽说是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但偏偏就似乎瞧一眼就能将人的魂魄勾去似的。   他径自走到皇帝近前,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只见颜妃鼻尖微动,闻见了宫中飘荡的香气,“这凤髓香闻起来质地极好,臣妾宫中的快要用尽了。”   顾灵翰向来对香气无感,随意道,“赏你就是了,东海新送来了更加上乘的龙涎香。”   颜妃笑意盈盈,“多谢陛下,龙涎香您还是用在清平宫吧,臣妾只爱凤髓这口。”   顾灵翰点点头,没再多说。   颜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小朱雀,听说刚才有不开眼的大臣惹到你了?”   顾灵翰朱笔一顿,抬眼瞥了他一眼,声音清冷,“没大没小。”   颜如玉不以为意,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别端着你老妖精的架子了,既然你身在人间,就要用人间的身份。你刚刚及冠没多久,我比你大,叫你一声小朱雀有何不可?”   “既然你说用人间的身份,也好。”顾灵翰思索片刻,漂亮的凤眼转了转,他勾起嘴角,对身边的钱公公道,“来人,颜妃对朕不敬,将他拿下!”   “......”钱公公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地当壁画,权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压根不打算理这两个幼稚鬼。   “臣妾知错了!”颜妃软下嗓子,却故意提高声音拖着千娇百媚调子对顾灵翰撒娇道,“陛下今天该来臣妾宫里了吧?臣妾可是想您想到茶饭不思呀!”   殿门外候着的两个宫女闻言对视了一眼,偷偷地抿起了嘴角。瞧瞧,陛下的魅力真大,连颜妃这么风流倜傥的男人都心甘情愿地为他沉沦。   “你!”殿内,顾灵翰额角抽动,却也无可奈何。   “难道臣妾想您也有错吗?”颜妃一双美目泛起无辜的神色。   顾灵翰更是无语,只能作罢。论脸皮厚,他是真的比不过颜如玉。   什么颜如玉,分明就是皮如墙!顾灵翰愤愤地想。   --------------------   作者有话要说:   李砸来放脑洞啦~轻松穿书文,   求预收,《穿成选秀文炮灰后朕成了团宠[穿书]》   男团顶流·万人迷团宠·十项全能·一心为民·绝美皇帝受V在火葬场和修罗场中艰难求生的真香霸总攻   【某论坛热帖:某大热选秀节目大家看了吗?可以嗑明宣的all向CP吗!绝美万人迷皇帝和他的三千后宫,实在太香了!】   点赞:100W+   ——   明宣身为傀儡皇帝,刚设计让摄政王下了台,还没大展宏图,便穿成了一本选秀文中无恶不作的绿茶炮灰。   被迫选秀的明宣只想早点下班,远离主角团,但偏偏穿来之前就把人得罪死,只能被迫营业,无奈对线。   节目开播前,明宣被全网嘲——废物草包还是早点退赛!   开播后,明宣却势不可挡地冲上热搜,彻底出圈。   网友真香了:嘶哈!长成这样,就算是废物也该让他出道供大家欣赏!   初舞台开播,明宣一曲solo直接封神,身段唱腔惊为天人,各路大佬纷纷现身认领!   网友:嘶哈!明宣竟然故意藏拙?你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渐渐地,一心远离主角团的明宣却成了团宠——   原本对明宣避之不及的清冷主角受开始每天无微不至地照顾,各种争风吃醋。   原本超A的深情男配为他成了恋爱脑,天天赖着他撒娇。   原本只对主角受一人偏执的反派也把目标转移到了他身上。   就连曾经狠狠拒绝明宣,说永远不想再见到他的主角攻也在他面前红了眼:你不是说过爱我,凭什么现在又把我扔到火葬场?!   明宣:......呕吼,全员完蛋。   男团顶流·万人迷团宠·十项全能·一心为民·绝美皇帝受V在火葬场和修罗场中艰难求生的真香霸总攻   食用指南:1V1,苏爽甜,不买股 第2章 仪羽仙尊   是夜,玄清帝摆驾极妍宫。   第二天清晨,顾灵翰穿戴整齐地走出极妍宫,去正阳殿上早朝。   等在殿门外的侍候宫女见皇帝走出了极妍宫,不由得替自家主子叹息,过了今天,再见到皇帝就是下个月了。   她扯着手里的帕子,忍不住道,“陛下真是有魄力,如果我是陛下,可真的抵不过颜妃娘娘的魅力,后宫三千佳丽,定是要专宠他一人,让他宠冠六宫的!”   和她说话的那个宫女还算理智,听见这话连忙劝她,“这话可不敢乱说,敢编排陛下和颜妃娘娘,小心被人听去掉脑袋!”   极妍宫内,正端坐在水银镜前的颜如玉勾起了嘴角,他不是凡人,耳力极好,身为一只爱开屏爱臭美的孔雀,听到这话,他心里美得很。   先帝在位时,早朝并非是在正阳殿进行的。玄清帝继位后,他将早朝的地点改选在距离宫门更近的正阳殿,这样大臣们上早朝时可以走最少的距离抵达。   正阳殿离皇帝的清平宫也很近,步行不过半刻,但皇帝从来没有一日去早朝时只需步行半刻的。   谁让皇帝日日留宿在不同妃嫔的寝宫里呢?妃嫔不议政事是历来的传统,所以他们的寝宫向来离前殿较远。   从极妍宫出来的顾灵翰心情不太爽利,极妍宫到早朝的正阳殿有些距离,大概要走半个多时辰。   偏偏他身边向来一堆人伺候,为了不让人怀疑,顾灵翰一路上都不能动用灵力。累倒是不累,只是十分无聊。不过已经继位这么长时间,他几乎要习惯了。   但是,顾灵翰还是忍不住抱怨,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卯时初刻1,城楼上钟声响起,巍峨的宫门徐徐开启,百官排好队伍依次进入。   虽说玄清帝后宫充盈,但他选的妃嫔都不是京城里名门望族的子女,这让一些世家大族很是不满,于是有些大臣为了巩固地位,一直张罗着要将自家的儿子和女儿送进宫中。   于是宫中就此事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丞相李遥李大人为首的革新派,认为皇帝后宫妃嫔已经够多了,不论对方身份如何,死活不同意皇帝再选妃嫔;另一派则是以国舅爷薛贵薛大人为首的保守派,一直坚持让皇帝恪守祖宗规矩,再选些京城贵子和贵女入宫。   李大人为人正直,满腹经纶,一心都是江山社稷,为国为民,一直看不惯薛贵这种只会阿谀奉承,投机取巧的草包。两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在朝堂上也总是吵吵嚷嚷。   现在天下太平,即便是朝堂之上大多也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今天,李大人和薛大人又在朝堂上掐起来了。   顾灵翰坐在龙椅上揉着眉心,他最近灵力匮乏,所以心情异常烦躁。他看向身边的钱公公,给了他一个眼神。   钱公公看出了他的不耐,心中了然,见朝中已没了正事,随即扬声高喊:“皇上龙体欠安,退朝!”话落,他便扶着皇帝起身,退了朝。   百官行礼后各自退朝,薛贵一听说皇帝龙体欠安,忙拉住身边的李大人问情况,“陛下是怎么了?你昨天不是刚面过圣,可曾看出些不妥?”   李大人挥袖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开,不欲与他多言。   偏偏薛贵一直跟在他身后不依不饶,气得李大人回头瞪了他一眼,心中不忿:还不是因为陛下过度纵欲!你们这些废物点心竟然还想着往后宫塞人,真是不知道怎么脑子怎么长的!   “圣上龙体自有太医院照顾,薛大人还是做好分内之事,学学如何为天子分忧吧!”   薛贵被气得不行,但他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真才实学,分忧这方面得不了圣宠,所以只能在其他的旁门左道上钻营如何讨喜。只见他脸上的怒色没一会儿就消了下去,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还好他留了别的后手。   *   好不容易轻松下来的顾灵翰屏退下人,只身一人回到自己的寝宫。钱公公关紧殿门,心领神会地守在殿门前,知道他这是又要放飞自我了。   玄清帝寝宫的北墙上挂着一幅山海图,这幅山海图自玄清帝登基后便一直挂于他的寝宫里,上面画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独峰,画工精巧,栩栩如生,但凡见过此画的无一人不感慨。   不过奇的就是这座山峰如此逼真,但竟无人见过实物,想不通的人们只能归因为是画师奇思妙想,臆想出来的风景。   顾灵翰摘掉头上的金玉冠冕,万千青丝瞬间垂落,忽然那飘荡的青丝燃起火焰,随后向下蔓延至全身,倏而整个人化作一团莹红色的流火,向悬挂在殿墙上的那幅山海图袭去。   只见那薄如蝉翼的绢布卷轴,浴火不仅未燃,反而将那一团赤火吞了进去。偌大的宫殿内恢复了安静,好像方才没人来过,只有那在空中微微飘荡的纱幔昭示着方才的不平静。   顾灵翰进了画卷。   画卷中却没有他的身影,只有一只周身浴火的朱雀翱翔在穹顶之上。   对于朱雀这些天地所生的上古神兽来说,化成原身徜徉天地间才是世间最快乐的事。   大概没人知道,顾灵翰虽身居天子之位,但他心里的幽怨比前朝深居后宫又不得宠的妃子还要多得多。   自由啊!天知道他多么渴望自由啊!   此山名为非山,是南方诸天下的最高峰。   周身浴火的朱雀飞到峰顶,非山峰顶和云烟交界处,就是顾灵翰的巢穴,也是他诞生的地方。   当初下界时,他用排山倒海之术将非山置于这卷轴中,随身携带。这是现在的他唯一能享受到的方寸间的自由。   在天上恣意畅快地转了几圈之后,他手腕上的示铃忽然响了起来。   这是他交代给钱公公的事,一旦有人来访,便在对方入门前摇响这示铃,他好早做准备,提前从画卷中出去。   不过这次等他回到大殿中时,已经有一道身影立在厅中在等他了。   顾灵翰见到那熟悉的绣着凤羽的金色法袍,立刻激动了起来,“大师兄!”   听到这句称呼,仪羽仙尊本来还带着几分笑意的脸顿时冷了下去,他认真道,“叫师兄,你只有我一个师兄,谈何大小之分?”   顾灵翰本能地想要反驳,但见对方神色骤然变冷,于是闭口不再多谈。他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帮我找到帮手了!”   却见仪羽仙尊摇头道,“找不到帮手,不过倒是找到了其他能帮上你的宝贝。”   顾灵翰十分失落,即便听说有能帮上忙的宝贝也没办法缓解一二,“师兄,我要的不是宝贝,我要的是解放啊!有了帮手,我就可以休息了!”   仪羽仙尊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山海图,好笑道,“一整座非山还不够你解放的?”   “我想回九天之上,我想回南方诸天!我不想日日做这些无聊的事!”顾灵翰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怨气,在自己最亲近的师兄面前发泄了一通。说完他又叹了一口气,认命道,“但这些是我的职责,身为雀族的守护者,我不能弃天下雀族于不顾。”   本来还打算出言开导他的羽仙尊忍这下放了心,小朱雀已经长大了。   他的视线又重新回到山海图上,忍不住调笑,“怎么,这么大岁数了还这般恋窝?是不是你去宠幸后宫妃嫔的时候还要抱着自己寝宫里的枕头才肯去啊?”   顾灵翰撇嘴,作势要打他,不满道,“师兄你又取笑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去妃嫔宫中做什么!”   “山海图我收走了,做皇帝就要有做皇帝的样子,免得你哪天一个不甚从图里爬出来时,把凡人吓到。”仪羽仙尊说着就把山海图收到了自己手中,随后把手里的石头扔给他,“这宝贝给你,这块石头的灵气足够你恢复灵力了。”   顾灵翰本还欲忿忿不平地抢夺回来,但转瞬间就看见一块巨石朝自己的脸飞来,他被吓了一大跳,立刻用手续了灵力,将那块石头稳稳地接住了。   温热的皮肤触摸到石头身上的冰凉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那是和他拥有的一样,同属于先天灵火的火属性灵力。   他有些诧异地观察这块石头,“我本以为,全天下只有我才拥有先天灵火。”顾灵翰原本十分笃定这一点,这个认识一开始就写在他与生俱来的传承中。   仪羽仙尊向来敬畏未知,丝毫不觉得奇怪,“存在即合理,或许它与你有缘,合该和你在一起。”   话落,顾灵翰觉得手里的石头似乎有一瞬间的发热,他微微一怔,待他凑近了仔细端详时,那石头已恢复了方才的冰凉。   仪羽仙尊没注意到这些异常,他建议道,“随身戴着,可以时时刻刻帮你补充灵力。”   “......”顾灵翰敛了心神,看着这块莲座大小的石头,想了想自己将它挂在腰间或者揣在怀里,在朝堂上面对文武百官的画面,立刻否定了这么大块石头能随身携带的可能性。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倒是可以做个莲座,无事时便可在上面打坐修炼。这石头灵力充沛,应该也够用了。   --------------------   作者有话要说:   [1]:卯时初刻是凌晨五点~   【小剧场一】   小朱雀:飞飞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   老攻:哦?   小朱雀:!!不,修炼才是!   【小剧场二】   朱·贾宝玉·雀:这块石头我曾见过的!   老·林黛玉·攻:是呀,那就是徒儿我~ 第3章 育雏园园长   顾灵翰仔细打量着这块火红的石头,“这石头有无灵智,可需认主?”既然这石头有先天灵火,那大概和自己一样同样是天地所生,先天灵物大多有灵智。   仪羽仙尊摇头,“尚无灵智。”   顾灵翰不禁惊奇,“既然是如此天材地宝之物,竟然未生灵智?”   仪羽点点头,“实不相瞒,这块石头是我同药炉仙人那儿找来的,他那药王鼎都奈何不了这块石头,无法吸纳其中的灵力,于是只好放弃,听闻我在寻找,便送给了我。这石头身上似乎有很强的禁制,几经辗转,也没人能从他身上获取先天灵火。但他既与你属性相同,你且试试,想来不会排斥你。”   顾灵翰思绪纷飞,这石头,既是石身,又有天地间最烈的先天灵火,恐怕是炼也炼不化,碎也碎不得。   但即便能受得住千锤百炼和火烧火燎,那滋味也一定非常痛苦。   想到这儿,顾灵翰抚摸这块石头的手不由得又轻柔了几分,“多亏他未开灵智,不然免不了遭受诸多痛苦。”   仪羽毫不意外地笑了,他的师弟的确向来心肠柔软,“你倒是慈悲。”   忽然,顾灵翰觉得自己手下触摸到的地方似乎又热了几分,但他没有怀疑,或许是他摸到的这一片灵力充裕,灵火汇集,所以比别处稍热些吧。   忽然,两只黑色的大鸟跌跌撞撞地飞进了殿中,后面追逐那只通体乌黑,却长着一双血红的眼珠,身形矫健。前面窜逃的那只全身也是黑色的羽毛,只不过长着金喙,金足,金色的眼睛里全是慌乱,嘴里吱哇乱叫地口吐人言,“乌仁,你别过来!你凭什么叫乌仁,分明就是乌不仁!”   后面那只红目黑鸟并不搭腔,伸出乌黑的双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捉住了面前这只外强中干的金目黑鸟。红目鸟体形稍大些,轻而易举地将另一只倒掉了起来,扇着翅膀扑腾了几下,一个金光闪闪的镶金琉璃珠就从他身上滚了出来,掉到地上。   那只叫乌仁的黑鸟将足下的炸毛鸟扔到一旁,自己将那珠子叼进嘴里。随后落地,瞬间变成了一个黑发黑袍的人。   他对着光晃了晃手里的珠子,眼里流露出满足的笑意,“别那么小气,钱八仔。”   被称作钱八仔的金目黑鸟炸开了浑身的羽毛,怒道,“不许叫我钱八仔!”说完,他也化成了人形,这人身穿一身蟒袍花衣,赫然就是玄清帝身边的总管,钱公公。   钱公公怒目而视,“那是工造坊刚给我送过来的!臭乌鸦,快还给我!”   乌仁自然不依,他们乌鸦一族素来爱一些金光闪闪的物件,他长居天界,难得下来一趟。天界灵物虽多,但哪里有凡间界的小物件们别致,尤其是钱八仔这只八哥手里的东西,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丢了宝贝又在两位仙尊面前失了颜面的钱公公忿忿不平道。   仪羽仙尊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摇了摇头,对身边的顾灵翰说,“你这只八哥真是聒噪。”   顾灵翰眼中含笑,不置可否,但也忍不住维护自己家的小八哥,回击道,“师兄这只乌鸦也真是蛮不讲理。”   钱公公恢复了平静,对这两位仙尊行了礼,接着又对顾灵翰说,“陛下,奴才本是打算进来告诉您,育雏园园长的备选人员已经在御书房里候着了。”   仪羽仙尊就此拜别,顾灵翰送走了他们后,便和钱公公一道来了御书房。众人按着规矩行过礼,最后的筛选正式开始。   这场筛选主要由顾灵翰身边坐着的丹歌主持,不过最后的决定人是他,因为选园长不是小事,涉及到天下雀族的利益,轻视不得。   徐归程和一众青衫书生一并立在御书房中,忐忑不安地等着皇帝的最后筛选。   他见皇帝身边坐着一个身穿白色华服,头戴红色发冠的俊俏公子,正端拿着他们递上去的报名表细细端详。忽然,那位公子抬起了头,似乎朝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徐归程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家道中落后,他靠着养一些鸡鸭和平日里靠着帮街坊邻居写写状子、地契为生。   靠着祖上传下开的养鸡秘笈,他养的鸡个个都是,雄鸡膘肥体壮,雌鸡日日抱窝。靠着这些鸡,他的日子越来越好过。   但身为一个自认为有才华的男子,定然有些鸿鹄之志。现在解决了温饱,徐归程开始琢磨怎么能考取个功名。但他生来就是贱籍,没有考取功名的资格。   一日,他给京城的有名的大酒楼——香园楼送完鸡回家时,正巧路过正阳门。他见众人围成一圈,便也凑近了上去瞧,他在张贴告示的大木牌上看到了一张皇榜——大概内容是:不限户籍等级,招自愿入宫为官的人。   徐归程激动万分,心想终于有一展宏图大展身手的机会了。他当即就去找负责此事的公公报了名,立刻递交了报名表。甚至为了稳妥,还悄悄地给负责的公公塞了些银钱,让他把自己的报名表往前挪一挪。   那时的徐归程像打了鸡血似的,一时间没想起来入朝为官和入宫为官有什么不同!   直到此刻,已立在皇帝的清平宫里的徐归程才想起来,男子入宫为官是要净身的!   他竟然忘了,他竟然忘了,净身后还怎么算个男人!   想打这里,徐归程脚下像生了钉子似的,直挺挺地戳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可如何是好?   好在徐归程脑子灵活,立刻想出了对策。罢了罢了,装作大字不识,满肚子草包算了。在皇帝面前出丑顶多被骂几句,总比抗旨不遵掉脑袋要好。   徐归程往前看去,发现自己站在队伍很靠前的位置,前面仅有两人。   忽然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原来是当初他塞过钱打点的那位公公。只见那位公公朝他挤挤眼,接着又对他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   徐归程只能苦笑着回应,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塞的那些银两竟然能起这么大作用,这位公公竟然真的把自己排得这么靠前!   他看向自己当初塞钱的那只手,恨不得把这只手剁了!让你手欠!   徐归程忐忑不安地等着,没过多久,就轮到了他。   只见皇帝身边坐着的那个俊俏公子开口道,“先来自述一下自己的情况吧。”   徐归程尽力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是,草民姓徐,名归程。草....草民不识几个字,草民就是个养鸡的......”   面试了两个人以后,顾灵翰已经失去了兴致。他要选的是育雏高手,又不是选状元探花郎,这几个人说那么一堆四书五经八股策论做何。   他对前两个人不太满意,连带着对后面的人也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个细小的声音,颤巍巍地介绍说,自己是个养鸡的。他心念一动,顿时提起了兴致,第一次开口道,“哦?当真?”   徐归程的胆子也跟草鸡似的一样小,他见玄清帝神色微变,以为自己当真把圣上惹恼了。即便玄清帝长相俊美,风度翩翩,看起来性情也十分温和,但他还是被天子周身的气势下得一哆嗦,简直要哭出来。   但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还是咬牙道,“草民,什......什么也不会!祖上三代都是养鸡的,真的只会养鸡!”   “嗯!”顾灵翰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追问,“还会些别的吗?”   徐归程抖如筛糠,壮着胆子结巴道,“鸭鸭鸭鸭......鸭子,草民还会养鸭子!”   顾灵翰这下更是满意,忍不住在心中赞赏:水陆双类,不错不错。   徐归程说完,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等着天子责罚,结果却让他万万没想到。   玄清帝竟然笑了出来,这是被自己气笑了吗?   捡到宝的顾灵翰高兴极了,他笑着对身边的人说,“丹妃,你觉得此人如何?”   被称作丹妃的温润公子笑着点了点头,“此人的确不错。”接着他又转向徐归程,嗓音清润,“你可曾养过飞禽?”   这下徐归程彻底懵了,他的脑袋彻底不够用了,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   但他脑子已经转不过来,只能如实答道,“草民养过鸽子,草民的父亲帮大户人家养过仙鹤,草民一家三代都是以养育禽鸟为生,实在没别的本事!”   “徐公子不必谦虚,这就是天大的本事,果然是高手在民间!”顾灵翰兴奋极了,海陆空三类禽鸟都会养育,这人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丹妃也是满意至极,“我看后面如果没有能比得上这位公子的,就定了他吧!”   顾灵翰欣然点头,看了钱公公一眼。   钱公公见状扬声问道,“余下几人可有自觉能超越徐公子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纷纷摇了摇头。   排在徐归程后面的那个人更是白了脸色,他是被国舅爷薛贵塞进队伍里来的。他本以为自己有文韬武略满腹经纶,过来和几个贱民争夺这个官职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自信满满的他还将薛贵给他上下打点用的银钱私藏了,他认为凭他的实力,根本不需要打点。   刚才他见徐归程那个怂样,本还幸灾乐祸地以为他说完第一句话就会被皇帝淘汰。可谁也没想到皇帝竟然这么高兴,还要直接定了他。   他冷汗直冒,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去和薛大人交代。若是他将那些银钱交出去了,可能还有个露脸的机会。可现在他连脸都没露,若是薛贵知道了,自己私藏银钱的事不也就露馅了。   钱公公把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接着开口道,“徐归程留下,其他人辛苦来了一趟,皆有赏赐,领完赏就退下吧。”   徐归程脑子乱成了一团糨糊,晕乎乎地跟着殿下众人行礼谢恩。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那个他塞过钱的刘公公带了出来,朝着他的新住所走去。   “徐大人,您现在可是天子亲命的幼雏园园长,品阶可是比咱家大呦!”   想来这什么园长,也算是个高官。不过此刻的徐归程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双腿走在路上直发软,险些栽倒在地。   刘公公赶紧扶住他,“徐大人怎么了这是,不至于这么激动呀!”   徐规程已经说不出话了。   “徐大人,咱家现在就是送您一程,以后您的顶头上司就是总管钱公公了。那位可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您说您这是不是发了。真是不枉我看好你,把你挪到前位。”   徐归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跟我那银子没关系,是你故意这么做的?”   “我是看徐大人第一眼就觉得您一表人才,骨骼清奇!是真的欣赏你!您那银子,我晚些时候再多添上些,送到您房里去。”刘公公是个活络的人,现在见徐归程受了陛下的赏识,就算当初是因为收了银子才帮他办的事,现在也要拍个马屁,改口成欣赏他的才华,“到时候可要在钱公公面前替咱家美言几句呀!”   徐归程一脸虚弱,“刘公公大可不必,这些银子您好好收着,待会儿动手的时候,帮我找个经验老到,手法利落,快准稳的老人就成。”   刘公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地问,“徐大人您说什么呢?”不过下一刻,他就明白许大人是什么意思,“嗨!原来徐大人怕的是这个呀!您放心,宫里不会的搞您命根子的!”   他笑眯眯地说,“自从咱们新帝继位之后,就不兴这个啦!”   “这...这.....”徐归程有些难以置信。   说起这个,刘公公就一阵唏嘘,“咱们陛下是菩萨心肠,就是可惜我入宫太早,没赶上好时候。不过倒也因为遭过这个多了好些福利,也不算白受罪!”   “那...那......”   刘公公挑了挑眉,“还那什么那,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不是,那你把我那银子再给我吧!”徐归程见自己不仅保住了命根子还相当于一步登了天,顿时声也不颤,脚也不软了,挺直着腰杆对刘公公说。   “......”刘公公眼皮抽搐,没见过翻脸这么快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小老攻已经出场了...... 第4章 与它第一次修炼   心满意足地选完育雏园园长后,顾灵翰迫不及待地回了寝宫。他还没来得及细细端详过那块灵石呢。   顾灵翰疾步穿过层层帷幔,来到放着石头的架子旁。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好奇的光芒,他用目光丈量着这块石头的尺寸。   嗯....   卵圆形的石头,个头倒是不小。   顾灵翰修长的手指在下巴上摩挲,兀自思量着,想较而言,这块石头比他孵化过的所有鸟蛋都要大。   但是它块头那么大,要怎么用它来修炼呢?   修炼的时候把石头抱在怀里?   顾灵翰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随即懒洋洋地拒绝了这个想法,那样实在太累了。   还是用它来做个莲座吧!这样修炼起来省时又省力。   顾灵翰看着面前这块光秃秃的红石头,觉得它实在有点单调。   他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神情恹恹的钱公公,想了想安慰道,“别不高兴了,本尊再让工造坊帮你烧制几个上好的琉璃珠赏你就是了。”   钱公公依旧提不起精神,蔫蔫地说,“奴才不要赏赐,奴才就是气不过那只狗乌鸦。”   顾灵翰忍住了笑意,强装正经道,“你们两个的事,本尊和大师兄不太好插手。”   钱公公听见顾灵翰嘴里的称呼,禁不住好奇道,“陛下,您为什么老是叫仪羽仙尊大师兄,他不是不让您这么叫吗?”   顾灵翰闻言一怔,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又忘了,他没多解释,避重就轻道,“习惯了,不好改口。”   钱公公敏锐地看出了他不欲多言,于是没再多问。   “钱公公,你现在就去工造坊烧珠子吧,本尊看见你这无精打采的样子烦得慌。”说罢,顾灵翰指了指架子上的石头,补充道,“顺便让他们帮本尊烧一个中空的琉璃莲座。一会儿找个画师把那灵石的尺寸和模样刻画下来,带去工造坊,告诉他们,莲座务必要做的高贵漂亮。”   顾灵翰想了想自己盘腿坐在这块石头上的场景,顿时觉得画面极其不美丽,不满道,“不然本尊整日在一块光秃秃的石头上坐着,成何体统。”   这句话落,在他没看见的地方,架子上的那块石头微微亮了一下。   钱公公领了命令退下,知道陛下这是有意赏他,于是手脚麻利地去了工造坊。   顾灵翰绕着这块石头转了一圈,随后伸出右手覆盖在这块石头上,柔荑般的纤纤玉指抚遍了整个石头都没有发现任何灵力波动,却再没感觉的刚才出现的温热的感觉。   顾灵翰有些奇怪,明明刚才的石头就是热的呀?   这次,他将双手都覆在石头上,虽然知道这块石头并没有开启灵智,但他还是用商量的语气诚恳道,“小石头,让本尊同你一起修炼好不好?”   ......   静默片刻,石头依旧没有动静。   顾灵翰想了想,于是调动起周身灵力,汇集到手掌上,想要与石头的灵力产生共鸣。   但任凭他释放再多的灵力,石头还是纹丝不动。   他回忆刚才的场景,难道是听见自己刚才说它光秃秃的,所以不高兴闹脾气了?   但他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师兄不是说,这块石头没有灵智吗?   为了唤醒石头,顾灵翰过度释放了灵力,本来就灵力匮乏的他,一时间有些晕眩。覆在石头上的双手释放出的灵力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竟然有些油尽灯枯之感。   顾灵翰心道不好,他没想到现在的自己竟然这么弱,随便动些灵力竟然就要昏过去?   他撑着最后一点神识,想要把手收回来,就在他刚刚抬起了一点手指时,掌心忽然传来了一股温和却澎湃的灵力。   手下的石头微微发热,从掌心涌入的汹涌灵力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顾灵翰整个人就像浸泡在灵气汇聚的海洋中沉浮一般,舒缓又放松。   原本空虚至极的身体瞬间被浩荡的灵力填满,波纹般的震颤从身体激荡到识海,那一瞬间的灵力冲击带来的满足感,让顾灵翰舒服得快要呻.吟出来。   顾灵翰周身由内而外都是温热的灵力,许是这先天灵火属性的灵力太温暖热,他的额头乃至全身都浸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打湿了青丝,染透了内衫。   他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待到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时,他那赤金色的双眸已经浸满了水光,白玉般的脸颊也缀上了绯红,被汗水浸湿的发丝一缕一缕地贴在光洁的脸侧,唇间微喘,像是刚刚修炼过什么激烈的炼体之术般。   手下的石头越来越热,热意炙烤着周围的一切,如果不是顾灵翰同样拥有先天灵火,想来在这个温度下,他已经会被烫伤了。   顾灵翰控制住微喘的呼吸,轻轻地拍了拍手下的小石头,力度像拍幼童的发顶似般温柔。   “谢谢你啦!自从来到人间以后,我的灵力还从来没有如此充沛过!”   感觉到石头上的热度不再增长,顾灵翰便从石头上挪开了双手,动作间才感觉到浑身似乎有些黏腻,他扯了扯自己被汗液浸湿的衣衫,顿时一阵嫌弃。   他刚欲喊钱公公,就想起来钱八仔刚才被他打发去工造坊了,现在能任他调遣的只有候在外殿的宫女。   顾灵翰唤来一个宫女,让她备上浴桶,说自己要沐浴。   宫女领命退下,忙去准备。迈出殿门时,她看了看尚明的天色,一时间有些讶异。   明明还是太阳高照的白天,陛下为何需要沐浴更衣呢?   不过片刻,宫女们便搬来了浴桶,立好了阻隔视线用的画屏。   刚才被传唤的那个宫女红着脸立在浴桶一旁,等着帮高大俊朗的皇帝陛下宽衣解带,伺候他沐浴。   顾灵翰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   他身份尊贵,所以不管是在九重天上的桐宫中,还是在这方寸囚笼般的皇城里,他向来被人伺候惯了。   不过今日,情况有些不同。   他隔着画屏向放着灵石的架子那里看去,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今日不用你伺候了,你先退下吧。”   宫女点头称是,然后压下满心的遗憾,奉命退下。   她咀嚼着陛下今日种种的反常,心中兀自猜测,又是大白天的沐浴更衣,又是不让下人伺候,实在是奇怪。难道陛下在房中藏人了吗?   待她退至画屏外时,她下意识地朝着玄清帝方才视线所至的地方看了看。   只见那架子上的一块红色的石头正悠悠地发着红光,她心中大骇,再定睛看过去时,那石头身上的红光已然灭了下去。   宫女摇摇头,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许是自己方才色胆包天,觊觎看一眼皇帝龙体,又擅自揣度圣意,导致神经过度紧张,所以才看错了吧。   天下会自己发光的宝贝只有夜明珠吧,况且哪里会有发红光的夜明珠呢?   宫女暗暗自嘲自己见识短浅,总是大惊小怪,随后关上殿门,退了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石头(老攻):有人说我搞黄色,我不认。毕竟我还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土坷垃。   求评求支持!本周留评的小天使会收到来自李砸的礼(H)物(B)呦! 第5章 共浴   待宫女退下后,顾灵翰绕出屏风,走到了架子前。   双臂一揽,他将这块烫手的石头抱在怀里,朝着浴桶走去。   一来,他知道自己方才除了些许汗,想顺便将石头清洗一下;二来,身为一只火鸟,他对沐浴的水温不满很久了。   对于凡人来说,水温稍有些温热,用来沐浴便足够了,但对于向来不喜水的顾灵翰来讲,却远远不够。   他灵机一动,就想到了拿这块会自动发热的石头当热源,用来给洗澡水加热。   “噗通”一声,石头被举过桶边,落进了浴桶里,随后,“咚”的一声传来,石头沉了底。入水下沉时,石身上冒出了些细细密密的气泡,随后向水面上飘去。   顾灵翰朝浴桶里面看了一眼,随后开始宽衣解带。   先是外袍,随后是腰封,渐渐地画屏上落了一层又一层的衣衫。   待到亵衣亵裤也落到上面时,准备好了的顾灵翰撑着桶边,抬起一条腿,潇洒利落地翻身入浴。   水花翻涌间,他并没有注意到水下冒出来的气泡更多了。   顾灵翰坐在浴桶中,感受着逐渐升高的水温,嘴角忍不住翘起,心想师兄送来的石头还真好用。   他回想起方才吸收灵力的场景,刚才自己朝小石头释放灵力,小石头却不理自己,等到自己灵力枯竭时,对方却立刻感知到了,并且瞬间就释放了澎湃的灵力,让自己吸收。   看来只有当灵力耗尽时,小石头才会帮自己呀。   顾灵翰觉得这块石头真是灵性至极,他禁不住怀疑,它当真没有灵智吗?   不过,不知凡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灵气竟然稀薄至此。   顾灵翰蹙眉沉思,竟然连最善吸纳的自己都难以利用分毫。   灵气稀薄对于人族、兽族等胎生种族来说,除了会降低他们结成妖丹的概率,其他并无什么影响。   但对于雀族来说,却是只有死路一条。   天下雀族无一不是卵生,幼雏皆由雀蛋孵化而成。这蛋壳对于幼雏来说,本是保护他们出生的生路,但因为世间灵气越来越少,灵气透不过蛋壳的阻挡,生路反而成了死路。   雀族的新生率越来越低,有些种族几乎要灭绝。   顾灵翰是天地间唯一一只朱雀,身为雀族的守护者的他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他体内蕴含的先天灵火,是帮助雀类孵化的利器,而且朱雀有引导之能,可助人吐纳灵气,得道成仙。   不过,天下雀族品类众多,且分散在各地,他一人实在无法兼顾,所以才想了个法子。   他借用皇帝身份,将各族的良种名蛋都运送到宫中,各族都有一个常驻宫中的接应官,分别被安置在后宫不同的宫苑里。为了掩人耳目,不引起天下动荡,顾灵翰只好以妃子的名义安置各族的接应官。   雀族的孵化期大多都是一个月,这样一番安排下来,最起码可以保证各种族每月接受一次朱雀的灵力浇灌,朱雀带来的澎湃灵力足够使他们孵化成型。   虽说这些措施根本是治标不治本,但好歹可以解一下燃眉之急。   这就是为什么世人都说玄清帝男女不忌,荒淫无度的原因了。   想到这,顾灵翰只能暗自感慨,自己的心酸委屈又有谁能知呢!   他将不满抛之脑后,现在的他回想舒舒服服地泡个澡。   顾灵翰闭上双目,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四肢慢慢舒展。浸泡在水底的双足微动,不小心碰到了被他浸入水底的石头。   皮肤被那石身上传来的热意吸引,他不自觉地抬起双腿,将一双玉足放在了这块会发热的石头上。   朱雀喜热,虽说这温度比不上十日所浴的汤谷1,但在凡间能泡到这么舒服的澡,已经十分不易了。   这时,他发现水面上不知何时开始冒出巨大的气泡,浴桶中的水竟然早已沸腾了。   顾灵翰吓了一跳,赶紧将脚从石头上挪开。   这温度倒是烫不到他,但是若是被在外面候着等着伺候宫女发现了,看见自己完好无损地坐在沸水中,恐怕要吓出人命。   他从水中站起,发现室内已经雾气蒸腾,竟像身至云巅般。   顾灵翰一边跃出水面,一边拽过一旁的外袍裹上,想要赶紧把石头捞出来,不然这水怕是止不住沸腾。   却见他刚离开的那只浴桶在沸腾的水的带动下开始震颤,只听“嘭”的一声,铁质的桶箍竟然断开,围成圈的木板在水流的冲击下四散砸到了地面上。。   “......”   这下好了,根本不需要他毁尸灭迹了,顾灵翰呆滞地想。   听见殿内传来异动,宫女太监们顾不得皇帝有没有下令,纷纷急匆匆地赶至,却见内殿里一片狼藉。   皇帝陛下只裹着一件外袍,湿着发,赤脚立在地上,在他身边的浴桶四分五裂,满地都是水,殿里雾气蒸腾。一众下人错愕地看着殿里的一切,一时间竟然猜不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顾灵翰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衣襟,“木桶不结实,下次跟工造坊说,做个结实的。朕这次就不追究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收拾。”   呆愣着的下人们这才回过神来,有人拿过干燥的帕子帮皇帝擦拭他那还滴水的长发,有人收拾散乱的木板,有人立起地上的箍圈滚了出去。   这时,负责收拾木板的太监见桶底的圆木板上压着一块大石头,下意识开口疑惑道,“这怎么有个石头?”   “哦,这是朕的垫脚石。”顾灵翰看也没看,云淡风轻地说。   .......   就在这兵荒马乱之时,一个太监进来通禀。   “夜妃娘娘求见。”   夜妃名叫夜曦,早在顾灵翰还未登上皇位时,就已经是他的得力助手了。但偏偏他也是他们一族里最优秀的人,于是接应官的职位也落在了他的肩上。   偏偏只有皇帝的妃嫔才能住在宫中,所以顾灵翰只能委屈夜曦,给他个妃位。   顾灵翰点点头,“宣。”   “传夜妃娘娘。”   殿门外,夜曦还是不适应听到这个称呼,他脊背一僵,脚下迈出的步伐就有些不自然。   待他进殿后,门口的两个当差的太监窃窃私语。   “夜妃娘娘高冷的很,不爱理人的。”   “是吗?我倒觉得娘娘他小脸圆圆的,玉雪可爱。”   “你有所不知,这位娘娘进宫前,还有个身份,他可是咱们陛下麾下的杀手头子。”   “天!真是人不可貌相。”   .......   殿门内,已经走远但耳力极好的夜曦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辩解,杀手头子算不上,自己就是个暗卫头领而已。   顾灵翰在御案前等了许久都没见夜曦上前,忽然意识到自己又忘了他的习性。   他抬眼看过四周,发现已经打扫差不多了,于是抬手屏退了下人。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   一个黑影飞速闪进殿内,出现在他面前,只不过距离他所在的位置足足有几丈远。   ......   顾灵翰看着远处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夜曦,默默无言。   刚才进殿后,夜曦错愕地看着眼前乱作一团的下人们,他没想到这里面竟然会有这么多人,心里害怕极了。   于是他悄悄地贴在墙边上,低着头,等着众人退下后他再进去面圣,好在皇帝早就知道他这个毛病,不会怪罪他。   顾灵翰叹了口气,开口问道,“这些时日,可查到了什么异常?”   “属下无能,并无异常。”   顾灵翰摆手制止他继续往下说,“这并不是你的错。如今到了季节,就不给你派任务了。”   刚泡完澡的他有些口渴,端起茶盏喝了口茶,随后看向所站之处离自己足足有几丈远的夜曦,开口道,“准备准备,朕今晚就去你的夜阑宫里。”   夜曦闻言点了点头,这时,他敏锐地察觉到,皇帝身侧似乎有什么东西闪动。   “咦?这石头怎么还会发光?”   正巧这时,钱公公带过来的画师也到了,因为得了陛下的吩咐,又由钱公公领着,所以并未通禀。   这人是个新入宫的不懂规矩,他四下打量竟发现,面前架子上的石头上红光闪过,竟然会自己发光。   顾灵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轻咳了一声。   钱公公立时会意,开口道,“皇上是真龙天子,什么宝物陛下会没有,大惊小怪什么!”   把画师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开口认错,“是下官多言。”   “画好你的就成,其他的不用管,你什么也没看见。”   “是。”画师忙摆好画架,不敢再抬头。   顾灵翰没再管他们两人,只是实在对夜曦好奇,随即开口问道,“你离朕这么远,能听到朕说什么吗?”   夜曦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点头道,“能。”   顾灵翰失笑着摇了摇头,别看夜曦长了一张圆眼娃娃脸,又是这种怕人的性子,但却是他非常得力的助手。   没过多久,夜曦和画师相继退了下去。   偌大的宫殿里又只剩下了顾灵翰自己和那块石头。   顾灵翰在那块石头面前立了许久,最后戳了戳它,开口道,“你为什么在朕面前不发光?是因为朕拿你当垫脚石,所以生气了吗?”   小石头:......   --------------------   作者有话要说:   [1]、《山海经.海外东经》:“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   老攻:土坷垃→垫脚石 第6章 何人入梦   顾灵翰用那双赤金色的眼眸盯着石头,可那石头依旧什么反应也没有,顾灵翰等了许久,最后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它,什么也没有说。   夜妃娘娘身居要职,常日奔波在外,且素来不喜人近身伺候,所以偌大个夜阑宫里只有一个洒扫宫女伺候。   这天,宫女像往常一样照常打扫偏殿时,忽然发现夜妃娘娘养的那只雪鹄飞回来了,这只雪鹄通体都是雪白的绒羽,小脸圆圆的,眼睛也是又大又圆,像个猫儿似的,玉雪可爱的紧。   宫女暗暗腹诽,也不知道夜妃娘娘性情那么高冷的一个人,为何会养这猫似的可人疼的小雀鸟。   窗外头白日当头,那雪鹄却立在架子上昏昏欲睡。   宫女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想要上去摸两把那雪白的绒羽。   但没成想那雀鸟竟然如此机警,还未至近身,那雪鹄倏地睁开了眼睛,一双圆圆的浅色雀瞳中浸出杀手盯住目标似的冷意,吓得宫女浑身一僵,惴惴地收回了手。   “果然,夜妃娘娘养的雪鹄也跟他是一个性子的,吓死我了!”她拍拍胸口,呼出一口气道。   架子上的雪鹄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羽毛,像大松一口气似的,咂了咂那弯钩似的鸟喙。   “咕......”离我那么近,我才被吓死了!   娘娘养的雪鹄既然回来了,那一定是要喂的。   夜阑宫的宫女去了兽坊,取回了一个装着几只锦毛鼠的金笼子,她忍不住心里的惧意,将胳膊伸得老远。不过行走间笼子免不了摇晃,那些老鼠便在笼子里窜来窜去,吓得她几步一停。   “皇上驾到!”,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传来。   宫女赶忙跪下行礼。   她心中诧异,夜妃娘娘还未回来,陛下来做什么呢?   顾灵翰摆手让她免礼,见着宫女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问道,“怎么?你似乎有话要说。”   “回陛下,娘娘尚未回宫,您今日来的不巧......”   这时,一个不大却清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参见,陛下。”   宫女瞪大眼睛看回去,夜妃娘娘竟然从殿中走了出来。   她忙跪下请罚,“奴婢参见娘娘!奴婢不知娘娘您已经回来了,请娘娘责罚!”   夜曦摆了摆手,开口道,“无妨,刚回。”   顾灵翰看着夜曦半天蹦不出几个字来,心中好笑。   他见宫女手中提着的笼子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定是方才夜曦回来时化了原形,正好被这宫女瞧见。   宫女不知这雪鹄就是她家主子,所以才只当娘娘没有回宫。   想到这儿,顾灵翰开口为大家解围道,“夜阑宫素来就你一人,想来是方才出去的时候,夜妃回来了,此事不怪你,不必紧张。”   “想来确是如此。”那宫女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奴婢去忙了,陛下、娘娘有事唤奴婢即可。”宫女拎着笼子就要向偏殿走去。   “等等,笼子给我吧,朕正巧想逗逗那只雪鹄。”   皇帝陛下三番两次替他解围,宫女打心眼里感激。   现在见陛下要去喂那只看着乖巧实则凶狠的雪鹄,立刻不放心地劝道,   “陛下,那只雪鹄看着温顺可爱,实则凶狠异常,还是奴婢来吧,免得伤着您。”   顾灵翰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一旁立着似是有些委屈的夜曦,一边对那宫女说,“无妨,朕就想看看这雪鹄有多凶狠。”   夜曦:......   宫女只好将那笼子递给皇帝陛下,只见那刚才还上蹿下跳一刻都不得安生的老鼠们,一到了皇帝手里,立刻就如鹌鹑似的,一动也不敢动了。   宫女看的惊奇,漂亮话脱口而出,“这些小东西一见陛下就被您的真龙之气震慑住了。”   顾灵翰脸色一僵,心中不屑,什么真龙之气,那些头上长角的长虫有什么好的。   不过他今天心情好,倒也没多在意。   既然接过了夜曦的晚餐,那就没必要再摆一顿凡人的吃食了。   顾灵翰顺口嘱咐道,“今晚,夜阑宫不必传膳了。”他看了眼笼子里的锦毛鼠,笑道,“夜妃,有朕喂他就够了!”   那宫女闻言立时瞪大了眼睛,接着就羞红了脸,低下了头,小声地应了一句,“.....是。”   钱公公闻言挑起了眉毛,他懂得方才顾灵翰话里的歧义,也明白小宫女在脸红什么,遂在一旁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偏偏顾灵翰和夜曦都不懂这些事,只见顾灵翰晃了晃手里的笼子,笑着朝夜曦道,“来,夜妃,快随朕来。”   夜曦闻言,立刻快如一道闪电似的就冲到了皇帝跟前,看起来就像是要往他怀里扑似的,两个人打闹着就进了殿内。   钱公公送完皇帝陛下便退下了,临出门前,他看了一眼门口候着的小宫女。   那小宫女没看见他,用手捂着依旧红红的脸蛋,嘴里小声嘟囔着,“陛下和夜妃娘娘感情真好啊,夜妃娘娘多日不在宫中,如今一回来,陛下就猴急成这样,竟然连饭都不让娘娘吃了。”   知道真相究竟如何的钱公公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喷了。   夜阑宫内。   顾灵翰将手中金笼的笼门打开,那聚成一团的老鼠立时像退潮般四散逃了出去,只见眼巴巴盯着他的夜曦瞬间变成了一只雪鹄,身形矫健地向那逃窜的猎物追去,捕捉猎物的技法十分利落,一抓一个准。   平时最怕人的夜妃娘娘,只有在追逐猎物时,才会什么都不在乎。   顾灵翰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随后径自走到床前,弯下身子。   他在床侧的雕花木栏上摸索到一个机关,手指向上轻轻一拨。   转瞬间,床榻中间就缓缓裂开了一道缝隙,那条缝隙慢慢打开,露出了下面隐藏着的秘密。   床榻下是十分宽敞的镂空空间,放置着一个雕刻成莲花模样的玉质卵床,上面极有规律地挖出了九九八十一个凹槽,用来摆放还未孵化的蛋。   中间略低,四周略高,既方便摆放,也方便孵化时让每一颗蛋都均匀地接触到顾灵翰身上的先天灵火的灵力。   顾灵翰修长的手指合拢,就见他打了个响指,如玉般透明的指尖上瞬间燃起一抹跳跃的白色火光——这便是世间唯朱雀仅有的先天灵火。   他将燃着的指尖凑近床榻下的卵床,火光映照出玉石上镌刻着的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这些都是他亲自刻画下的吸纳阵法,他枯竭的灵力,大半都是渡给了这些还没有看过这世间的小家伙。   火苗闪耀的白光轻易地透过了乳白色的蛋壳,蛋壳变得如玉般透明了起来,壳下的小天地里,幼雏尚未完全成型,蛋壳下密布的细小经络也清晰可见。   顾灵翰略有些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到这些小家伙。   这时吃饱喝足了的夜曦也战战兢兢地凑了过来,和他一起看着这些即将出世的小家伙。   “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半个月,这些小家伙就会破壳而出,就能送去育雏园了。”   夜曦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些小东西,明明欣喜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顾灵翰掀起长袍,闭目而坐,整个人悬浮在莲座上空,全身的灵力被他调动运行,渐渐地从他的周身极有章法地溢出。   阵法开始运转,灵气包裹住整个卵床,每一颗蛋都被滋养在丰沛的灵力下,疯狂地吸收,转化,成长,幼雏逐渐成型。   虽然顾灵翰对自己繁忙而没有自由的生活十分不满,但每每见到这些小生命的时候,顿时就不再觉得枯燥又乏味了。   不知不觉间,子夜已至,皎月高悬,月光透过窗棂,地面一片空明。   夜里雪鹄振翅的扑棱声渐渐消失,顾灵翰再睁开眼时,眼前是一片空无一物的清明,似乎是识海深处的梦境。   顾灵翰蹙眉,自己竟然睡着了吗?   他正欲抬眸打量这里,却发现正前方有一人静静地看着他。   那人看起来身形高大,身着一件毫无装饰的黑袍,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一双如浓墨般漆黑深邃的眼睛。   那双眼睛紧紧地锁住他的视线,似乎流露出些晦暗不明的情绪,让顾灵翰的心跳不由得加紧了几分。   两个人静默而立许久,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顾灵翰想,管他面前这个缩头缩尾不敢露面的人是谁,既然是自己的梦境,那便应该由自己主场。   他正欲开口,就听那黑袍人问,“你可还记得丢失过什么心爱之物?”   那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不知是从何处传来。   顾灵翰闻言一愣,或许是这句问话太过突然,内容也是他没想到的,他竟顺着对方的话开始思考起来。   他活了太久,无尽的岁月中遇见过太多,又忘记了太多。前尘往事浩瀚如烟,细微末节根本无从忆起。   顾灵翰想了很久,却发现思绪凌乱,似乎有什么头绪一闪而过却没有被抓到。他心下烦躁,忽然又想到自己为何要顺着那黑袍人的话行事?   于是他不再回忆,反而理所当然道,“既是心爱之物,又怎会丢失了呢?”   那黑袍人闻言似乎一怔,他缓缓点头。看向他的那双眼睛微微闪动,眼底似乎蔓延出了些细碎的光。   这让顾灵翰没由来的一阵心虚,他正欲仔细再看,便见那人的身影已经慢慢地消散了。   顾灵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身在夜阑宫,他呼出一口气,稳了稳有些动荡的心神,暗忖自己怎么会梦到这么不着边际的事。   随后他便释怀了,梦境本就是没有缘由的。   --------------------   作者有话要说:   雪鹄:猫头鹰的一种。   老攻:吸完我的灵力就去宠幸后妃,没见过比你还渣的人了! 第7章 接受   “陛下,该上朝了。”钱公公的声音在顾灵翰的耳边响起。   正在静坐调息的顾灵翰钱公公的声音打断,他看向窗外,天边已经泛白,他这才意识到,又到了上朝的时间了。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起身,让钱公公为自己穿上朝服。   穿衣的间隙,顾灵翰暗暗盘算着今天要忙多久:   先要上朝,然后再去育雏园,已经快到鸟蛋们陆续破壳的日子了,育雏园务必要提前祝备好。   还有,今天去“临幸”哪一个妃子呢?顾灵翰蹙眉沉思,这是个很深刻的问题。   思考间,钱公公已经利落地将他收拾妥帖,两个人一道向外面走去。   迈出殿门后,顾灵翰转头问身边的钱公公,“钱公公,你说朕今天去临幸谁呢?”   钱公公一时间也犯了难,这个月才刚开始,想来先去谁那儿也都是一样的。   于是他回答道,“陛下若是实在不知,那不如晚上翻牌子决定吧。”   顾灵翰想想也是,便点头同意了,“嗯,也只能如此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候在门口的宫女听到了他们谈论的内容,心中愤愤道。   陛下刚从娘娘殿里走去就计划今天换哪家,自己昨天竟然还觉得陛下对夜妃娘娘特别?分明就是无情的压榨!干完任务还要被...   可怜夜妃娘娘这么有能力的一个人,好好的前朝大人当不成,竟被陛下塞进这深宫里受这等委屈。夜妃娘娘也是想不开,何必呢如此受辱呢,何必呢?   陛下真是多情又无情,生生拿刀子扎人心。   屋里的仍在睡梦中雪鹄忽然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随后它挪了挪抓着架子的双爪,继续窝起来睡觉了。   *   下朝后,顾灵翰换了身轻便的常服,便来了后宫里的育雏园。   新上任的园长徐归程早就在此等候多时了。   徐归程边等边想:   自己的爷爷给富商养过鸡,   自己的爸爸给高官养过鹤,   自己现在要给皇上养......他现在还不知道要养什么。   虽说听起来就是个养鸟的,但他一家三代养鸟,他也算是继承衣钵了。   这皇宫里能有几只幼雏,想来自己的官职会是个钱多事儿少的美差!   自己这样,也算上是光耀门楣啦!给皇帝当差,这可不是一般的殊荣!   徐归程美滋滋地想着,没一会儿就等来了玄清帝。   只见玄清帝未戴冠冕,身着一件红色的外袍,明艳似火,耀眼极了。那红色衬得他的皮肤极白,像上好的冷玉。   上次考校时,他又惊又怕,并未敢抬头多看玄清帝几眼,如今他涨了胆子,仔细瞧来,这玄清帝不似他臆想的那般威严,那双漂亮的凤眼里除了与生俱来的高贵神色,似乎还有股孩童般的天真。   这让徐归程有些纳罕,毕竟他听说,玄清帝是个心机颇深,颇有手段的人。   坊间传闻,玄清帝排行十八,是玄文帝最小的一个孩子,早在他出生前,玄文帝就早已有意定排行老四的慕郡王为太子。   但最后登基的,却是非长非嫡,排行最末,还没有母族庇护的玄清帝。众人都传,不知道他到底用了哪些手段,才做上了这万人之上的皇位。   不过,夺嫡之事轮不到他们一介平民操心,徐归程只觉得玄清帝继位后,天下更加太平,百姓的日子更好过了,这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便足够了。   想到这儿,徐归程满心拜服地行礼。   顾灵翰摆摆手让他起身,随后便屏退了一众随行的侍从,只留下了徐归程和钱公公。   徐归程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懂皇帝这是要做什么。   这时,顾灵翰对徐归程招招手,示意他走近些,“徐大人,你来。”   他径直开口道,“你爱吃什么?”   “??”徐归程脑子转得极快,他思忖间摸不准皇帝这是何意,于是含糊道,“臣不挑食。”   顾灵翰挑起眉毛,这个徐归程如此大胆,竟然跟他打哈哈。   他语气稍微有些不耐地重复了一遍,“朕问的是,你爱吃什么?”   徐归程这下不敢含糊,赶紧答道,“臣爱吃肉!”   顾灵翰继续追问,“那你爱吃何种肉食?”   徐归程想了想,“臣爱吃猪、鱼肉.....其他的品类,臣也没吃过。”   这个回答让顾灵翰有些意外,他怀疑地问道,“徐大人不是养鸡又养鸭,没吃过这些?”   听见皇帝这么问,徐归程赶紧如实解释,“臣可舍不得呀!”   这是实话,也是废话。这些鸡和鸭可都是他用来卖出去赚钱的,他徐归程可舍不得自己吃,吃了还拿什么去卖呀!   顾灵翰当然猜不到徐归程到底怎么想的,只觉得对方的这个回答让他十分满意。   他心想,这个徐归程定是真正的爱鸟之人。想到这儿,顾灵翰对徐归程更有了几分欣赏之情,对他的称呼都顺带变了。   “甚好甚好!徐爱卿,朕就是需要你这般的栋梁之才啊!既如此,你已通过了最后的考核。”   顾灵翰心中自有一片考量,能对雀族有如此呵护之心的人当然是栋梁之才,如今雀族越来越少,要是再被人类滥捕滥杀,再凭他孵多少蛋都不够让雀族繁衍下去的。   徐归程却摸不着头脑:???为什么我的画风如此不同?   别人升官加爵,靠的是熟读四书五经,龙章凤彩,作得出一手好策论。   而他呢,飞黄腾达全靠装疯卖傻,朴素饮食,养得了一窝好鸡?   徐归程忽然有一种身处梦境般的不真实感。   两个人鸡同鸭讲好一段时间,倒也落得个两相欢喜,都从对方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徐爱卿,走近些。”   徐归程再度走进了些,便看到顾灵翰抬手对着他的额头轻轻一点。   他只觉得一阵炫目,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那处往他脑袋里钻。   等恢复过来时,他悚然发现,自己脑海里竟然出现了一本书。   只见那封皮上大喇喇地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百雀饲养大全》。   天呀,徐归程难以置信地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面前的皇上到底是什么来头,莫非是神仙下凡?竟然能让人脑海中直接现物。   怪不得他年纪最小就能从夺嫡中胜出。   顾灵翰用高深莫测的眼神看向他,语气严肃,“徐爱卿,育雏园园长一职,务必要恪尽职守,不得出半点闪失。”   徐归程本就对皇上十分敬畏,现在见识了这鬼神难测的手段,更是半点不敢闪失,忙领命道,“臣定当谨遵圣意!”   剩下的事就完全可以交给钱公公代为处理了,顾灵翰便对身边的钱公公说,“钱公公,你带徐大人熟悉一下吧,朕去处理政务了。”   “是。”   钱公公在一旁引路,“徐大人随我来吧。”   *   顾灵翰回了清平宫,回去后,他却并未翻看那些堆积在御案上的奏折,而是直接屏退了众人,走到了放置着各色珍宝的置物架前。   他心中盘踞着一团疑云要解开。   他将手覆在那块光秃秃的红石头上,轻声发问,“你有灵智,对吗?”   那石头没有发热,也没有发亮,似乎只是个死物。   顾灵翰耐心等了片刻,却没有等来任何回应。   他继续道,“我早已知道你有灵智,不要再和我装傻。”   顾灵翰笃定这石头生了灵智,见石头依旧不理他,于是换成了软化的语气,“既然你愿意助我修炼,就说明你对我无恶意,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对你抱有任何恶意。相信我好吗?”   终于,那块石头变热了一瞬。   “你愿意接受我对吗?”   那石头安静了很久,久到顾灵翰要以为刚才那一瞬间出现的温热是自己的幻觉时,那石头终于又热了起来。   这让顾灵翰心中狂喜,他忍不住保证道,“你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宝物,我定会待你如心爱之物,好生珍护!”   这句话落,顾灵翰蓦然想到昨天和那梦中人的对话。   “心爱之物”他咀嚼着这个从那人嘴里说出来的这个词,难道这个词指的就是这块小石头?   顾灵翰又仔细端详了小石头许久,最终还是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它。   一道暗淡的红光在石身上一闪而过。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赶紧让攻化形!! 第8章 精卫女   顾灵翰并没错过这一抹一闪而过的光。   他十分欣喜,心里又忍不住好奇,对于这块小石头来说,变热和发光的含义相同吗?   他将手覆在小石头光滑的表面上,问道,“小石头,你告诉我,变热是高兴的意思吗?如果是的话,那就再......热一热?”   顾灵翰一眨不眨地盯住面前的小石头,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在他万分期待下,小石头热了热。   既然发热是高兴,那发光就是不高兴了?   想到这,顾灵翰没多纠结,直接问道,“那发光就是不高兴的意思吗?”   石身上的温度又变热了一瞬。   变热代表高兴,也就是说同意他说的发光是不高兴的说法了。   顾灵翰忽然有些泄气,竟然果真像他猜的这样。   但回想之前几次小石头发光的场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对方到底是为什么不高兴。   不过既然已生灵智,那化形便指日可待,这些问题,都可以等到化形后再详谈。   他就说,此等先天灵物,怎么可能不生灵智。   顾灵翰十分满足,这种感觉十分新奇,就和自己孵的蛋即将破壳而出的感觉似的,很有成就感。   不过,那些幼雏并非是他的孩子,他只是履行孵蛋的义务,但面前的小石头却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   想到这儿,顾灵翰翘起了嘴角,心道,这种快乐,大概就是凡人嘴里的天伦之乐了吧。   他垂下眼,温柔地轻抚这块石头,保证道,“小石头,我会助你一臂之力,你放心,化形指日可待。”   不过,化形并非易事,对于有血有肉的生灵来讲,他们生而具有经脉,所以灵气可以在他们体内有规律地运转,便于吐纳。   待到结出妖丹时,灵力可以汇聚储存于丹中,便可化形。   但石头同其他生灵大不相同,石头不是生灵,只是死物。   石头生来便没有血肉、骨骼和经络,在这种情况下,灵气如何运转是个很大的难题。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但小石头似乎并不存在这个问题,顾灵翰默默思忖,毕竟当初小石头为他灌输灵力时,能控制的很好。   不过,他忽然想到了那个浴桶被炸掉时的一片狼藉,忍不住笑了出来,想来这小石头释放灵力时没什么问题,但收回时还不那么自如。   这倒无妨,慢慢修炼即可。   顾灵翰释放出温和的灵力,包裹住了小石头全身。   他的灵力逐渐渗透进石体内部,因为得到了石头的接纳,石头外面的那一层禁制不再阻拦,他的灵气被允许随意地探入。   灵力不断向内渗透,透过内部均匀致密石层。顾灵翰发现,小石头体内除了和他同源的先天灵火外,似乎还有一股霸道至极的灵力。   那股灵力霸道却没有伤害性,见顾灵翰的灵力探入,竟有意躲避,绕路而行,似乎怕伤到他似的。   顾灵翰心里一暖,用另一只闲着手轻轻地拍了拍小石头表示感谢。   终于到了最内侧,那里似乎有一个灵力波动极强的中心。   灵气便是在那里汇聚吐纳。   奇怪了,难道石头也会有心吗?   不过他也的确是头一次见到石头能生灵,这本身就是天下至奇之事,所以小石头身上再有什么奇异之处都不足为奇了。   可惜那颗“石心”外包裹着一团燃烧着的能烧尽天下一切的先天灵火,或许是他的灵力与它系出同源,他只觉得十分熟悉,但待他将灵力探入后便再也得不到任何反馈了。   “这是你的心脏吗?”顾灵翰用灵力缠绕着那处,开口问。   小石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变热,似乎是在思考。   顾灵翰没多想,只当他未经开化,不懂什么叫心脏。   就在这时,窗外日光暗了一瞬,就像是有被风吹动的浮云遮住了天上太阳。   顾灵翰感知到了明暗的变化,本是寻常的事,却让他没来由的心中一紧。   他撇去杂念,只觉得自己过于敏感。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几声下人们带着恐惧的惊呼声。   “天啊!那是什么?”   “天上有只怪鸟!”   人声嘈杂鼎沸,顾灵翰心觉不妙,立刻行至殿外。   清平宫上大约三丈处,一只白喙红足的大鸟正在盘旋,巨大的羽翼伴着青色的流光,这一幕说不出的诡奇。   钱公公也仰首望着那只鸟,神情带着几分敌视,“这是……”   “精卫女。”顾灵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声音依旧平静,不知是在回答钱公公,还是在告诉天上的精卫,他在这里。   果然,精卫很快锁定了顾灵翰的位置,青色眼眸微眯,转瞬间化作一团流光,朝着他的位置袭来。   来势凶猛,带着不容小觑的攻击力度。   来者不善。   一旁的钱公公见势不妙,立刻当场布下隔绝阵法,将下人宫女等一众凡人的耳目隔绝。   却见顾灵翰脚下竟站定不动,只是在流光即将奔袭至面前时,背后蓦地出现一双巨大的赤色羽翼。   白色的先天灵火在每一片利剑般红色羽翼上流淌燃烧,赤白相间的流光在翅膀上溢出。   双翼猛地向前合拢,隔绝了精卫的所有攻击。   赤色和青色的流光相接,一时间光芒大盛,刺目耀眼。   两人分开,顾灵翰收起巨大的火翅,精卫落地化成一个豆蔻少女。   顾灵翰笑不达眼底,客气道,“一见面就兵戎相见,精卫侄女,可没你这样打招呼的!”   面上轻松,但心中诧异。   顾灵翰和精卫的父亲炎帝也算上火系同源,早就是老相识了。   不过,他的先天灵火世间独有,额,他忽然想到屋里放着的已经生了灵智的小石头,只能无奈改口,世间唯二。   按理说,他的辈分更大。现在叫精卫一声侄女都是在替她抬辈分,却想到对方竟然这么不客气,不打招呼就动刀动枪。   精卫眉心的火焰纹挤出皱褶,大声喝道,“朱雀,你还我灵石!”   顾灵翰诧异地抬起一边眉毛,没想到对方竟是为小石头而来。   但小石头是他的所有物,他自然不会奉上,遂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无辜道,“什么灵石?本尊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药炉老头都同我说了,灵石现在就在你这里,快给我!”小姑娘被炎帝惯坏了,娇纵非常,脾气大的很。   顾灵翰也不再装傻,不客气道,“师兄送本尊的东西,凭什么给你?”   “那灵石本是我的,药炉老头为了讨好你们师兄弟二人才偷偷献给你师兄的,你师兄这才能给你,现在该把它物归原主了!”   顾灵翰心中冷笑,他知道,师兄断然不会做出这种强占人宝物的事,“空口无凭,照你这般说法,本尊还要说这石头不知是哪个鸡鸣狗盗之徒,从本尊的非山之巅偷走的!”   他微微一顿,随后声音更加冷冽,“这叫物归原主!”   躲在一旁偷偷观察的钱公公被顾灵翰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吓了一跳。   刚才他将整个清平宫都隔绝了起来,范围不小,现在他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撑起这大阵,万一这声音传到隔绝阵外就大事不妙了,于是他悄悄地查看了一下阵法是否稳固。   清平宫内,灵石石身上红光大盛。   他到底,还记不记得我?   --------------------   作者有话要说:   架空历史+妖精文,私设多如山,请大家不要考据,开心看文就好啦~   感谢支持!求评论! 第9章 顾离琛   精卫被顾灵翰气到眼中冒火,“我不管,我说灵石是我的就是我的!”   这是真的在无理取闹了。   但精卫毕竟算他的晚辈,顾灵翰努力心平气和地道,“本尊拿这灵石,用于正途。本尊还有许多其他灵石,你若是想要,送你一座灵石堆成的山可好?”   精卫还是瞪圆了眼睛,依旧不依不饶,“我只要这块石头!我势要将东海填平!”   她不提衔石填海还好,一提此事,顾灵翰心中的怒火更甚。   当初精卫命丧东海,是因为她不听炎帝劝阻,自不量力,非要横渡东海去往归墟。   后被海中恶浪所吞,命丧东海。怨气不散,精魂化鸟,日日衔石填海,一心要将东海填平。   但她只想着报自己的生死之仇,可想过那些本就生存在东海里的无辜生灵?   想到这里,顾灵翰眼中含着悲悯看向她,叹息道,“你可曾想过,你父皇炎帝对你那么宠爱,却为何在你死后不替你复仇?”   听到这句话后,精卫终于不再急着尖叫反驳,她的眼神开始躲闪,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顾灵翰这话戳到了她的痛处,她不知道,为何自己明明惨死,父亲却对自己更失望了。   精卫一直以为父亲对她失望,只是因为自己当初没有听话,咎由自取导致最后殒命。   如今听顾灵翰这么说,她的心慌乱了起来,忽然有种原来这就是答案的感觉。   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她拼命的摇头,想把这种念头从脑海中赶出去,“不,我不会错的,是东海欠我一条命!”   顾灵翰见她不肯直面事实,面色变得更加冷凝,他缓缓地开口,“世间万物,皆有其道。万物有灵,东海生灵万千,你又凭什么以一己之力决定他们的生死?”   “你真的要为了复仇,残害这么多生灵吗?”   精卫心中最不愿去面对的事被顾灵翰直截了当地戳中,声音愈发尖锐狠厉,字字都像浸满了毒液的箭,全都针对着顾灵翰射去。   “你呢,你是不是忘了你为何要来人间?如今是天要亡雀族!你这个守护者为何不顺应天道,还要徒劳地挣扎呢?”   “你和我做的有什么不一样吗?雀族该死,你却硬要他们活!”   顾灵翰终于忍不住怒意,他不再客气,冷声道,“雀族之患,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本尊自会查清,不劳烦挂心。不论天灾还是人祸,我雀族都不会伤害其他的种族。”   他忽然长叹一声,声音变得低缓轻柔,似乎带着蛊惑般,“精卫,如今你又已修炼成人,放下执念,放过东海吧。”   精卫恨恨地地看着眼前的顾灵翰,他凭什么否认自己的复仇?   又为什么这么理所当然地指责分明是受害者的她?   她看向顾灵翰的眼神里迸发出恨意,却不由自主地被那张月华般的脸吸引。   是了,这个人是灵翰仙尊,明明被自己气到心中有滔天怒意,脸上却还是一片光风霁月,满目也还尽是慈悲。   精卫忽然觉得心中的沾满了毒液的箭矢全都调换了方向,一根根泛着寒光的剪头全都对向了她自己。   她忍住眼里即将泛滥的眼泪,觉得自己已经无颜再面对他。   青色流光骤然而起,精卫再次变成飞鸟,向西飞去。   “这就走了?”过了片刻,钱公公从暗处冒了出来,拍着胸口心有余悸道“我看精卫女那般来势汹汹,以为免不了一场大战呢!”   顾灵翰从精卫消失的天际收回视线,垂眼慨然,“都是执念扰人。”   钱公公只觉得此刻的顾灵翰伟岸极了,兵不血刃,仅仅是用口舌就让那般蛮不讲理的人败退。   “陛下真是英明神武!”他由衷赞叹道。   顾灵翰悄无声息地勾了勾唇角,他也对方才的自己十分满意。   钱公公回味着皇帝方才那番振聋发聩的话,心中仍觉震撼,“陛下不仅心怀咱们雀族,竟然还关心东海那些水族,真是宅心仁厚!”   一听到水族,顾灵翰便十分不耐,冷哼一声,似是有些不屑,“那东海龙王是个脸皮厚的,天天跟朕抹眼泪,说他一族,又是缺灵气又是被精卫女用石头砸,孵化率比雀族还低。   还厚着脸皮跟朕说用石头砸他们东海的是个雀族,非要朕来帮他孵蛋作为补偿!但是那精卫女哪里算得上雀族,即便我想管也管不了啊!   如今精卫女要是能被我劝住自然是极好的,还能找龙王做个人情,免得他再来找朕给他孵蛋!”   “……”钱公公万万没想到,顾灵翰一开口,他方才的那番深明大义,竟然生生立马掉了一个境界。   他忍住想要抽自己嘴巴的手,叫你多嘴!   但是他哪里能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弯弯绕呢!   也亏得陛下能说会道,他在一边瞧着听着,不仅自己感动万分,他觉得那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精卫女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顾灵翰疑惑地看了一眼身边神游的钱公公,提醒道,“还不快撤掉隔绝阵法?”   钱公公这才反应过来,忙撤掉了隔绝。   宫外的下人们正在清平宫外徘徊,无论如何也进不去,一个两个都惊疑不定地,都以为在宫里撞到了鬼打墙。   钱公公眼看着下人们越传越离谱,连忙摆出架势,“大胆奴才,清平宫是陛下圣居,你们竟敢以鬼神之论猜测!”   “还不快给我闭嘴!”   下人们顿时闭上了嘴巴,鬼神虽然可怕,但是惹陛下生气更可怕。   待二人走后,下人们又聚在一起讨论起来。   “方才天上到底是什么呀?”   “怕什么,天子住所怎么会有鬼怪,依我看,定是陛下让工造坊新做的大风筝。”   “那可真是气派!”   “不对呀,风筝怎么会发光啊?”   “听说有种专门用来祭天的风筝,做成青面獠牙的妖怪模样,然后点上火放到天上去,在天上烧成灰,就相当于将那妖怪祭天了!”   “哦!听你这么说,我似乎刚才看见那妖怪的脸了,青面猴腮,好像还带着尖喙哩!”   精卫是炎帝幺女,九重天上有名的美人,若是让她听见这些辱她容貌的话,她一定会气得眉毛倒竖,大发一通脾气。   *   虽说兵不血刃就让精卫退去,但顾灵翰的心情却并不轻松。   小小的精卫为了夺宝,就敢来和自己大闹一通,想必小石头在遇见他之前吃过更多的苦。   如此澎湃的灵力,谁不会生夺宝之心,想要收入囊中。   想来他隐瞒自己已生灵智的事实,便是为此。   若是那些凡人飞升的修真者得知他已生灵智,便会拼了命的要他认主。那时候的九重天免不了一场大战,如同他师尊陨落时那般。   顾灵翰垂下眼睑,敛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痛色。   不过,他还有些疑惑。   精卫既然要填海,为什么非小石头不可,难道是看中了小石头身上的先天灵火?   水火相克,即便灵火再烈,投进东海中也是泥牛入海,小小的石头在浩瀚汪洋面前微不足道。   到底还有什么理由呢?   顾灵翰忽然想到小石头体内那一股霸道至极的灵力,难道是为了那些…   知道小石头不可能回答自己,顾灵翰自言自语道,“为什么精卫女对你如此执着,你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他轻轻抚上石身,那轻柔的力道里带了心疼的意味。   顾灵翰心中泛起汹涌的父爱和柔软,“小石头,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你五行主火,八卦为离,首字便取“离”字;又是绝世罕见的灵石,第二字便取“琛”字;再随我姓氏,姓顾。你此后就叫顾离琛,可好?”   顾灵翰心中升起融融暖意,他忍不住将小石头抱进怀里,放在自己双腿上,柔声道,“待你化形后,我好好待你,如何?”   小石头却没有任何反应。   顾灵翰心中涌起的热意渐渐冷却,心中忍不住生了几分忐忑。   他不由地开始怀疑,小石头是不是不愿意同他这般接受他。   就在他逐渐心灰意冷时,他手上的小石头忽然光芒大盛,原本冰凉的表面瞬间变得炙热灼人。   顾灵翰被这耀眼的光刺到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那块赤红色的石头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完全陌生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 第10章 收徒   顾灵翰心中狂喜,他想过小石头化形后会是什么身形,什么样貌,什么样的气质,但这每一种的想象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一定会化形成一个成年人。   一般妖族化形,需要等到妖丹成型,灵力和修为皆稳固后,时机一到,便会化形成成年人的模样。   顾灵翰万万没有想到小石头竟然会化形成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娃娃,在他以为自己被拒绝而心灰意冷的时候,蓦地出现在他怀里,还有比这更让人惊喜的事吗?   现在顾灵翰一点也不会再怀疑,对方是不是不接受自己。想来,他定是将自己看做最亲近的人,所以才会毫无防备的在自己面前化形。   顾灵翰从上到下,一眼不错地将化形后的小石头一丝一毫都看在眼里。   只见他那双白嫩的小手虚虚地搭在胸口上,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外袍,一头黑发却出意料地浓密。   裸露出来的皮肤十分白皙,面团子般的脸上,眼尾微微上扬,迷蒙的眸子里是一颗颜色浅淡的琉璃珠子,在周身流光的映衬下,如日光下的琥珀般光彩照人、清澈透亮。   整个人小小的,像只狗儿般可爱。   顾灵翰原本还在怀疑,那日突然出现在他识海深处的梦中人究竟是不是小石头。   如今看着这双与那人那墨色黑眸丝毫不相同的琉璃眸子,他完全打消了念头。   顾灵翰弯着眼睛,来来回回将他欣赏了不下十遍,这才心满意足。   小石头肥嘟嘟的脸上也丝毫没有羞色,大大方方地舒展四肢任由他欣赏。   顾灵翰终于想起正事,他对上小石头的眼眸,认真道,“小石头,你觉得顾离琛这个名字如何?”   “哈啊!”小石头兴奋地回应,想表达自己对这个名字十分满意,他张开嘴巴,却只发出了一句短促的声音。   “??”顾离琛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开口,竟然只发出了一声分辨不出含义的气音。   顾灵翰默默瞧着他,眼睁睁地看着在这个单音节说出口后,顾离琛那肥嘟嘟的脸上的兴奋神情立时变成了错愕。   随后他看向自己抬起的手,发现这是一只比鸡蛋大不了多少的小手时,错愕又瞬间变成了震惊,待发现事情不可逆转之后,脸上倏地爬满了苦大仇深。   “噗嗤!”瞧见他这副如此可爱的变脸模样,顾灵翰实在没忍住地笑出了声。   顾离琛那张小脸上写满了焦虑,那双不断闪烁的眼睛对上他的视线,似乎在询问他,“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顾灵翰错开眼睛,和他对视他只会忍不住地笑场。   但顾离琛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却一眼不错地追着顾灵翰的眼神,似乎十分想和他交流,哪怕只是用眼神和简短的音节。   顾灵翰看着对方万分期待的眼神,想了又想,他沉吟片刻,最终开口道,“离琛,你似乎着急了些。”   在对方的允许下,顾灵翰将自己的灵力探入小离琛的丹田内,他发现之前在石块中心感知到的那包裹着火焰的一团,依旧还是原来松散的样子,似乎尚未结丹。   “你如此着急做什么?妖丹还尚未成型,修为不稳,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你且放心,待到修为提升并且稳固后,自然会变成成年男子的模样,这一点对你来说不难,只是时间问题。”   顾离琛这才放下了心,那张玉雪可爱的脸蛋上露出几分和他外貌年纪十分违和的老成神色,这让一旁旁观的顾灵翰愈发想笑。   顾离琛听到他的笑声,十分羞窘,雪白的脸蛋立马浮上一抹绯红,逐渐蔓延到了耳根。   他把自己埋进龙床上的锦被里,将自己整个蒙了起来,屁股还一拱一拱地,似乎是想要将自己埋得更深。   他方才虽说在清平宫内,但能听得到外面的一切动静。   他知道那个叫精卫的女人来找顾离琛索要他,顾灵翰自然不依,两个人差点儿兵戈相见。   虽说知道以顾灵翰的的法力,对方并不是他的对手。但毕竟这个麻烦是自己招致的,不该由顾灵翰一个人去面对,而他却只能在屋里当一只被保护的缩头乌龟。   于是这么多岁月以来,他头一次生出了不要再隐藏自己实力的想法,迫不及待地想要化形,想要走出这座宫门,陪在顾灵翰的身边,和他并肩作战。   只不过最后出了一点小问题,让顾离琛万万没想到的是,心中澎湃的热血竟然被自身的实力打败,他虽然成功化形,但却化成了一个连直立行走的能力都无的小娃娃。   这让他如何不羞,如何不窘迫。   但是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明白,按理说早已达到了化形的条件,灵力储备也十分充足,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   忽然,顾离琛想起来自己之前将大部分灵力都渡给了灵力有些枯竭的顾灵翰,心中了然,想来这就是自己化形会出问题的原因了。   *   顾灵翰好笑地看了一会儿,随后将钱公公唤了进来。   “钱公公,你看。”   顾灵翰将藏在被窝里的小离琛刨了出来,双手将那奶团子高高地举起来,让钱公公观赏。   “陛下,这,这?”钱公公被眼前的一幕惊讶到说不出话,“陛下的寝宫里,这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多出个小娃娃?”   顾灵翰看着他默默不言,那眼神中的玩味再明显不过,赫然就写着两个字,“你猜?”   钱公公绞尽脑汁地想,自己一直在殿门外守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更别说这么个活生生的人了,他环视了一周,果然发现摆放在架子上的赤色石块不知所踪,想到这里,他也完全明白了。   “既如此,那便只能是陛下的宫中固有之物所化而成,奴才恭喜陛下。”   顾灵翰十分欣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和他商讨,“钱公公,朕给他取名叫离琛,朕还要将小离琛收为义子,赐与皇姓,你觉得如何?”   “陛下当真要如此?”钱公公虽能轻松猜得到这个小娃娃的来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顾灵翰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不按路数出的牌。   他思忖片刻,最后还是开口道,“陛下,离琛公子和凡人不同,若是收为义子,那便是要将这件事公之于天下人,到时候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顾灵翰欣喜之余,并未想到这一点。   他身份特殊,是当朝皇帝,如今后宫并无子嗣,若是他冷不丁地先收一个养子,定会受到皇室宗亲、世家大族、乃至朝中大臣们拼命反对。   顾灵翰皱起眉毛,再一次觉得这个凡间皇帝的身份实在束手束脚,不仅害得他失去了自由,现在连□□的权利都剥夺了。   他实在不理解,这个囚笼似的皇位究竟有什么好吸引人的,为什么他坐了许久都未觉得好,可世人却都想登上这个位置呢?   顾灵翰虽然觉得遗憾,但也觉得钱公公说的实在中肯,不够他下定决心对小石头好,也不会轻易妥协,“不过朕定是要给他个身份的。”   钱公公眼珠子转了转,开口道,“陛下不如将离琛小公子收为徒弟,这样想来别人就算不同意,也说不得什么。”   顾灵翰的眼睛亮了亮,思考片刻,觉得这实在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他笑着赞叹道,“钱公公真是聪慧过人,这个法子巧妙极了,朕觉得非常好!”   随后他看向双膝上的小离琛,询问道,“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小离琛眨眨眼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以示赞同。   顾离琛在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刚才他听说顾灵翰要将他收为养子时,心中没由来地一阵紧张,明明对方是一番好意,自己却发自内心地抵触。   真是不识好歹,他在心里暗骂自己。 第11章 宫宴   朱雀天生爱炫耀,就在顾离琛化形的第二天,顾灵翰便按捺不住显摆的心情,召集后宫妃嫔摆了一顿热闹丰盛的宫宴,只为了向他们介绍自己新收的徒弟。   玄清帝摆宫宴向来不喜有外人在场,下人们并不被允许在一旁伺候,只是将菜肴摆放整齐便纷纷退下。   顾离琛知道师尊要带着自己参加宴席,十分高兴,兴冲冲地趴在他的怀里,心中还带了几分紧张。   但还未行至举办宫宴的殿门里,他就觉得空气里的妖气十分浓郁了起来。   “好大一股鸟味。”他在心里默默道,不过朱雀本就是上古大妖,身边有妖气不足为奇。   他十分双标地想,虽说师尊也是雀族,但他身上的味道香香的,闻起来暖烘烘的味道,十分惹人喜欢。   等进了殿内,看清了面前的一番景象,顾离琛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   三千佳丽从头至尾坐满了整个大殿,环肥燕瘦,入目都是衣香鬓影、螓首蛾眉。   他心里像腾起一团火,师尊的后宫里,竟然有这么多妃嫔?   一众妃嫔坐在席间,就见满面春风的顾灵翰带着一个面色冷酷黑如锅底的奶团子入了席,坐在了主座上。   朱雀生□□炫耀,顾灵翰一刻也等不得,就要将小离琛介绍给众人,“介绍一下,这是朕的爱徒,顾离琛。”   颜如玉坐在离顾灵翰最近的位置,看见顾离琛明显地满脸不爽,不由得心中一乐,他忍不住揶揄道,“小朱雀,你确定人家想拜你为师?”   他指了指自己桌上摆的一个单把酒壶,开口道,“瞧瞧他这小嘴噘的,能挂上桌上这酒壶了。”   顾灵翰一直用的是将顾离琛抱在怀里的姿势,这样的姿势最方便照顾他。不过,在这个角度并不能看到顾离琛脸上的表情,所以他并不知道对方心情不好。   顾灵翰低头用探究的眼神看向顾离琛,却见对方也在仰头看自己,小团子根本没有噘着嘴,脸上挂着的分明是明晃晃的笑意。   他也忍不住回了顾离琛一个十分温柔的笑。   随后就转头对颜如玉不悦道,“你年纪那么大,和刚化形的小孩子开什么玩笑?”   颜如玉最听不得有人说他老,心中本就不爽。   但更过分的是,他看见刚和顾灵翰卖完乖的那个小崽子,用得意的眼神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中得色十分明显,绝对不会让人会错意。   颜如玉被气得瞪圆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栽在一个刚化形的小崽子身上。   这个小娃娃,明明是个张牙舞爪的狼,偏偏在顾灵翰面前装的一脸无辜,像个单纯温良的小绵羊似的。   颜如玉气的咬牙,向来只有他让别人吃瘪,断没有别人让他吃亏的时候。   而此时的顾灵翰却一点也没注意到两个人的暗潮汹涌,他正在专心地用温和的灵力将顾灵翰不能咀嚼咽下的肉块粉碎成肉糜,用汤匙一点一点地送进顾离琛的嘴里。   其实妖族化形后就已自行辟谷,可以不用进食,但宫廷佳肴都是珍馐美味,自然可以畅意享受一番。   一旁的钱公公举着双手护在边上,一直跃跃欲试着想要将他手里的汤匙拿过来,自己来喂。   就在这时,顾灵翰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叹息,他探究地看过去,便见颜如玉在自己的席位上端坐着,面对满桌的珍馐却并不动筷。   他疑惑道,“颜妃,你为何叹息?”   颜如玉闻言又是一声叹息,“臣妾就是感慨,陛下竟然也不懂眼见为虚的道理。”   顾灵翰闻言微微皱眉,“颜妃,你有话可以直说。”   颜如玉也不矫情,直接道,“陛下,最近几日天气晴朗,臣妾一点雷声也未听见。试问天下哪只妖族化形时,九天上没有降下过雷劫?陛下当真一刻也没怀疑过你怀里的这个小娃娃?臣妾觉得,这只新化形的小妖或许并非他的外表这般单纯无害。”   “再说,大家都是修炼已久的妖精,即便外形再年幼,心智又不会如此。陛下何必如此宝贝照顾。”颜如玉语气略微有些不善,审视地看着顾灵翰怀里的奶团子。没准这只小妖怪就是故意变成这幅奶团子的样子,目的就是为了让顾灵翰对他放松警惕。   本来稳坐在顾灵翰腿上的顾离琛听到这话后,瞬间就僵直了身体,他眨着眼睛紧张地向顾灵翰望去,生怕在他眼里看到丝毫怀疑的眼神。   感受到怀中小离琛的紧张,顾灵翰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明白颜如玉的顾虑,解释道,“颜妃,朕明白你的顾虑,但你有所不知,他之所以化形会出意外,就是因为早在刚见面的时候,他就将它大半的灵力渡给了朕,所以才会不足以变成成人的体型。”   至于雷劫为何未至的问题,顾灵翰也的确担心过,但在他和钱公公的各种防备下,天空中依旧没有一丝劫云将至的异动,“而雷劫未至,大概是因为离琛化形出了问题,所以才没有招来劫云。”   颜如玉又仔细端详了顾离琛几眼,见他收敛了刚才的神情,换上了乖巧地作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或许是也觉得这个解释也比较合理,片刻后就转移了视线,没再细究。   “陛下英明,是臣妾多虑了,但陛下事务繁忙,切莫因此误事。”颜如玉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您知道臣妾说的是什么。”   顾灵翰点了点头,“颜妃放心,朕定会肩负起职责。”   “哈~”顾离琛扯了扯皇帝的衣角,见顾灵翰看向他,就用小拳头锤了锤自己的小胸脯,表示自己的忠心,示意自己也能帮忙。   顾灵翰嘴角含笑着将那汤匙里的肉糜喂给他,解释道,“这个忙你可帮不了。”   一旁的钱公公和席间的众位妃嫔们听见他们的对话后也都捂嘴笑了起来。   顾离琛见状,忽然明白了颜妃口中的职责指的是什么?   他顿时脸色涨红,一头钻进了顾灵翰的怀里,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独占又霸道地抱住了顾灵翰的腰。   顾灵翰好笑地摸着他的头,以为他是害羞。他看着对方脸红红地样子想要解释但却不能,这件事毕竟是雀族辛密,只能先让小离琛误会着了。   *   永宁宫里宫女竹桃正在伺候太后用晚膳,她一边为太后夹了一块鱼肉,仔细挑完了鱼刺,放到了太后面前的银碗里,一边状似无意地说,“听说清平宫里又在办宫宴了。”   下人不能擅自议论宫里的主子,更不能提圣上,所以一般私下提及时,都是用他们居住的宫殿代称。   太后手里的银筷一顿,面色忽的变冷,“吃饭就吃饭,提他做什么。摆宴从来不请哀家,他和哀家向来不是一条心。”   听见太后如此说,竹桃心中满意,面上却露出惶恐的神色,“娘娘,那毕竟是当朝天子,可不敢这么说的!”   “管他是什么天子地子,也是从哀家肚子里出来的,就该听哀家的!”   竹桃见四下无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听起来凄惶又真诚,“陛下待您如何这么多年奴才一直看在眼里,今儿奴才豁出了命去也要斗胆说一句话,薛家才是您永远的依靠。”   说着说着,竹桃的眼里竟然流出了泪来。   这一幕让太后看得心疼,她弯下腰,伸出带着薄茧的手,亲自将竹桃扶了起来。她嘴里嗔怪道,“说什么傻话,哀家知道你一心向着哀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还我看谁敢治你的罪!”   “娘娘,奴才死不足惜,但是您要多为自己考虑啊。如今偌大的后宫,您却半点实权都没有,如今是没有立后,若是日后立后了,看皇上的态度,岂不是晚您一辈的小丫头都得压您一头!”   太后垂着眼眸并没有言语,但竹桃眼尖地发现,她手里的筷子正在微微发颤。   她将手中的筷子搁在了银碗上面,拂了拂鬓角,缓声开口道,“云乾有日子没来了吧。”   竹桃闻言欣喜道,“娘娘若是想王爷了,为何不把他宣进宫呢。”   太后缓缓地闭上了美目,摆手让竹桃撤了晚膳,接着开口道,“宣慕王进宫,哀家想儿子了。”   竹桃低头勾唇,点头称是。   --------------------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看见相似内容不要奇怪,不是伪更,前面重复的删掉了,改了一点点,感谢大家支持!谢谢大家陪伴成长。 第12章 离琛翻牌子   整个宫宴的后半段,顾离琛都不再如刚开始那般兴致高昂。   顾灵翰察觉到了异样,只以为他是刚刚化形,灵力消耗大,所以精力不济。于是便早早离席带着他退下了。   顾离琛钻在他怀里,双手扯着他的衣襟。   “徒儿可是有不舒服?”顾灵翰知道他兴致不高,关切道。   顾离琛闻言摇了摇头,但抱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   “那可是哪里不高兴了?”   顾离琛扬起小脸看看他,又摇了摇头。   顾灵翰不解道,“那是为何?”   顾离琛心中默默地想,不想师尊去宠幸后宫的那群妖怪,只想师尊是我一个人的。   但是现在的他说不出话。   这时,两个人已经绕过了长长的回廊,回到了寝宫。   行至书房时,顾离琛开始在顾灵翰的怀里扑腾,肉乎乎的小手伸出一指,指向那张皇帝日常审批奏折的御案,顾灵翰由着他的动作,把他带去了那张御案前。   顾灵翰将他放到了乌木的御案上,松开了手,顾离琛落在了桌面上,十分乖巧地先将鞋子脱掉了,才往前爬。   顾灵翰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心道自己徒儿还真懂事。   顾离琛白玉般的脚丫在乌木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白皙。他吭哧吭哧地爬到了砚台前,用手指蘸了墨汁,在宣纸上涂涂画画,倒真像个玩心大开的稚拙幼童似的。   虽然知道顾离琛的灵智并非幼童,但他还是忍不住被这副可爱的皮相迷惑,忍不住待他如儿子般疼宠。   他生来便孤身一人,后来拜到师尊——青华仙尊门下,入了桐宫,成了宫里最小的师弟,受尽众人照拂,还从来没照顾过看起来这般柔弱,比自己幼小的孩子。   顾灵翰又会一起了当初在桐宫,和师尊与两位师兄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   这是,他感到衣角又被轻轻拽了几下,于是低头向下看去。   便见小团子用另一只没有沾着墨汁的手,示意他看像那张宣纸。   只见那张纸上画着几张简单的笔道。   一个倒着的“人”字,旁边还打了一个叉。   顾灵翰来了兴趣,十分新奇。   “徒儿,你这是何意?”他指着那张带着几分抽象的画作,笑着问道。   顾离琛将双臂举起,伸到身侧,做了几个振翅而飞的动作。   小娃娃这副手舞足蹈的样子可爱极了。   但顾灵翰开心不过一瞬,转念间就明白了这幅画的含义。   那个倒着写的“人”字,代表的就是雀族,而旁边的叉号,不用解释,他也自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天生不喜雀族?与雀族在一起便觉得不舒服?   顾灵翰神色微变,因为他自己也是雀族,“你不喜欢雀族?”   小离琛见他理解自己,随即咧开了嘴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顾灵翰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心情,有些难过。   他垂下眼帘,声音放低了,“为师也是雀族。你,也不喜欢为师吗?”   顾离琛听见他这么说,神色顿时变得焦急起来,他快步爬至顾不得手上沾染的墨汁,抱住顾灵翰的腰,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但什么也表达不清。   见顾灵翰的神色并没有缓和,他只能万分无措地把自己的头埋进对方的腰间,用力地埋进去,做了几个深吸的动作,还摆着出了一副陶醉的神情。   以期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对师尊的喜爱之情。   顾灵翰这样怎么还会不懂,见他焦急到皱紧了眉头,却还要摆出陶醉的神色,一张精致讨喜的小脸此刻看着竟有了几分扭曲。   让人瞧着,颇有忍俊不禁之感。   顾离琛见师尊笑了,这才舒展了眉头,跟他一起笑了起来。   顾灵翰将御案上的小娃娃抱了起来,揣进怀里,柔声说道,“为师明白你的意思了。”   “若是你不喜欢其他雀族的气味。”   顾离琛期待地看向他,以为师尊会说出以后便少去宠幸妃嫔之类的话。   “那不如,为师将你安排到其他的宫殿居住。”   顾离琛的脸垮了一瞬,猛地摇头。   顾灵翰见他摇头,又觉得对方修为不稳,自己不照看着些实在不放心,想了想便改口道,“那为师定会勤快沐浴,断不会将他们身上味道带至你面前。”   “......”   顾离琛的脸彻底垮了,不敢再继续摇头,生怕自己的这些小心机不仅没有让师尊远离后宫,反而会将自己推离对方身边。   他僵硬的嘴角扯出一抹笑,表示自己非常愿意接受这个提议。   顾灵翰注意到了他指尖沾染的墨汁,顾离琛也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用沾满墨水的手将师尊的衣袍弄脏了。   他歉然地看向顾灵翰,无措地举着手指,不敢再碰他。   却见顾灵翰浑然不在意,还撩起了衣袍干净的一角,将他的那沾着墨汁的手指裹了起来,轻柔地擦拭。   顾离琛看着顾灵翰近在咫尺的脸,屏着呼吸,浑身僵硬到不敢动弹。   这时,夜已渐深,热闹的宫宴也已经散了。   从宫宴上退下来的钱公公,此时正带着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盖着红绸的门板般大小的托盘,行至顾灵翰的寝宫。   绕过层层帷幔,钱公公看着眼前温情的一幕,也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他轻轻咳了一声,将一大一小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他轻声提醒道,“陛下,该翻牌子了。”   话毕,身后的两个太监便抬着托盘摆到了皇帝的身前,掀开了上面盖着的红绸。   只见精致的镂花木雕的托盘里,摆着几排一眼望去数不清的绿头牌。   顾离琛好奇地探过身去,作为一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坷垃,他并不知这托盘里的壮观景象是何物,用于何意。   顾灵翰见他好奇,便把他放在那托盘一旁,“既然你这么好奇,那你来帮为师选吧。”   有外人在场时,顾灵翰向来自称“朕”,没有外人时,可能自称“本尊”或者“我”,全凭心情。   顾离琛听见师尊让自己替他做决定,开心地笑了起来。但他并不识字,也不知道这个翻牌子到底有何用处,只好选了一个字最多的牌子。   他忐忑地将写着“塘妃”的牌子举起来,放到师尊的手里,紧张兮兮地看向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顾灵翰接过牌子看了看,便随手将牌子给了钱公公。   钱公公将牌子恭敬地接了过来,看到上面的名字后,对身旁候着的一个小太监说,“陛下今晚摆驾金池宫,你去通禀戴妃娘娘一声,让她好生准备。”   那位小太监领命退下,奉命朝着金池宫的方向去了。   顾离琛:“???”我刚才做了什么?   这绿色端头的木牌,到底是做什么的?   钱公公见顾离琛一脸的状况之外,明白他刚刚化形,大概不懂人间的诸般繁琐事宜。即便是他这般化形多年的大妖刚随着陛下下界,初来宫中当值时,也有诸多规矩实在理解不了,闹出过不少笑话。   他好心解释,“小公子,这绿头牌,是陛下选择召幸妃嫔用的。翻哪位娘娘的牌子,就要谁侍寝。”   顾离琛一脸麻木地听着,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顾灵翰记挂顾离琛的灵力稀缺的身体,他看了看天色道,“天色不早了,徒儿早些休息。”   他将小团子抱起来举给钱公公,对钱公公嘱咐道,“今晚不用跟着朕,专心留在照顾离琛就好。”   钱公公行礼称是。   说完,顾灵翰又弯下腰刮了刮小徒弟精致的鼻子,“你在此好好休息,明日为师下了早朝便来陪你。”   说完他见小徒弟面色好像并不是很好看,于是停顿了一下,自觉得了然道,“放心,为师沐浴更衣后再来寻你。”   “......”   话说到这份上,顾离琛再也不敢露出不悦的脸色,否则只能让顾灵翰误会更深,他朝着顾灵翰露出一个讨好的乖巧笑容,乖乖点头。   顾灵翰摆驾金池宫。   顾离琛留在清平宫的龙床上,闭着眼睛,努力平复自己内心复杂又吃味的不爽情绪。   钱公公仔细瞧着顾离琛那张奶团子般的小脸,刚才他好像见到顾离琛那双琉璃般的眼睛中浮现了些许墨色。   忽然,顾离琛睁开了眼睛,和钱公公对上了视线,见对方盯着自己,不由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钱公公对上他这双干净澄澈的眼神,很快否认自己刚才所见。   夜间的宫中烛火略微昏暗,许是小公子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瞳里投下的倒影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嗷~感谢亲亲们的支持!为了感谢亲亲们的陪伴,任意留评送红包呀~   希望大家关注一下我的预收文《专给渣攻当小妈[快穿]》   苏爽甜~不爱做人无肉不欢的漂亮懒蛋受VS表面沙雕中二病实则腹黑大佬攻   强强,1V1,HE   祁宁意外绑定了小妈系统。   小妈,顾名思义,和男人结婚,做对方儿子的小后妈。   而他的任务是用自己身为渣攻小妈的身份,去拯救被渣攻虐到死去活来的主角受。   祁宁打量着自己的攻略对象——渣攻他爹,很有魅力的成熟大叔,不错不错。   于是祁宁开始了攻略爸爸,压制鹅子的日常生活。   但每次在攻略成功的下一刻,攻略对象却总是离奇身故。   祁宁:???系统,你是想让我守活寡?   系统:怕你整天少儿不宜影响收视率。   好在天遂人愿,   被他的雷霆手段压制成农奴的便宜鹅子翻身把他压了。   头脑简单,但五肢发达(四肢+boki肢)的渣攻狞笑: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   祁宁故意言语相激:你比你爸爸让我满意。   渣攻青筋暴起,祁宁爽到飞天。   祁宁舒服到叹气:系统我很满意~   系统气愤到哭泣:妈卖批!   不爱做人无肉不欢的漂亮懒蛋受VS表面沙雕中二病实则腹黑大佬攻   强强,1V1,HE   表面攻渣实则受渣。   会有几个世界有女装情节。   渣攻爸爸不会碰受也不会真正结婚的。 第13章 占有   翌日,顾灵翰早早退了朝,回到了寝宫里。   待他走近后,却发现殿里一片寂静,连内殿的帷幔都还紧闭地垂着,没有被宫女收起来。。   窗外早已日光大盛,难不成离琛还没有睡醒?   思及此,顾灵翰落在地毯上的脚步放得更轻缓了。   他轻轻掀开帷幔,把守在里侧的钱公公吓了一跳。   钱公公抚了抚狂跳不止的心口,想要俯身行礼。   顾灵翰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行礼,他看向紧闭的明黄色床帐,轻声询问道,“离琛还在睡?”   钱公公点了点头,小声在他耳边说,“床帐一直都没动过,小公子应该并没有起床。”   顾灵翰想思索片刻,打算叫徒弟起床,于是对钱公公吩咐道,“传膳吧。”   钱公公领命下去。   顾灵翰走近床帐,他轻轻地掀开床帘,却发现小离琛正端坐在床上,盘着双腿,似乎在调息。   床帘被掀开后,光亮便投了进去。察觉到换线变化,小离琛睁开了眼睛,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那双清澈明亮的眼里迸发出了毫不掩饰的欣喜。   顾灵翰把这一系列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中忽然变得十分柔软。   他揉了揉徒弟的头,关切道,“徒儿是在修炼?”   顾离琛乖巧点头。   “何必如此着急,化形初期,先适应为妙。”   顾灵翰边说边掀起身上还未脱去的龙袍,坐在了床榻上。   顾离琛看着近在咫尺的师尊,心里痒痒的,他看了看自己娇小的身形,仗着自己年纪小,索性豁出脸皮,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对方的腿上。   只不过这个过程并不是十分顺利。   龙袍宽松厚重,将师尊双腿挡得严严实实。   这让顾离琛分辨不出哪里有实物,而哪里会让自己落空。   顾离琛一个判断失误,刚把身体支撑起来的那只手,就陷进了明黄色的布料中。他成功地把自己摔到了师尊的腿上。   他下意识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支撑住身体,以期保持平衡。   但此事发生仓促,再加上明黄色的衣料极难分辨位置,顾离琛没看清自己的落手的地方,竟是直直地摁在了师尊的腹部。   下一刻,顾离琛的头顶上便传来了师尊喉间溢出的一声压抑着痛苦的闷哼。   顾离琛知道自己犯了错,飞速地从师尊腿上退了下去,一副知道自己错了的委屈模样。   顾灵翰:......这小娃娃看着像个奶团子般软乎,没想到力气竟然这么大。   真是疼死他了。   他看着面前正满含歉意地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只能无奈的叹气。   悄无声息地揉了揉自己隐隐作痛的腹部,顾灵翰轻咳一声,接着道,“为师此番无事,但徒儿日后不能别乱来。”   “乖乖的,等着为师来抱你。”   顾离琛这才松了一口气。   顾灵翰将调皮的小娃娃抱在了怀里,为了为人师的尊严,他断不能让徒弟看见自己吃痛的样子。   所以,顾灵翰刻意地不去看顾离琛,把头偏了过去。   所以他也并没有看到被他抱在怀里的顾离琛,像只标记领地的野兽般,正一脸严肃地闻着他身上的气息。   悄无声息地检查了一遍后,顾离琛这才满意了。   真好,是师尊独有的味道,没有其他的鸟味。   皇帝的饮食是御膳房的头等大事,早饭早已备好,此时下人们正在摆膳。   两人很快用完早膳。   顾灵翰忽然又想起了早上的一幕,他忽然好奇想到,离琛似乎不识字,也不懂礼数,需要悉心教导。   他想了想,问道,“徒儿,你可知自己多少岁了?”   正窝在顾灵翰怀里装天真的顾离琛闻言一顿,默默收回了自己正在把玩师尊发丝的手。   虽然比不上师尊这种生来就有灵智的远古大妖年纪大,但他的年纪也确实不算小了。   顾灵翰忽然的发问,让顾离琛没办法再无视自己的羞耻心,继续没皮没脸地装天真了。   但这时,顾灵翰身上太阳般温暖地味道忽然钻进了顾离琛的鼻尖,让他心中一横:管他什么脸皮不脸皮,什么都比不上他的师尊。   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他厚着脸皮摇了摇头,摆出一副自己并不清楚的样子。   顾灵翰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毕竟小离琛的灵智开得可能比较晚,按妖族的惯例算,或许尚算年幼。   而且,一块不能行,不能言,不能视,不能闻的石头,感知世间的方式总归是匮乏的,即便灵智开得足够久,在局限的环境里,也怕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年纪不能被简单地当做衡量心智的标准。   顾灵翰看着徒儿那双还带着几分懵懂的眼睛,心中对他的疼爱又多了几分。   有机会定要带他多看看世间的繁华。   择日不如撞日,待小离琛穿戴整齐,自己换了一身便装后,顾灵翰便带着他去御花园欣赏美景。   皇宫占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对于喜欢徜徉于天地间的顾灵翰来说,皇宫局限又单调,他很是不喜;但对于目前的小离琛来说,不论带他去哪里,他大概都会感到新奇。   两人悠然地在宫中行走,顾灵翰一一为怀里的小团子讲解路上遇见的各种植物和动物。   没过多久,便行至御花园里的金池岸边。   顾灵翰抱着徒儿在金池边的水榭里坐下,顾离琛好奇地打量着这片对他来说十分宽阔的水域。   忽然他看见,池边的浅水处有一只长得很奇特的怪鸟。   那只鸟,通体洁白,羽毛光亮不沾水花。不过,最奇特的莫属对方那张长长的鸟喙,以及长喙下鼓鼓囊囊的囊袋。   顾灵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为他解释,“那只白色的鸟,名字叫做塘鹅,以淡水里的鱼虾为食物。”   “嘴下的囊袋用来储存食物,你看他的囊袋鼓鼓囊囊的,定是已经吃饱了。”   那只塘鹅好像能听懂他说什么似的,扇了扇翅膀,似乎是在表示赞同。随后又垂了垂脑袋,仿佛在对皇帝行礼似的。   顾灵翰和那只塘鹅对视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顾离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只塘鹅,神色却略带些紧张。   他一直盯着这只塘鹅不是因为新奇,而是因为他能在这只塘鹅身上感觉到师尊的气息。   他记得钱公公说,师尊昨天去的是金池宫,想来就是在这金池边上了。   那只塘鹅飞进了水池附近的宫殿里,顾灵翰这才发现徒儿还在一直盯着那只鸟。   一旁伺候的钱公公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开口解释道,“小公子,那只塘鹅是塘妃娘娘养的,不会乱飞,您放心。”   塘妃娘娘,不就是昨晚被自己翻中牌子的后妃吗?想必就是这个金池宫的主子了。   没过一会儿,塘妃娘娘便从金池宫里出来了,施施然地对皇上行礼。   顾离琛看着面前的塘妃娘娘这张温婉淑丽的脸,以及她藏不住的双下巴。   方才紧张了半天的心情忽然就放松了下来,塘妃娘娘的姿色的确色尚可,但和师尊的惊为天人比起来,中间确实隔着不少的差距。   这个认知,让他心情畅快了几分,不过随后他便轻松不起来了。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师尊的后宫里,似乎都是雀族,无一外族。   难道朱雀一族,在婚配问题上有种族歧视?   那自己身为一块石头变成的精怪,连种族都无,似乎连被歧视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顾离琛的神色又变得恹恹的。   顾灵翰自然没错过对方的神色变化,联想到他昨晚告诉自己的不喜欢其他雀族,以为对方和昨晚一样不舒服了。   于是,和塘妃寒暄了几句后,顾灵翰就让她退下了。   顾离琛看见师尊如此照顾自己,心中回暖了几分。   他软叽叽地趴在师尊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心中默默地想:到底怎样,才能让师尊是自己一个人的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改了,小剧场撤了。   5511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留评继续发包包!   我发现大家好像对预收文比较感兴趣,一天里收藏多了好几个!震惊脸!   求预收,《专给渣攻当小妈[快穿]》   不爱做人无肉不欢的漂亮懒蛋受V表面沙雕中二病实则腹黑大老攻,苏爽甜,1V1 第14章 会说话了   微风拂过御花园,水面荡起波澜。   金池里晃着粼粼的波光,闪进了岸边人的眼睛中。   顾离琛下意识地向光线传来的方向看去,却意外地发现,水面上有一个倒影,正在缓缓靠近。   “臣,参加陛下。”   泉石相激般的温润声音响起,宛若碎石投入水面。   来人身着暗黄色的盘龙朝服,竖着紫冠,正是当朝天子的亲哥哥慕亲王,顾云乾,玄清帝唯一的一母兄弟。   顾灵翰抬头看向顾云乾,又向他身后浩浩荡荡还在行进的随从们来的方向看去。   一行人果然是从安宁宫的方向来的。   他平静地收回视线,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声音平缓道,“王兄不必多礼。”   顾灵翰对这个向来与世无争地四王兄倒是没有什么戒备和忌惮,甚至给了他世人无法想象的庞大的权利。   他知道自己并非凡人,如今也只是暂居皇位。他早有打算,待到人间事了,会下令传位给众位王兄中最有能力,心性也最为正直的四王兄。   自己则会回到九重天上的桐宫陪师兄或者去非山之巅,做一个潇洒快乐的活神仙。   顾灵翰呼出一口气,忽然又注意到顾云乾还穿在身上的朝服,心中便清楚了,四王兄一定是下了朝便去了安宁宫,怕是早膳都是在太后跟前用的。   一想起太后,他心中就会涌上十分复杂的情绪,“王兄倒是孝顺的紧,朝服都来不及换,就来拜见母后了。”   这句话似乎颇有深意,让心思向来深沉的顾云乾心中一凛,忙开口道,“皇弟前后事务繁忙,陪伴母后,自然有心无力,臣一个闲散王爷,自当竭力替你分忧。”   顾灵翰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太后素来不喜朕,朕便不再自讨没趣,还要拜托王兄多多来陪陪母后。”   说到这里,他当即解下腰间系着的玉珏,递给了慕王,“王兄日后可随意进宫。”   顾云乾失神地看着这块玉珏上雕工精致的五爪玉龙,心中满是不可思议。   皇弟竟然一点也不防备自己,他就不怕,自己拿着这玉珏对他不利吗?   他看着眼前这张的面庞,这张脸像灼日一般耀眼又像月华一样温和,浑然不似凡物。   但见过先帝和太后的人都知道,玄清帝长得一点也不像先帝,甚至也不像太后。   人前,慕王永远都是一副与世无争、一派淡然的君子模样,但谁也不知他内里多么阴暗狭窄。   顾云乾明白,自己表面的光风霁月都是道貌岸然的君子画皮,面前的皇弟倒是真的心胸宽广,深明大义。   是了,老十八一出生就从他这里夺去了父皇的喜爱,被父皇千娇百宠着长大,要什么有什么,就连本来属于自己的储君之位父皇都想也不想地双手奉上。   在顺遂和光明中长大的孩子,又怎么会如自己般,在心中滋生出见不得光的阴暗?   一天不知要咀嚼多少遍的怨念再次浮上顾云乾的心头,这人明明长得和先帝一点都不像,又非嫡非长,生性天真,难堪大任。   可先帝就是喜欢他,凭什么?   在老十八降生前,自己早已是所有人公认的储君。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降生时,上天降下的所谓的吉兆?   顾云乾永远记得父皇离世的那个夜晚。   先帝拖着行将就木的身躯,喉间传来粗重得宛如破风箱一般的喘息,也要亲自在传位给老十八的圣旨上盖上玉玺红印。   红印浮现在圣旨上的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怨念,目光毒如蛇蝎,直直地向父皇的眼睛追去。   仿佛在看的不是至亲至尊的父皇,而是一个至死也不休的仇人。   先帝看到了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被他气到当场咽气,死不瞑目。   顾云乾压住心中翻涌的怨念和恨意,俯身行礼谢恩。   顾离琛一直在戒备地看着眼前这个被师尊称作王兄的人,忽然听见师尊语气低落,便拍了拍他的胸口以示安慰。   注意一直都在皇弟身上的顾云乾这才注意到,他怀里竟然还抱着个如此年幼的稚拙孩童。   他看着顾灵翰怀里的小团子,走近了几步仔细瞧看,模样十分陌生,心中纳罕,诧异道,“皇弟,这位小公子是?”   顾云乾忽然想起皇弟充盈如海的后宫,心中一惊,这孩子如此年幼,难不成是一直没有公之于众的皇子?   顾灵翰揉了揉徒儿肉乎乎的脸,觉得手感颇好,顺带又捏了几下,随后才介绍道,“王兄,这是朕的爱徒,名字叫顾离琛。”   “小公子容貌俊秀、目光清明,以后定会是人中翘楚。”顾云乾脸上一片轻松的祝福之意,但心中却没有表面那么轻松。   这么小的小娃娃,有什么收徒的道理,怕不是当孩子养的。   但皇弟究竟何时收的徒,为何太后方才也没有告诉他。   虽然当今太后并非他生母,但他心里清楚,因为生母的缘故,太后待他比皇弟要好得多。宫中有什么事发生,从来不会瞒着他。   那想必此事连太后也不知道。   顾云乾的靠近,让顾离琛下意识地绷直了脊背,他警惕地看向慕王,这个慕王身上,有一股异样的气息,但这气息有些复杂,竟让他一时间没办法分辨。   “原来叫离琛,真是好名字。”顾云乾摆出一副喜爱小孩的长辈作态,朝他伸出了手,“来,小离琛让本王抱抱。”   雀族对自己孵的蛋都有极强的保护欲,虽说小离琛严格来说并不算他孵化的。   但毕竟是在他的怀里初次化形,一样地激起了顾灵翰极强的保护欲。   护崽情节严重的顾灵翰虽然心中不愿,但也没拒绝王兄的提议。   他没有把徒儿直接交到慕王手里,只是松开了抱着小离琛的手,让自己选择。   慕王一介凡人,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顾离琛一脸拒绝地看着慕王的手,忽然他发现,慕王伸出来的衣袖上,沾着些许泛着光亮的细小磷粉。   顾离琛忽然明白了,那股复杂的气息其实是几股交织在一起的妖气。   水腥味、土腥味交织着,不过其中最明显的是一股幽幽的甜腻味道,与这些泛着亮光的磷粉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顾离琛皱了皱鼻子,十分反感这股难闻的妖异气味。   顾云乾气质温和,有一副能轻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容颜。   他对自己的亲善力向来自信。   却没想到,皇弟怀里的小团子好像十分厌恶他靠近似的。   一边朝皇弟怀里躲,一边摇头。   这幅拒绝的样子激起了顾云乾的胜负欲,凭什么都是皇子,父皇喜欢老十八却不喜欢他?   凭什么连个小娃娃都拒他于千里之外?   顾云乾不信邪,伸出的手臂再次向前伸去一寸,脸上堆起更深的笑意,温柔得快要能滴出水来。   “不!”这次,顾离琛干脆利落地开口拒绝。   脆生生的一个字音,似乎还带着些不爽的小脾气。   顾云乾僵硬的嘴脸再也撑不起笑意。   顾灵翰却是一怔,随即心中大喜。   他方才是不是听错了,徒儿竟然会说话了?   “徒儿?”   顾离琛不可置信地唤了一声,想要再次确认。   脆生生的嗓音再次响起,稚嫩的童音中带着明显的笑意,“师尊!”   顾灵翰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漂亮的凤眼中绽放出光亮。   他展开笑颜,一举将小离琛抱了起来。   声音中满是兴奋和满足,“徒儿竟然会说话了!再叫一声师尊,好不好?”   “师尊!”   顾离琛乖乖地开口,十分听话乖巧,师尊让说什么就说什么。   周围的伺候宫女,下人太监,见到这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都抿起了嘴角。   站在画面中心的顾云乾却如芒在背,觉得众人脸上的笑意是对他的莫大的嘲讽。   若是在他的慕王府,他一定要将这些没有眼力劲儿的下人们通通杖责五十!   顾云乾看向赖在皇弟怀里撒娇的顾离琛,心中泛起恨意:装什么装?还在牙牙学语的孩童怎么能刚学会说话就能口齿如此清晰?   年纪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讨厌和喜欢,况且皇弟的这个小徒弟也不像是会怕人的样子。   对自己这么反感,只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这个小娃娃是皇弟的徒弟,能教会他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一个身份不明的小娃娃偏要赐予国姓,明面上收之为徒,实则不知皇弟在打什么主意。   想到这儿,顾云乾和围观的众人一起勾起唇角,露出笑意,隐藏自己心中所有的造反之意。   他要登上天子之位,成为九五之尊,这期间,断不能出一点闪失。   --------------------   作者有话要说:   慕王,危!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15章 撒娇得逞   没过多久,慕王朝着顾灵翰躬身行礼,“臣府上还有事,臣便先行告退了。”   “好,王兄慢走。”顾灵翰站起身目送他离开。   顾离琛看着慕王远去的背影,心中思绪不断翻腾,一个亲王和妖物勾结,能安的什么心呢?   “钱公公。”顾灵翰一直看着慕王远去的背影,忽然对着身侧的钱公公开口。   “奴才在。”   顾灵翰眯了眯眼睛,那张素来温和的脸,竟露出了几分危险的味道,“你闻到那股妖气了吗?”   钱公公拱手道,“奴才法力不如陛下高深,只若有若无察觉到了些异样。”   顾离琛错愕地看向顾灵翰,眼睛里满是诧异,他本以为师尊并没有察觉,所以才将那块玉佩送给慕王。   那师尊为什么还要.....   顾灵翰对上了徒儿那双琉璃般的眼睛,显然知道他在疑惑什么。   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随意又淡然道,“敌在暗,我在明。这种情况下,若要寻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既费时费力,又容易打草惊蛇;倒不如来个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顾离琛被这样自信从容的师尊迷了一脸,觉得他方才的一言一行里颇有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霸气之势。   顾灵翰用余光都能感受到徒儿看向自己的炽热眼神,心中不由得一阵舒爽。   其实,他方才说的那一番话并非全是他的初衷,还有一点他还没有说出来。   如果不早早地引着这些作恶的人现身,他得等到何时才能从这个位置上解脱下来,恢复自由!   想到这,他忽然低头看了看小离琛。   到时候他也就能带着心爱的徒弟,天高海阔地任游了。   顾离琛抱着小离琛的胳膊略微收紧了一瞬,有牵挂的感觉,竟然还不错。   从金池边的水榭中出来后,一行人便回了清平宫。身为一个政务繁忙,恪尽职守的贤明君主,顾灵翰断然做不出堆积奏折的事。   清平宫的御书房里,顾灵翰正端坐在御案前,审批着今日送来的奏折。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衣袍被人轻轻地扯了扯。   会扯他衣袍的没有别人,只有他的小徒弟顾离琛。   顾灵翰放下手里的朱笔,从奏折上移开视线,对上徒儿仰起来的小脸,“徒儿,有何事?”   顾离琛忽闪地眨着眼睛,声音软软地期待道,“师尊,徒儿想习字。”   顾灵翰愕然,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徒儿却自己主动提了,还真是用功,这倒让他有些汗颜。   他放下手中的奏折,揉了揉徒弟的软发,歉然道,“你做得对,是为师考虑不周。”   但看着桌子上堆积的奏折,顾灵翰犯了难。他想了想,随后转过头对钱公公说,“钱公公,你习得一手好字,你来教离琛习字吧。”   御案的面积足够宽大,顾灵翰向左移了移,让出一半的位置留给了两个人。   钱公公领命,放下手里的浮尘,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顾离琛身前。   顾离琛却一脸抗拒地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钱公公,向身侧的师尊靠去,扯了扯他衣袍的一角。   顾灵翰看向身侧,发现徒儿正看着自己,一脸委屈。   他心中愕然,问道,“徒儿怎么不高兴了?”   顾离琛依旧仰着小脸看着他,只不过眉眼里盛满了幽怨,“徒儿知道师尊待我好,但您说收我为徒,却不愿意亲自教我,您是不是......不喜欢徒儿了?”   顾灵翰看了了看自己手里的奏折,连忙解释,“为师只是要批改奏折.....”   顾离琛还是用一副委屈巴巴地看着,让顾灵翰心中一阵心软和自责。   “为师当然喜欢徒儿了。”   罢了,顾灵翰叹了一口气,随后放下手中的奏折,推到一旁,又把顾离琛揽到了自己的怀里,接着对钱公公吩咐道,“钱公公,你去将李大人请过来,就说朕有要事需同他商议。”   钱公公看了一眼在股灵翰怀里撒娇的顾离琛,眼睛带上了笑意,领命退下了。   有了这个小家伙的陪伴后,陛下似乎再也没有抱怨过没有假期,事务繁忙了。   顾灵翰让徒弟坐在自己的身前,椅子很宽敞,两个成年人前后坐着也不会觉得挤,更不要提小离琛小小的,根本占不了什么地方。   双臂环住徒弟的身体,顾灵翰柔声哄道,“来,乖徒儿,不许闹脾气了,为师这就亲自教你。”   顾离琛这才展颜,对着顾灵翰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见到这抹笑,顾灵翰便明白自己这是被小徒弟吃死了,他十分无奈地笑了笑,又有些气不过,于是两指弯曲,敲了敲徒弟的头,玩笑道,“那般冷硬的石头,怎么能化出你这般如此机灵的小人精?”   顾离琛毫不在意,朝着顾灵翰灿烂一笑,只当“小人精”这个词是师尊对他的赞誉。   他兀自挽起袖子,接着就要把手指往砚台中伸去。   顾灵翰见状连忙拦住他的手,将他的小手握在掌心,制止道,“写字并非用手,第一步是要学会如何使用毛笔。”   顾离琛点点头,求教地看向他。   顾灵翰在笔架上拿了一粗一细两根毛笔,细的那根给了离琛,粗的那根自己握在手中,做了正确的提笔姿势示范。   顾离琛顺着师尊的衣袖看过去,只见师尊握着毛笔的那双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显得有力又精致。   其实他只看了一眼就学会了该如何使用毛笔,但为了这双手,他又认真地盯着看了许久。   顾灵翰一边教他握笔,一边教他如何写字。   从蘸墨到落笔,从落笔再到运笔转锋,教得十分仔细。   但顾离琛却是无论如何也学不会的样子,毛笔用得摇摇晃晃,字写得歪歪扭扭的,把好好的一个“永”字写得像个“木”。   顾灵翰慢慢蹙起了眉,开始反思自己的教学步骤是否出了什么问题,可能只看着自己的示范,没有亲身体验,所以并不容易理解其中的精髓。   他覆上徒弟的小手,手上用力,带着他感受每一次运笔的方向和力度。   感受着师尊掌心的热度,顾离琛抿了抿嘴唇,掩饰自己不断上翘的唇角。   渐渐地,一个秀丽清隽的“永”字浮现在了纸上。   顾离琛兴奋地抬头,正巧对上了师尊那双含着笑看向他的眼睛,让他心脏猛地加速了一瞬。   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脚步声。   “陛下。”钱公公人还未至,他那带着些喘气的声音便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   顾灵翰有些诧异,钱八仔向来注意仪态,很少有这么急切的时候,他诧异地问道,“不是说让你去请李大人?”   钱公公擦擦额上的汗,“李大人正在过来的路上,奴才是回来复命的路上遇见了极妍宫的宫女,说颜妃娘娘有请。”   他并没有提及所为何事,只急切地说,“陛下,这事儿您非去不可。”   顾灵翰立刻便明白钱公公的意思,他抱着怀里的小徒弟起身,随后将他放在椅子上。   他指着桌子上堆成一摞的奏折,对小离琛嘱咐道,“离琛,为师有事先离开片刻,你不要乱跑,待会儿会有一个长胡子的老爷爷进来,你告诉他,为师有要事在忙,让他帮朕批改奏折。”   “师尊......”听到师尊要去颜妃那里,想起颜妃那艳丽的姿容,顾离琛心里一百个不愿,但还是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顾灵翰当即就去了颜妃娘娘的极妍宫。   他前脚刚走,偌大的清平宫立刻就安静了下去,透着股说不清的冷清。   顾离琛感受着自己逐渐变凉的右手手背,默默地将自己的左手搭了上去,似乎想将那抹温度,保留地更久一些。   没过多久,殿里的安静就被匆匆赶至的丞相大人打破了。   李遥走到清平宫门前后,还未等通禀,就直接被早已得了吩咐的太监领了进去。   李遥心中一阵紧张,只以为是江山社稷出了什么大事,顿时心焦不已。   待到进殿后他才发现,皇帝并没有在殿里,而御案前坐着的,竟然是个看起来不足五岁的小娃娃。   他摸不准这个小孩儿的身份,拱手虚虚地行了一礼。   小娃娃抬起头,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李大人,陛下有事不在,他让让我转告你,让你代他批改奏折。”   这种事对于丞相李遥来说倒不是什么闻所未闻的稀奇之事,先帝还在时,他也帮先帝读过奏折。   “下官遵命。”   李遥忠心耿耿,一辈子没生过二心,此刻得了陛下的口谕,便坦坦荡荡地走到了御案后面。   这是他忽然看见了顾离琛正在纸上写的字——遒劲有力,入木三分,颇有风骨。   不由地抚掌叫好,“小公子真是神童啊!小小年纪,书法竟能达到如此造诣。”   “嗯。”顾离琛闷闷地应了一声,没有抬头,只是继续练字。   过了半晌,他才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是师尊教得好。”   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娃娃,竟然是皇上的徒弟。   李遥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还是头一次听说竟然由皇帝会收徒。   不过到了李遥这个年纪,心里惦记的除了家国大事,便是含饴弄孙。他瞧着这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早就心痒痒的,也顾不得对方什么身份,竟生了几分逗小孩的心思。   如今看他话多了,便想着逗弄几句。   李遥坐到顾离琛身旁的椅子上,问道,“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顾离琛。”   这让李遥吃了一惊,这个小娃娃竟得了国姓“顾”,皇帝膝下又没有子嗣,恐怕这个小娃娃和皇子的待遇差不了多少。   他收起了逗弄的心思,正色道,“你可知道皇上去忙什么了?”   顾离琛神色恹恹道,“师尊去颜妃那里了。”   李遥闻言一怔,他本以为皇上急匆匆地召他过来是有什么大事,结果竟是为了去后妃的宫里消遣,所以才将自己打发来替他批改奏折吗?   李遥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声音不由地提高了几度,“荒唐!眼下还是白日,陛下竟然就如此荒唐!”   顾离琛听到对方竟敢这么说自己的师尊,面色顿时变得冷肃无比,“你这老头竟敢如此无礼,竟然说我师尊荒唐!”   原来那清脆绵软的声音立刻沉了下来,迸发出让人没办法忽视的冷意。   李遥被这个突然变脸的小娃娃身上迸发出的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惶恐回道,“是下官逾越。”   玄清帝脾气好,对他又极为重用,即便当面被谏言都不会发怒,渐渐地让李遥都快要忘了君臣之道。   但君臣有别,天子毕竟是天子,自己断不能恃宠而骄。   此时被这个小娃娃提点,李遥竟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顾离琛收回寒光四射的视线,继续提起毛笔练字。   即便自己心中再不爽快,他也不会允许有人诋毁师尊半句。   --------------------   作者有话要说:   顾灵翰:没见过世面的土坷垃那里学来的这么多套路? 第16章 小孔雀破壳了   顾灵翰快步赶到极妍宫,进殿后,发现颜妃果然已经屏退了下人。   他走进内殿,第一眼就向床榻的位置看去,素来仪态翩翩的颜妃此刻正丝毫不顾形象地单腿跪在地上,朝着已经被掀开的床板内看去。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颜如玉转过头,兴奋地朝顾灵翰招了招手,“小朱雀,快过来!”   顾灵翰朝那边走去,隐约还听见了,类似“啾啾”的微弱的声音,这让他的心跳微微加速,有些说不上的紧张。   莲座上,整齐地摆放着九九八十一颗,大小均匀,微微泛着些青色光泽的孔雀蛋。   一眼望去,顾灵翰发现大多数的蛋壳上都挂上了裂缝。   就在他凑近了想仔细观察的那一瞬间,忽然传来了“咔嚓”一声。   离他最近的那个蛋壳传来清脆的蛋壳碎裂的声音,一只透着粉色的黑色小嘴戳破了淡青色的壳,蛋壳内雏鸟啾啾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啾啾!”   小孔雀一边在蛋壳内叫,一边用小嘴向另一边继续啄去,似乎想啄出一条更长的缝,方便自己出来。   “啾!”小孔雀继续努力。   三个人头挨着头凑在一起,紧张地看着小孔雀出壳。   顾灵翰看着努力出壳的小孔雀,等得心急,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他似乎很费力,朕能不能帮一帮他?”   颜如玉连忙制止,“切不可心急!”   钱公公应声道,“陛下应该懂得揠苗助长的道理,陛下再等等,如果真的破壳有困难,再帮忙也不迟。”   顾灵翰一怔,恍然道,“是朕没有经验。”   钱公公忙接话,“这怪不得陛下,陛下乃是天地孕育所生,自然和凡蛋不同。”   这时,正在破壳的小孔雀似乎是累了,渐渐停了下来,小小的尖嘴从破洞的地方退了回去,似乎是躺回了壳里,正在喘息休息。   这让顾灵翰为他捏了一把汗,他看着努力破壳的小孔雀,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刚化形不久的小徒弟。   离琛化形的时候,想来也受了不少辛苦吧,一会儿回去定要好生安慰安慰他。   终于,大约一刻钟以后,小孔雀终于完全地破壳而出了。   是个棕色的小家伙,湿漉漉的绒羽一缕一缕地贴在透着粉色皮肤上,显得这只小孔雀脆弱又可爱。   颜如玉没想到刚破壳的小孔雀竟然是这么灰突突的样子,一点孔雀的样子也没有,不由地皱了皱眉,“啧,怎么这么丑?”   顾灵翰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反驳道,“你也是从这个样子成长过来的,干嘛嫌弃人家丑?”   他说完便伸出双手,掌心涌出温和的灵力,将小孔雀湿漉漉的绒羽烘得干软蓬松,原本皮包骨似的小孔雀顿时鼓成了一个毛茸茸的小毛团,方才湿漉漉的深棕色也因为烘干了水分变成了奶棕色,可爱极了。   连刚才嫌弃他丑的颜如玉都被他的可爱吸引了,现在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孔雀瞧,似乎还想伸手碰一碰。   小孔雀却不理颜如玉,他感受到了顾灵翰掌心传来的熟悉的灵力,下意识地朝着顾灵翰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张开了翅膀,眨着黑豆似的眼睛看着他,似乎想求抱抱。   “唧啾!”   听见小孔雀清脆的叫声,顾灵翰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终于还是没忍住这可爱的诱惑,掌心向上,朝着小孔雀伸出了手。   还不足巴掌大的小孔雀跳到他的手心,用头蹭了蹭他向上竖着的大拇指。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手上的幼雏,一动也不敢动,唯恐不小心把他捏坏了或者摔了。   看着眼前这只鲜活可爱的小生命,顾灵翰畅快的呼出一口气,感慨道,“本尊这么多年的兢兢业业,忍辱负重真的值了!”   感性的钱公公擦了擦因为激动而流出来的眼泪,转身将身后早就准备好的,铺了软垫的木箱子拿了过来。   顾灵翰小心翼翼地把小家伙放了进去,小家伙还扑腾着翅膀向上蹦了蹦,显然不想离开他。   顾灵翰想了想,随后揪了一点自己身上的绒羽,放到箱子里。   小孔雀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便立刻凑到了绒羽附近不闹了。   为了让小孔雀们更顺利的孵化,顾灵翰又抽调了不少灵力,去维持莲座上的聚灵阵法。   两个时辰以后,九九八十一只颗蛋无一例外,全部孵化成功。   最后出壳的竟然还有一只万里挑一的纯白色的小孔雀,   等到顾灵翰将湿漉漉的白色小孔雀烘干后,颜如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想揉的欲望,将那只白色的蓬松小毛团捧到了自己手里。   “不如叫他元宵好了!”颜如玉对着这只最出众的小孔雀十分热情,兴冲冲地给他起名字,将颜控属性发挥到了极致。   “你们看,元宵的眼睛竟然还是蓝色的!颇有种异域风情。”   顾灵翰、钱公公:“......”对比倒也不必如此强烈。   育雏园里,每天闲的出奇的徐归程终于等来了自己入职后,第一个正式的任务。   徐归程看着面前唧唧啾啾的一群小家伙们,又惊又喜。   喜的是他竟然看到了难得一见的孔雀幼崽,让他更惊的是,“宫里竟然有这么多孔雀?!”   钱公公对着徐归程认真嘱咐道,“除了陛下和咱家,以及宫里的后妃,其余闲杂人等都不许进入育雏园,这些小家伙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好,陛下会每天亲自来检查的。”   “诶,好好好。”徐归程惊讶的挑起眉毛,陛下竟然还会每日亲自过来,他由衷地感慨道,“陛下真是爱鸟之人,下官真是佩服至极。”   钱公公扬了扬眉毛,带着几分得意道,“那是,咱们陛下就是鸟多。”   徐归程眼皮一跳:......这话听着怎么不像什么好话呢?   他朝着钱公公拱了拱手,保证道,“钱公公,您放心,下官已经照着《百雀饲养大全》备好了吃食,一定会把他们照顾得好好的!”   为了迎接新生命,极妍宫到育雏园里都是一阵忙活,顾灵翰一直没有腾出空来回自己的寝宫。   顾离琛先送走了改好奏折的李大人,又独自一人在冷清的宫殿里练字,直到太阳西沉,暮色四合,已经到了晚间的传膳时间,顾灵翰依旧还没有回来。   顾离琛坐在椅子上,看着下人们端着精致的饭食进来,却唯独等不来他想看见的那个身影。   他偏过头,对身边的一个伺候宫女扬起一个十分惹人喜爱的笑容,开口问道,“漂亮姐姐,你可知道极妍宫出了什么事吗?”   宫女听他嘴甜,又是个玉雪可爱的娃娃,便放下了主仆之间的顾忌,忍不住八卦道,“回小公子。奴婢听姐妹说,是颜妃娘娘养的孔雀下的蛋孵化了。”   她皱着眉头,有些不解道,“奴才也奇怪,极妍宫里只养了一只孔雀,也不知道一只孔雀是怎么怀上小宝宝的?”   宫女是凡人,显然不知道内情。虽然师尊没有单独介绍过,但是顾离琛早就发现了,颜妃是只心高气傲的花孔雀。   想到这儿,顾离琛只觉得胸口像被石锤重重地锤了一下,一时间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师尊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顾离琛:徒儿要努力修炼,早日给师尊生孩子!   小可爱们放心,CP不会逆的,就是现在的小离琛还什么也不懂。   毕竟日后还要双修吖~ 第17章 揽入怀中   先是极妍宫的小孔雀,随后便是夜阑宫的小雪鹄,再后还有金池宫的小塘鹅。   一时间,各宫中繁育的雀蛋们纷纷孵化,幼雏破壳的日期撞到了一起,让顾灵翰忙的团团转。   天不亮要上朝,随后便要去育雏园检查幼雏们的情况,接着还要去妃嫔的院落。若是遇到孵化困难的小幼雏,忙到半夜也脱不开身。   一连几日,顾灵翰都很少在离琛面前露面。   这几日,都是钱公公陪在顾离琛的身边。   正午时分,顾离琛送走了前来帮忙批改奏折的李大人,他转向身旁的钱公公,目露期盼地问道,“钱公公,师尊还是不回来用膳吗?”   钱公公闻言一顿,随即解释道,“陛下已经在庄妃娘娘那儿用过了,这几日后宫事务繁忙,来回折腾有些不方便。”   “陛下差我来照顾您,小公子有什么事跟奴才说便好。”   顾离琛露出理解的神色,“那就谢谢公公了。”   接着他又看向窗外,自言自语似的喃喃,“师尊有了孩子,是不是就不再需要离琛了?”   钱公公听得真切,面上露出几分纠结,后宫之事实在是雀族辛密,不足为外人道也。   若是让其外人得知雀族已经濒危的现状,恐怕会生出灭族之祸。   当然,这件事他也无权自作主张,只能委婉道,“小公子可不要这么想,您在陛下面前是独一份的,谁也比不上的。”   他也是雀族,自然能理解小离琛对陛下这种类似于雏鸟情节的依恋。   顾离琛轻嗯一声,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此时的顾灵翰正对着身边的人交代工作,“青庄,如今你族的幼雏已经孵化,并且转移到了育雏园。既然你善武,这段时间,便由你来负责宫中的安保工作吧。”   “是。”站在顾灵翰身旁的青年俯首领命。   青年高大俊朗,俊逸非凡,身穿一身纯白外袍,两袖染着墨色,内里是鹅黄色的中衣,颈处露着一截鹅黄色的衣领,正是玄清帝的左膀右臂青庄大人,也是云顶宫里的庄妃娘娘。   青庄原身乃是一直巨大的海鸟,双翅展开足足有两丈长。当他慢悠悠地在半空中盘旋,不一会儿就能观遍皇宫全貌,最适合用来做巡逻等保卫工作。   顾灵翰随后又去了趟育雏园,查看小幼雏的情况。   幼雏们在未破壳时,都受过了先天灵火的滋养,有了一定的驾驭灵力的能力,能不能结出妖丹尚不能得出结论,但孕育他们自己的下一代时,这些幼雏便可自行引导灵力,助他们成功破壳。   从育雏园里出来后,顾灵翰只觉得身体十分困乏。近来连日运转,耗费了他不少的灵力。   自从靠灵石形态的小离琛补充过一次灵力之后,他就再没体会过这种灵力匮乏的感觉。   顾灵翰在心中叹息,这几日真是有些得意忘形了,灵气不要钱地往外撒。不过正逢孵化季,灵力消耗无法避免。   他心里犯了难,当年小离琛还是块石头时,他可以无所顾忌地从他的身上吸取灵力。如今小离琛化成人形,自己又将他收之为徒,自己还怎么好意思开口朝对方讨要灵力呢?   徒儿也是正需要积攒灵力化成成人模样,巩固修为的关键时期。   罢了罢了,怎么能因为一己私欲就强人所难,再加上小离琛那般懂事乖巧,只要自己开口,对方不可能不同意。   想到这里,顾灵翰将吸取灵力的念头抛出脑后,决定提也不提。   不过顾灵翰实在想不通,为何自己明明是世间最善吐纳灵气的生灵,如今的灵力运转却如此滞涩。   三界有一传说——“朱雀血得之而飞升,凤凰髓获之而涅槃。”   世人都以为此言是异想天开之人幻想出来的虚妄传说,毕竟谁也没见过真正的朱雀和凤凰。   但此事确实不假,只不过没几个人知道,这句传言中的朱雀血必须是朱雀的心头血。   哪怕是世间最普通的肉|体凡胎,只要得了朱雀神鸟的心头血,便能获得与朱雀同样的吐纳之力,洗精伐髓,拓宽经络,可以疯狂地吸纳灵力,最终顺利飞升。   顾灵翰将手搭在丹田处,感知了一下自己身体尚存的灵力。   他叹了一口气,现如今,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个只能出不能进的容器,竟然半点自行吸纳的能力也无。   前几日精卫女突然来袭,若非那时的自己刚刚补充了灵力,又能言善辩使她改变了心意,恐怕不会解决得那么体面顺利。   如果不是自己身体没有出什么大问题,他恐怕要觉得自己大限将至了。   顾灵翰自嘲地想,“朱雀血得之而飞升”,也不知道自己的心头血到现在还有没有这样的功效了。   他看了看天色,朝着清平宫的方向走去,打算趁着现在没事,去看看几日不见的小离琛。   回寝宫的路上,顾灵翰看见了几个提着食盒的宫女。   各宫的食盒都有各自的制式,便于分辨,免得在御膳房里拿错。   顾灵翰远远一看便认出了,看那食盒的豪华程度,只能是自己宫里的制式。   几个宫女提着食盒停在路边,按规矩对着皇帝行礼,却没想到皇帝竟然给了他们回应。   顾灵翰脸色有些不好看,声音有些冷意,“为何此时才将饭菜撤下?”   莫非是自己不在宫里,他们便不用心对待离琛,所以才如此懈怠。   为首的宫女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满,忙解释道,“回陛下,陛下有所不知,是离琛小公子让奴婢们晚些撤下。”   顾灵翰闻言皱眉,不满道,“莫要欺他年纪小,将他拿出来当替罪羊。”   方才开口的宫女连忙解释,“奴婢断不敢妄言!只是离琛公子每日每餐都会等您回来用膳,直到饭菜变凉了,确认您不会回来了才会动筷,所以奴婢饭菜撤得才晚一些。”   顾灵翰听见宫女的话,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被人锤了一拳,酸酸胀胀的。   他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有人每一餐都等着自己回家吃饭,这就是无时无刻不被人记挂的感觉吗?   此刻,顾离琛终于明白了什么是人间烟火最动人心。   虽然自己并未亲眼所见小离琛坐在餐桌前,眼巴巴地看着门口等着自己的样子,但在别人口中说出来,似乎更令人有所触动。   顾灵翰软了语气,懊恼道,“朕不是差钱公公照顾他了,有钱公公在,他不会不知道朕的行程,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   虽说是埋怨,但他的语气中透露着自己都没感觉到的满足和暖意。   宫女松了一口气,胆子也大了起来,想到这几日,离琛那可爱的小脸上都挂上了忧虑,又忍不住替他开口道,“陛下,小公子正是需要陪伴的时候,您每日最好见一见他,否则那般幼小的孩子吗,免不了会生出被抛弃之感。”   她身边的姐妹扯了扯她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再说了,竟然敢如此大胆说陛下不是。   但她没想到的事,陛下非但没有不悦,竟还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认真道,“朕知道了。”   顾灵翰走进殿内时,心中还带着几分忐忑和心虚,毕竟自己几日未回来,他摸不准徒儿会不会生自己的气。   顾离琛正在御案前习字,见到顾灵翰来了,两只眼睛立刻欣喜地放出了光。   那光亮中包含的毫不掩饰地兴奋和依恋让顾灵翰看得直晃神,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和芥蒂。   他曾在这双琉璃般的眼睛里见到过这样的感情的,但他没想到,这样的感情竟然一次比一次热烈,一次比一次赤诚。   顾离琛跳下椅子,像被弹弓发射出来似的奔到了顾灵翰的怀里。   顾灵翰甚至被他撞得向后退了几步,这让他不由得他笑出了声。   “师尊,徒儿想你了!”   顾离琛抱住他的双腿,脸蛋埋在他的衣袍上,此刻太过想念,竟一点也不在乎师尊浑身的鸟味了。   不过顾灵翰还记得他的喜好,连忙把他抱在了怀里。   顾离琛顺势埋首在顾灵翰的颈间,嘴唇贴在他形状优美的锁骨上,闻着独属于师尊的温暖的味道。   顾灵翰隐约间感觉到颈间凉凉的,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窝在他怀里的顾离琛勾起嘴角,忍不住朝着师尊邀功,“师尊,你不在的几日,徒儿已经习得一手好字了。”   仅仅几日的时间,顾灵翰并不相信他的书法能如何精进,于是他笑了笑,反问道,“徒儿竟然如此自夸?”   顾离琛也不恼,直接拉着他去看,嘴里还不忘为自己正名,“是李大人亲口说的,不过我跟他说还是师尊教得好。”   顾灵翰被他的鬼灵精怪逗得开怀大笑,“小人精。”   钱公公在一旁看着在陛下面前的顾离琛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心中不由得一阵唏嘘,小公子怕不是把陛下当成了自己的全世界罢,不然怎么会依恋至此。   这一幕让自小就专心修炼,一心追随朱雀仙尊的钱八仔动了些凡念,他瞧着两个人的互动,忽然也想有一个自己的家了。   他脑海里蓦地出现了乌仁那张透着坏水的死人脸,愣是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哆嗦。   钱公公拍了拍自己还有余悸的心口,难以置信地想,这种时候竟然会想乌仁这只乌鸦,自己难道是疯了吗?   他清了清头绪,又朝着师徒两人的方向看去,却正好看见了顾灵翰忽然倒下。   顾灵翰方才正拿着徒弟的笔墨欣赏,却忽然觉得识海深处袭来一阵眩晕,随后就失去了知觉。   顾离琛眼睁睁地看着师尊在自己身前昏倒过去,却只恨自己的身体太过弱小,不能伸手接住他。   但他来不及多想,瞬间移到了师尊身体的后方,想用自己的身体给师尊做个缓冲,免得他倒下时受伤。   忽然,顾离琛的四肢百骸传来拉扯般的剧痛,下一刻,他的视线猛然拔高。   双目紧闭的师尊稳稳地落在了他陡然变得宽阔的怀里。   --------------------   作者有话要说:   青庄,学名信天翁,不知道小可爱们猜到没有~~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希望大家可以留下评论,给我一个感谢小可爱支持的机会!送红包给大家呀!啾啾!   还有,恭喜小离琛变成大人,撒花! 第18章 第二次修炼   顾灵翰安静地靠在顾离琛的怀里,没了主人的灵力加持,他身上原本所穿的常服瞬间恢复成了原本的赤红色的外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满是脆弱的美感。   钱公公眼看着顾灵翰昏过去,却因为距离太远没能立刻赶到近前。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看见刚才还是奶团子般的小离琛瞬间抽条般地变成了一个身着玄黑长袍,宽肩窄腰的俊朗青年。   顾离琛看着无故昏倒的师尊,心焦不已,他将手覆在师尊的脉门处,探查他现在的情况,却发现他体内的灵力十分匮乏,甚至到了枯竭的程度。   修长有力的手臂环在顾灵翰的腋下,顾离琛用另一只手勾起师尊的双腿,抱起他向龙床走去。   钱公公在后面跟着也十分焦急,“小公子,陛下这是怎么了?”   顾离琛头也不回,只是简短回道,“师尊灵力枯竭,我要帮师尊修炼。”   随后又补充道,“钱公公,你去门外守着,断不可让外人进来。”   “是。”对方沉稳的声线让钱公公下意识地领命服从。   待到走殿外后他才反应过来,没想到小公子变成成人后,竟然有如此威严的气势,与先前的天真可爱竟然完全不同了。   一想到小公子本就是仪羽仙尊送给陛下修炼用的先天灵物,钱公公也就放下了心,专心地拦着殿外的人不让他们入内。   顾灵翰再次睁开眼睛时,觉得自己似乎只是美美地睡了一觉,身体非但没有半点晕倒后的不适,反而十分轻松,体内的灵力已然充沛,就连运气调息时的灵力运转也十分畅快。   难不成睡一觉就有补充灵力的功效吗?   顾灵翰隐隐生出一个念头,自己灵力匮乏的原因,难道是因为平时太忙了,没有时间睡眠所致?   不管怎样,看看现在的天色,今日早朝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这还是顾灵翰继位后,头一次不参加早朝。   这种感觉真是有点.....爽啊。   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慵懒清晨,让顾灵翰的孩子心性也复萌了出来,他抱着怀里的被子翻了个身,却发现自己翻到了一具温热的躯体身上。   顾灵翰被身边传来的热触感吓了一跳,他偏头看去,就见身边躺了一个陌生的俊朗青年——   剑眉深目,挺鼻薄唇,面部轮廓十分冷硬,整张脸宛若能工巧匠雕刻出来似的,没有一点瑕疵。   从下颌骨到颈肩的线条优美流畅又透着无法忽视的蓬勃的力量感。   一缕墨色的发丝垂落在青年的颈窝处,显得那处的皮肤更加冷白,若非不是裸露的皮肤几近没有血色,真是好一幅举世无双的美人侧卧图。   顾灵翰一时间看呆了,他活了这么久,经历过无尽岁月,却从来没有见过此等绝色。   朱雀爱美又喜好华丽,面前的这张脸简直是他能设想到的最美的面容。   似乎是在睡梦中感觉到了有人注视,青年的睫毛颤了颤。   这让顾灵翰禁不住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惊扰到对方。   接下来就见青年缓缓睁开了眼睛,露出那双与自己徒儿别无二致的琉璃般的眼睛。   青年曲起左臂撑起头颅,抬眸将视线对上顾灵翰的双眼,随后勾起唇角,轻唤了一声,“师尊。”   熟悉的称呼入耳,熟悉的眸子映入眼中,顾灵翰这才缓过神来。   眼前的绝色青年不是别人,竟是自己的小徒弟,离琛?   若非是那双眼睛让他太过熟悉,他断不敢认这俊朗的青年就是他那奶叽叽的徒弟。   “离琛?”顾灵翰恍惚地开口。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已经变成青年模样的徒弟抱入怀里。   顾灵翰感受着脸颊下贴着的宽厚有力的胸膛,一时间陷入了迷惑。   他们两个人同样都是坐在床上,但自己的头竟然只到了徒弟的胸口处?这让他一时间没办法接受。   自己的身形竟然和对方相差这么多,这让自己还怎么有底气做师尊?   倒不是他有什么为人师的包袱,只不过仰头对着徒弟说话,到底比垂首向下时少了几分底气罢了。   何况曾经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团子,如今眨眼就能将自己抱在怀里了。   顾离琛的脊背向下弯曲,挑了个合适的角度,将自己的头挪到了师尊的颈窝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埋怨道,“师尊吓到徒儿了,您体内的灵气已经如此匮乏,为何不告诉徒儿?”   已经变成青年的离琛的声音低缓又沉稳,其中的余韵似乎都能让耳膜颤动起来,十分悦耳。   他如今已不再是孩童,高大的身形,再加上如此富有侵略性的外表,再赖在师尊身上撒娇明显不合适。   但为了不伤到徒儿的心,顾灵翰还是忍着没将他推开。   不过,他还是轻轻推开徒弟的头,正色道,“为师问你,为师体内的灵力,是不是你输送的?”   顾离琛知道瞒不过他,所以乖乖地点了点头。   顾灵翰蹙眉,严肃道,“为师不需要。”   顾离琛眼里划过一丝委屈,认真地解释道,“师尊有所不知,昨日徒儿帮师尊输送灵力后,发觉自身的灵力也有所提升。”   但顾灵翰还是有所怀疑,疑惑道,“此话当真?”   “徒儿不敢欺瞒师尊,现在徒儿体内的灵气非常充裕,师尊若是不信,便亲自来探查一番罢。”他说完便松开了顾灵翰,向后仰去,视线却依旧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   刚睡醒的衣衫松松垮垮地搭在顾离琛身上,发丝比方才还要更乱了几分,有几缕垂在散开的衣襟间,向内延伸进去。   因为方才两人的坐姿问题,顾灵翰此时正坐在顾离琛两腿的正中间,他看着双臂向后撑在床上,微微后仰着身子的徒弟,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不着边际的词,“任君采撷”。   顾灵翰轻咳了一声,将没由来的想法趋之脑后,随后便心无旁骛地将手心覆在了徒弟的脐下三寸处。   顾离琛的视线一直紧盯着师尊的眼睛,并没有注意到师尊红透了的耳根。   朱雀作为先天之灵,生来有神力,所以向来没怎么正经修炼过。丹田所在的脐下三寸处也只是个虚指,每个人的情况有所不同。   顾灵翰在三寸处摸索了一阵,但依旧还没找对地方。   顾离琛感受着师尊的触碰,难捱地抿了抿唇,意有所指地开口,“师尊,徒儿的......腿比较长.....”   顾灵翰忙向下看去,发现自己着手的位置确实不太对,于是红着脸迅速将手掌向上挪了挪。   这下终于让他找到了丹田处,顾灵翰将灵力向内探去,发现离琛丹田中悬浮着的妖丹已然成型。   丝丝灵气还缠绕在妖丹之上,显然是刚凝结成形不久。   顾灵翰收回了手,继而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收回目光后,二话不说,便开始脱衣服。   转瞬间,他身上挂着的那件松垮的红色外袍已然落下,唯余白色的里衣堪堪掩盖住他那纤长柔韧的身躯。   一直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师尊的顾离琛,猛然看见这一幕,瞬间不知道该把眼神放去哪里,他话都说不利索地结巴道,“师...师尊,这是做什么?”   顾离琛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难道师尊也在等自己长大成人,所以现在迫不及待地想对自己做点儿什么吗?   他的脸悄悄地涨红了起来,心想着自己不能让师尊做主动的那一方,不然总归会让师尊尴尬。   既然师尊都脱了,那自己也该脱了衣服罢。   想到这里,顾离琛悄悄地把手挪在了自己的腰封上。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下一刻,一件裹着师尊身上特有的温暖气息的袍子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顾离琛:???师尊这又是何意?   顾灵翰将外袍搭在徒弟的身上,一边帮他仔细整理,一边关切道,“徒儿,你的妖丹已成型,想必不久后,天道便会降下雷劫。为师这件法袍乃朱雀羽所化,你裹着他渡劫,还有为师帮你护法,定会万无一失。”   “....多谢师尊。”   顾离琛悄悄挪开了放在腰封上的手,心中暗骂自己,怎么能自作多情到如此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离琛:今天又是自作多情的一天:) 第19章 祸国妖妃.顾离琛   顾灵翰的神色紧张地看着窗外的天色,满心都记挂着要帮徒弟渡劫,一时间没注意自己现在的形象如何不妥。   过了很久,窗外仍是天朗气清的清明景象,这样的情景让他十分意外。   即便朱雀是天地所生,当初化形时,天道也没有放过他,虽说震慑的威力不大,但也降下了几道天雷。   顾灵翰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虑,他的视线滑到徒弟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上,暗自思忖。   离琛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他从化形到渡劫,每一步都如此与众不同?   一直紧盯着师尊的顾离琛注意到了他眼中的疑虑,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眼睛,将视线投向窗外,同时用藏在师尊法袍下面的左手悄悄掐了一个诀,趁着师尊不注意的瞬间,朝着窗外打去。   没过一会儿,天色便暗了下来。   一时间,狂风骤起,乌云蔽日。   窗外飘过来几片巨大的劫云,天色一猛然变暗,闪着紫色电光的蛇形闪电在云层里交织,来者似乎颇为不善。   早就严阵以待的顾灵翰瞬间起身摆阵,当即操纵着博古架上摆放着的珍稀灵石摆了一个护身阵法,将两个人挡得严严实实。   结果那劫云在天空中晃来晃去,最后只犹犹豫豫地在清平宫院里最高的一棵古树上劈了一道雷,窸窸窣窣地劈掉了几段树枝,走了个过场便逃也似地消散了。   刹那间,日光大盛。   如临大敌,早就摆好阵法的顾灵翰:“......”   他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怂的劫云。   方才被压下心头的疑虑又浮了上来,顾灵翰终还是没忍住,皱着眉问道,“徒儿,你可知这劫云是怎么回事?”   他用询问的视线投向徒弟,却见徒弟脸上的疑惑比自己的还深刻了几分。   顾离琛状似认真地想了想,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确定,“师尊不是说现在天地间灵力稀薄,所以大概也是因此,所以天道的惩罚也弱了几分罢。”   顾灵翰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思忖片刻便松开了眉头。   顾离琛见师尊不再怀疑自己,便放下了心。他掀开自己身上的法袍,将之归还给了师尊,小心翼翼地批到了他的肩头上,想要帮他穿好。   顾灵翰低头拢住衣领时,才发现自己的衣着竟然如此不妥。   他的耳根又红了起来,下意识地躲开了徒弟的手。   这一次,顾离琛捕捉到了师尊通红的耳根,他隐秘地勾了勾唇角,乖乖地收回了手,眼神却不收回去。   顾灵翰也不好多说什么,垂眸忍着窘意把衣服穿好。   顾离琛正欲开口感谢师尊方才替自己护法,忽然听见门外传来钱公公阻拦人进来的声音。   “慕王殿下,陛下圣体不适,不方便见人,您还是先回吧。”   慕王素来温润的声音中透出了几分急切,“皇弟从未缺席过早朝,本王心中惦念才来探望,如今听说皇弟身体不适,那本王更不能放心离去了!”   钱公公还欲阻拦,便听见陛下的声音从身后的殿门内传来。   “钱公公,请四王兄进来罢。”   钱公公见陛下已经醒了,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于是引着慕王进了殿内。   顾离琛听见顾灵翰要宣慕王进来,顿时心生寒意。他从身后抱住师尊,语气透着不满,“此人要加害于师尊,师尊何必还要见他?”   顾灵翰知道徒弟是为自己好,不过现在来不及多言,只能一边推开他一边嘱咐道,“一会儿莫要乱说话。”   慕王一进殿便看到了两个人离的很近,姿势透着几分暧昧,他们身后的床褥也是一片凌乱。他不好男风,见到这一幕便皱起眉毛,只觉得眼中一阵刺痛。   实在是荒唐。   慕王一边行礼,一边心中恶意揣测,什么身体不适才不去早朝,怕是昨夜芙蓉帐暖,玩得太过过火,早上起不来床了罢。   见到顾灵翰这副荒唐劲儿,慕王高兴地嘴角都却要翘起来了。   他勉强地压下不断抽搐的嘴角,面上摆出一副痛心疾首地关切的样子,“皇弟真是把龙体当成儿戏,龙体不适竟然还宠幸男妃?”   顾灵翰眉头皱起,下意识地想开口解释顾离琛不是男妃。却见顾离琛挡在他身前,先他一步开口,冷声道,“慕王殿下手伸的太长了罢。”   慕王这才发现此人相貌不凡,又十分面生,以为是顾灵翰新收的男妃。   他一直关注着皇宫里的一举一动,十分清楚顾灵翰从来不让后妃在他自己的寝宫中侍寝,向来都是去后妃的宫里。   但如今,顾灵翰不仅留此人在自己的寝宫里侍寝,贪欢到不去早朝,还纵容他顶撞自己,一点礼数也无,定然是把这男妃宠上了天。   想到这一层,慕王不气反笑,因为他最乐得见到顾灵翰荒淫无度,宠信佞臣,还纵容男妃以下犯上的样子。   若是将顾灵翰这样的形象传出去,便会显得他这个未能登上帝位的慕王,更加芝兰玉树,君子之姿了。   玄清帝之所以兢兢业业、励精图治,比先帝不知多了多少建树,但在世间依然有那什么多骂名,大半都是慕王的手笔。   慕王阴恻恻地想,皇弟既然荒唐到了如此程度,自己倒不如趁机加把火。   他将矛头地向方才开口的顾离琛,声音带上几分怒意,“这位娘娘不仅有天人之姿,还有好大的胆子,明知圣体有恙还媚主惑上,你可知这是什么重罪?”   “王兄!”慕王的话实在太过分了,顾灵翰实在不想让这些污言秽语脏了徒弟的耳朵,忍无可忍地在打断他,终于冷下脸来发作,“朕身体无碍,有劳王兄挂心了。”   此举却正中慕王下怀,顾灵翰如此袒护此人,正好符合了他心里的猜测。   慕王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眼中露出痛色,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般,“臣只是关心皇弟的龙体,并无他意。既然皇弟身体无事,那臣便不多言了。”   说完又还嫌不够地补充了一句,“这位娘娘倒真是俊朗不凡,想必在皇弟心里,这位娘娘比臣这个哥哥还重要罢。”   顾灵翰、顾离琛:......也大可不必如此。   顾灵翰完全不知慕王心中所想,见他并未认出离琛就是他当初抱在怀里的小徒弟,心中放松了几分,毕竟几天不见的幼童直接变成成人,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兄,朕有话问你。”   顾灵翰有意避开有关顾离琛的话题,并不接慕王的话,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他正色道,“近日王兄身边,可曾出现过什么可疑之人?”   顾灵翰有意提醒慕王,打算再给他一次机会。   慕王闻言心中一惊,难不成是自己身边出了叛徒,将他府上新迎来了几位仙长的事告诉了皇帝?   他急忙下意识地否定道,“没有!”   顾灵翰看着他骤然紧张的神色,心中已然明了。   看来自己有意放过,对方却不肯接这个情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慕王:请给本王颁发最佳演员奖。   离琛:徒儿的演技也不错。   朱雀:......全文只有本尊最单纯。 第20章 流言四起   慕王被顾灵翰的一句话问得心虚不已,不敢多留,于是早早拜别。   慕王走后,顾灵翰回身看向自己已经变成高大青年模样的徒弟,不由得笑了出来,“徒儿这般俊朗,怪不得慕王竟会将你当成我的男妃。”   顾离琛直视着顾灵翰的脸,认真地摇头,“徒儿比不上师尊万一。”   顾灵翰笑着摇了摇头,接着从袖中摸出一枚透明玉简,递到徒弟掌心中,“这里面是为师收藏的诸多功法,你挑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修炼罢。”   说到这里,他脸上涌起一阵燥热,“说来惭愧,为师从来没有正经修炼过,除了火系功法,其他的帮不了你什么。”   顾离琛已经用灵识将玉简探查了一番,惊喜道,“师尊这玉简中的功法浩如烟海,足够徒儿修炼了,多谢师尊!”   顾灵翰看着面前乖巧的徒弟,一时间又有些发愁,到底应该给离琛安排个什么身份呢?如今他已长大成人,若是还将他带在自己身边,恐怕会经常被人误会是自己的男妃。   ——————   慕王最擅长用舆论操纵人心。   他回府后并没有闲着,当即派人寻了些街头巷尾的流浪汉,让他们放出谣言,说荒淫无度的玄清帝新纳了一个妖妃,那妖妃异常受宠,迷惑得皇帝都不早朝。长此以往,恐伤国之基本。   风言风语传遍了街头巷尾,又传进了朝堂,一时间流言四起,近日顾灵翰上朝时都感觉到了下面的大臣不住打量自己的眼光。不过他最近过于忙碌,并没有在意这些。   慕王府中。   慕王顾云乾正一派轻松地给身前的几位仙长敬茶,他捏起一枚茶盏,恭敬道,“仙长们,这次就有劳你们了。”   他面前坐着一男一女,男子穿着道袍,一张马脸上挂着两根细长的胡须;女子则有张十分精致漂亮的面容,紫色的衣裙上缀着泛着微光的细闪,翩翩若仙。   仙师叫倪大华,仙姑叫胡湘湘。   这两人一个月前拜访慕王府,甫一见面便说他顾云乾才是真正的紫微帝星转世,如今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人是冒牌货。   两个人自称是天上的仙君,是特地下凡来寻他,助他登上帝位的。   这话说到了慕王的心坎里,当他见识到对方那鬼神莫测的手段后,便更加坚定不移地相信他们的说法。   而慕王此次的计谋,正是需要这两位仙长的鼎力相助。   三人正举杯喝茶的空档,当朝国舅薛贵薛大人来了慕王府。   当今太后曾经是薛家嫡女薛贵妃的婢女,后来因故得了先帝圣宠,才生下了如今的玄清帝顾灵翰。   薛贵妃因病去世前,为了给四皇子顾云乾和母族寻一荫蔽,硬是求着先帝让太后归入了薛家族谱,又将四皇子养在太后名下,和顾灵翰成了名义上的一母兄弟。   薛贵与慕王向来是一条心,因为顾灵翰一直打压世家,他这个当朝国舅也没能因为自己的身份捞着半点好处,所以薛贵表面忠心耿耿,实则一直暗中谋划,想要策反推自己真正的亲外甥慕王上位。   慕王与薛贵十分亲近,甫一见他便笑了起来,起身向他介绍两位仙师,“舅父,这两位就是本王同你说的仙师,这位是倪仙师,这位是胡仙姑。”   薛贵打量着面前的两人,禁不住怀疑,“此计可行?”他看向慕王,眼里分明写着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这两个人靠得住吗?   慕王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舅父,不要担心,我这就请仙师展示一番他们的能力。”   “倪仙师,有请。”慕王恭敬地朝着倪大华施了一礼。   倪大华点点头,整个身子左扭右摆地向前走去。   一见他的走姿,胡湘湘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薛贵也看的一脸牙疼,这倪仙师分明是个留着胡须的男人,怎么走起路来跟条水蛇泥鳅似的....滑溜呢?   他心中的怀疑不免又多了几分,但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只见这位倪仙师左手捋着细细的胡子,黑豆似的小眼睛在房中众人的身上巡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在了慕王身边的婢女身上。   他右手飞速掐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之打了出去。   只见慕王身边的被他盯住的那个婢女一声惊呼,整个人瞬间扑倒在地,变成了一只拖着长尾巴的白狐。   慕王被这一幕吓得摔掉了自己手里的茶盏,滚烫的茶水落到了他的腿上,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退到了那只白狐的几步之外的地方,指着那只宫女变成的白狐震惊道,“她,她竟然是只狐狸精?”   慕王惊出一身冷汗,这女子长相秀丽,是他最喜欢的奴婢,自己昨夜还将她压在身下云雨,今日竟然就见到这样可怖的一幕。   慕王颤抖地伸出手指,指着那只瑟瑟发抖的白狐厉声道,“把这个狐狸精拉下去,剥皮抽筋,烧个干干净净!”   婢女变成的白狐满眼都是难以置信,她不断地摇头悲鸣,眼睛里留下两行泪水。   一旁几个惯常为非作歹的妖精都看不下去了,方才施法的倪大华捋了捋胡须,忍不住开口解释,“殿下,这只是障眼法,这女子是个凡人,只是被仙术变成狐狸了。”   慕王却依旧满脸惊恐,“不行,太可怕了!她一定是狐狸精!如果不是,那本王怎么会对她如此痴迷?一定是她勾引我在先!”   “本王还没能继承大统,断不能出一点闪失。”说完怕晦气似地甩了甩袖子,急忙对下人吩咐道,“快把这个狐狸精拉下去!”   白狐把这些话听到耳里,目露绝望,他们之间的那些苟且之事,分明都是慕王强迫的,她一个婢女,能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她满心怨念,用法力幻化成的锋利犬齿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鲜血从她的嘴里流出染了一地。   渐渐失去生命的白狐倒在地上,又变回了原本豆蔻年华的少女。   胡湘湘错开眼睛缓缓摇头,暗自感慨道,凡人就是这样不分善恶,但凡是妖族,不论好坏,凡人都对其抱着极深的恶意。   她勾起一抹冷笑,不过这样也好,只看这个慕王的样子,就能明白凡人对妖族忌惮到什么地步。   到时在皇帝面前施展此种障眼术法,将他盛宠的妃子变成这副可怖的模样,在皇帝大骇之际,在他面前将“妖物”杀掉,定能够因此取得他的信任。   毕竟做帝王的,谁不向往能降妖除魔的仙术呢?   等到得了皇帝的信任,混进皇宫,到时候再做些什么都容易。   “管她真妖假妖,只要和妖怪沾边都该死!”   慕王歇斯里底的声音传进了胡湘湘的耳朵里,她皱了皱眉,眼中满是杀人的冷意。等到事成之后,慕王还有没有命活着,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她将视线看向窗外,窗檐下,一只燕子正辛勤地在那里筑巢。   两根纤长的手指朝那个方向轻轻一指,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紫色烟雾便围绕在了那只燕子身旁。   不过一息之间,燕子便落到了地上。   看着地上雀族的尸体,胡湘湘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雀族,都该死。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支持。 第21章 朝堂争锋   第二日,天色未明,顾灵翰由着钱公公伺候着换好了龙袍,前往正阳殿上早朝。   近几日,育雏园里一批又一批平安孵化的小幼雏们正在健康长大,徒弟的修为也日趋稳定,件件美事都让顾灵翰的心情十分轻松。   他满面春风地做到龙椅上,心情颇为不错地听着满朝文武你一言我一语地议事。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顾灵翰的错觉,他觉得朝中立着的诸位大臣总是不顾君臣之礼,老是偷偷地掀起帽子,往他脸上瞄上一眼。   这让顾灵翰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不爽。他蹙起眉心,伸手随便点了一个看起来颇为老实的文臣,让他解释解释方才为何总是盯着自己。   若是一般大臣被皇帝点名,早就被吓得冷汗涟涟,话都说不利索了。   但这位大人非但不紧张,反而颇为口齿清晰道,“回陛下,微臣只是担心陛下龙体。”   这人的反应实在过于平静,简直就想故意等着他开口提问般,顾灵翰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带着几分不悦道,“杜大人怎么得知朕的圣体有什么问题?”   杜朗继续不紧不慢地开口,“陛下为了国事殚精竭虑,继位后从未无辜不参加早朝,但前些日子,陛下无故旷了早朝,臣今日又见陛下印堂发黑,脚步虚浮,实在担心圣体有恙,所以才多看了几眼。”   朝堂下的大臣们听见杜朗这话,纷纷想起坊间皇帝身边有个得了盛宠的妖妃的传闻。   顾灵翰被他的话气笑了,“朕怎么不知,杜大人一介文人,竟还有这望闻问切的本事?单单看朕脸色,便知道朕阴虚阳亏?”   “那你看朕现在的脸色,可知朕现在想做些什么?”顾灵翰素来温和的脸上竟隐隐有发作的趋势。   杜朗没想到皇帝竟会真的发怒,害怕对方会惩罚自己,脸色顿时不复方才的从容,变得有些青白。   顾灵翰倒不是真的想惩罚杜朗,但杜朗明显一副有备而来的样子,他想出其不意,让杜朗露出些破绽。   但这时,顾灵翰的右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众人的视线纷纷移了过去,发现素来体面的慕王殿下竟跌坐在地,表情十分惊恐。   慕王惊恐地睁大了双眼,眼睛却是在看着皇帝的方向,颤声道,“有妖怪!”   此话一出,朝堂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天子面前怎么敢出此妄言,慕王这是不要命了吗?   而杜朗则是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趁着众人骚乱之际,悄悄地退回到了围观的人群深处。   顾灵翰目光向下扫视,只见慕王瘫倒在地,口中大喊妖怪,身边却连一个相扶的人都没有。   他顿了顿,沉着开口,“还不快将朕的王兄扶起来!”   诸位大臣好似闻所未闻,不仅没有一个人向前,离慕王最近的几位大臣反而纷纷退后,将后面的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的大臣也拦截住了。   顾灵翰将这一幕收在眼里,心中登时一片了然。   即便慕王再怎么口出妄言,也不至于让满朝文武都对他如此防备,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顾灵翰走下龙椅,亲自搀住慕王的胳膊,想要将他扶起来。   就在触碰到慕王的一瞬间,慕王衣襟里却飘出了一段写着赤红咒文的符篆,飘飘摇摇地落在了地上。   顾灵翰眼中划过一丝了然,面上却是一片愕然,躬身想要将那张黄符纸捡起来。   指尖接触的瞬间,黄符纸竟无火自然。   这一幕让围观的众人汗毛倒竖,一同向后退了几大步。   顾灵翰却十分冷静地任由符纸在他的两指间燃尽,他捻了捻手指上的灰烬,将指尖递到了鼻尖前,轻轻地嗅了嗅,随后吹出一口气拂去了指尖上的灰。   他垂下手指,看向慕王,目光中满是询问,“王兄,这是?”   慕王本就紧张,见到顾灵翰一派轻松的模样,心中的忐忑更是加了几分,“陛下,这是....臣从仙长手中寻来的护身符。”   “今日坊间总有传闻,说央京有妖物现身,臣心中不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从府中的仙长手里讨了张护身符。”   “那这护身符为何遇见朕便自己燃烧起来了?”顾灵翰蹙起眉心,疑惑道,“难不成是朕身上的天子之气太过剧烈,将它引燃了?”   慕王:......   他精心准备好的措辞被顾灵翰这番自大的言论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攥了攥拳头,尽量无视顾灵翰的狂妄,努力开口道,“仙长说,这护身符若是遇到了妖气便会自燃,以此来提醒臣小心周围.....”他咽了咽口水,紧张道,“....周围有没有妖出没......”   顾灵翰不以为然,不赞同地说,“朕乃天子,身上怎么会有妖气?王兄莫不是被什么江湖术士骗了吧?”   慕王赶紧解释,“陛下有所不知,那仙长有通天的本领,说是来央京寻妖的,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召见后再做判断。”   顾灵翰点了点头似乎表示赞同,但一开口却带着十足的冷意,“王兄这是笃定朕身边有妖物出没了?”   慕王心中一慌,在他的印象里,顾灵翰从没用过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继续开口解释,“臣不敢,臣只是担心陛下圣体,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顾灵翰盯着慕王的眼睛,静了片刻,终于点头道,“择日不如撞日,诸位爱卿也留下,和朕一起见见这位法力通天的仙长吧。”   他转身走上台阶,悠闲地坐在了龙椅上,缓缓开口,“当着大家的面,看看朕的身边,到底有没有妖。”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道袍的马脸男子被接引太监领进了正阳殿。   道袍男子躬身行礼,“草民倪大华,拜见陛下。”   “倪仙长平身吧。”顾灵翰摆摆手,边打量着来人边道,“朕听说,慕王身上的护身符是你给的?”   “正是在下。”   “按倪仙长的说法,朕的身边可是有妖?”自从来到人间之后,顾灵翰无时无刻不在隐匿自己的气息,他十分自信自己不会露出破绽。   “朕素来爱才,若是倪仙长真有本事,那朕便封你国师之位。”   倪大华闻言一喜,一时没能按捺住心头的雀跃,激动地扭了下身子,晃了晃腰。   鼻端袭来一股带着泥土味的水汽,顾灵翰瞧向这位倪仙长,意外地挑起眉毛,来了几分兴趣。   这个所谓的仙长似乎是个水族大妖?   若非他没猜错,瞧着对方一步三滑的样子,对方恐怕是....   想到这里,顾灵翰朝着倪大华笑了笑,“既然有人说朕身边有妖妃惑主,那朕便叫上所有的后妃,让倪仙长检阅一番罢。”说完便向钱公公使了个眼神。   钱公公会意,领命去了后宫。   没过多久,钱公公却独自一人回了正阳殿。   众位大臣觉得十分奇怪,钱公公怎么自己回来了,难道这就是第一总管的办事效率吗?他们还等瞧一瞧玄清帝的三千佳丽呢!   只见钱公公笑眯眯地朝着众位官员走来,施施然行了一礼,客气道,“大人们可否向后退三步,腾出些空来?不然咱们东西两宫的娘娘们来了怕是站不开呀!”   众大臣面面相觑:......这就是皇帝的后宫吗?   众大臣尴尬不已地纷纷向后退了五步。   顾灵翰站在龙椅前看着众人百象,有人站定后便不断探头探脑地向自己身后张望,有人紧盯着地面不敢抬头,慕王、薛贵和杜朗则是频频看向最前方的倪大华,神色紧张。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接着却发现站在文官之首位的李遥李大人正黑着一张脸看向他,见他视线瞧了过来也面不改色,依旧不肯给他好脸,一看就是对他的后宫的充盈程度颇为不满。   顾灵翰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转念又欣慰地笑了起来。   看来朝堂百官,还是有真心实意为他着想的好官的。   没过多久,一众锦衣美人鱼贯而出,让在场的所有人纷纷看直了眼睛。   衣香鬓影,螓首蛾眉,各有各的韵味,各有各的风情,众位妃嫔几列纵列排开,足足占满了半个宫殿还多,一眼瞧去,比满朝文武百官还要多得多。   他们普通雀族不似朱雀那般心怀天下,这时候的凡人没有保护动物的意识,故而雀族和凡人的关系算不得好。   颜如玉十分不屑地白了众人一眼,但别人看在眼里,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矜贵娇嗔,竟让一个长了白胡子的文官看直了眼。   一众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一边口中叹气,心中暗自腹诽后妃们不守妇道,一边眼珠子一眨不眨地黏在后宫妃嫔的身上,咽着口水感慨皇帝的艳福当真不浅。   一见到如此多的美人,那位方才还捋着细须,端着一派仙风道骨模样的倪仙长,便转着一双黑豆眼,滴溜溜地在众位妃嫔身上徘徊。   慕王一直紧盯着他的举动,见他这幅样子,心中一紧,连忙向前一步,“陛下,倪仙长,既然人已到齐,那便快开始罢!”   “且慢。”如砾石投湖般低沉悦耳的声音忽然响起。   循声看去,只见一位身着玄色长袍,散着一头鸦羽般青丝的青年从侧殿走了出来。   青年朝着龙椅上顾灵翰颔首微笑,姿态十分信然,“陛下,既然是斗法相关,怎么能少了草民呢?”   顾灵翰见自己徒弟擅自出来,先是惊讶,随后便皱起了眉毛,看向他的眼神中带了几分警告,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这位是?”丞相李遥远远看着青年那比皇帝还要更惊艳几分的眉目,心中一阵紧张,生怕对方是皇帝新收的妃子。   顾离琛朝着李大人拱了拱手,温声道,“草民只是个云游修士,习得了些不入流的法术,因为早前受过陛下的恩惠,如今陪在陛下身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顾灵翰有些意外,他没想到离琛竟会这样介绍自己。   不过转瞬间,他便想通了,自己刚才放言若是方才那个倪仙长真有本事,便封他为国师。现在若是离琛能胜他一筹,那自己封他为国师,便无人会多言什么。   顾灵翰正欲开口,却被慕王急不可耐地打断,“皇弟,你莫要包庇纵容了,这人不就是那日蛊惑你的妖妃!”   顾灵翰看向慕王,奇怪道,“谁说过他是朕的妃子?”   他垂眸对上慕王的眼睛,眼睛中露出不达眼底的笑意,“王兄,朕本来还在奇怪,朕不过一日未上朝,为什么不过几日,坊间便传出了妖妃惑主的流言。”   顾灵翰顿了顿,语气中带了几分意味深长,“如今听见王兄这番话,朕似乎找到了答案。毕竟那天,只有你在朕的寝宫中见过顾仙长。”   “顾.....仙长?”此人竟然真的不是顾灵翰的男妃,而是个仙长?   慕王看着黑袍青年那双浅琥珀色般的眼睛,脑中灵光一现,只觉得似乎曾经见过一般。   但他来不及多想,只能赶紧开口撇清自己的嫌疑,“陛下莫气,臣只是关心体谅圣体,臣与陛下乃是手足兄弟,怎么会做这种有碍皇室颜面的事。”   他接着信誓旦旦道,“臣定当找出造谣之人严惩!”   顾灵翰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说,“王兄莫要急着解释,先如你所愿,看看朕身边到底有无妖物再谈罢。”   这话一出,慕王便知,皇弟这是当真与他撕破脸皮,不愿再给他留颜面了。   他悄悄地给倪大华递了一个阴狠的眼神,告诉他此事必定要一举成功。   倪大华还未收回看向慕王的视线,便听龙椅上的皇帝开口问,“倪仙长,慕王说你这护身符,遇到妖气便会自燃,此话当真?”   顾灵翰的声音华润,如珠玉相撞般动听,明明不含一丝威胁之意,却偏偏让倪大华莫名感到了股危险的气息,他下意识拱手道,“回陛下,此话必然当真。”   顾离琛也紧跟其后开口道,“陛下,草民倒觉得,那黄符纸必然有诈。陛下乃天子,妖物自然近不得您的身。”   倪大华瞧着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毛头小子,暗自打探一番,却在他身上察觉不到任何的灵力波动。   他下意识地觉得此人定是只空有张皮囊和一些唬人的花拳绣腿,靠着美色才蛊惑了这个据说十分好美色的皇帝。   倪大华捋着胡子自信道,“顾仙长,那咱们便请教一番罢。”   顾离琛颔首勾唇,欣然接受。   顾灵翰忽然有些担心,毕竟自己徒弟什么情况他十分清楚。离琛生来灵力充沛,几乎可以说取之无尽用之不竭,丝毫不受如今匮乏的灵气环境影响。   不过,斗法并非只是比较灵气的强弱,更重要的在于如何将之灵活运用。这其中便离不开学习各式符咒和术法。   顾灵翰忽然有些自责,他根本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假师尊,根本没能教导他分毫,甚至连陪伴都顾不得。   离琛到底能做什么程度呢?   顾灵翰不由得将视线落在离琛那张线条硬朗的脸上,只见那双深邃的剑眉星目中,盛满了坚定。   --------------------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补上昨天的啦!感谢亲爱的们支持!啾啾啾! 第22章 倪仙长施法   两位仙长蓄势待发,围观的众人见状纷纷后退几步,给他们让出场地。   慕王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身边的人都已后退,瞬间将他凸显了出来。   顾灵翰见他还在作梗,顿时心头火起,但想要发作却没有理由,只能让他开口,“王兄,还有何事?”   慕王依旧是一副一心为国为君的赤诚模样,他慷慨道,“启禀陛下,咱们此次斗法,只讲了条件,并未提及惩罚。”   “如今两位仙师各执一词,观点截然相反。此番虽说是斗法,但此事事关国本,若是哪位输了,岂不是相当于犯了欺君之罪!”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无视顾灵翰铁青的脸色,提高了声线激昂道,“陛下,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朝中大臣闻言解释一悚,他们也赶紧照着慕王的样子跪伏在地,跟着他一起重复,好像此举能表现他们的赤诚之心似的,“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听到最后一句话,看着眼前的场景,顾灵翰冷凝在脸上的铁青之色忽然融化了,他勾起唇角,心中默道,“地狱无门偏自来。”   “好,王兄为朕考虑得真是周到!”他轻笑了几声,紧接着下令,“钱公公,拿张圣旨,朕这就传圣旨。”   顾灵翰看向空地中间的两人,带着些狠厉的视线却是锁定在倪大华身上,“二位今日当堂斗法,谁若是输了,那便是欺君之罪,朕定要他以命相抵!”   慕王以前从不知顾灵翰竟然也相信求仙问道之事,如今一见这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顾仙长,心中敲响了警钟。   不管这个姓顾的到底有没有真本事,也不能任由他留在皇帝身边。   顾离琛面色不改,朝着顾灵翰弯腰行礼,坦然领旨,礼数周到,谦谦君子般挑不出一点错,更显得一旁站都站不直的倪大华无礼又狂妄了。   他挺直脊背,朝倪大华笑道,“来者是客,倪仙师,我先让你三招。”   顾灵翰闻言眉心微蹙,有些紧张地捏紧了拳头。   倪大华欣然接受,在他眼里,面前这个花拳绣腿的提议恐怕只是因为没有把握,所以才提出的缓兵之计。   他的视线略过顾离琛的脸,按照慕王的说法,自己今日的任务是要将那日陪在皇帝身边的男妃变成只狐狸精。   但如今突然出了意外,皇帝竟然声称对方不是男妃而是个仙师。   虽然倪大华自信自己的实力,但为了稳妥起见,倪大华还是决定临时更换目标。   他看向面前的一众妃嫔,最终将视线锁定在了其中姿容最为出众的颜如玉身上。   本着凑热闹心态在一旁看戏的颜如玉见对方滑溜溜的视线停在了自己身上,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整了整自己身上的青色华服,默默行了一礼,好整以暇地等着对方出手,丝毫不担心自己身份暴露。   倪大华并不知道皇帝的整个后宫都是雀妖,他只当颜如玉是个普通凡人。双手合十,随后挽了一个复杂的手花,与此同时,一股泛着水腥味的风席卷了整个大殿。   顾离琛鼻尖微动,成功捕捉到了这股气息,看向倪大华的眼睛里也同顾灵翰一般泛起了一丝兴味。他下意识地看向师尊,却发现对方也在注视着他。   原本冷然坚定的视线在触及到顾灵翰身形的那一刻瞬间变软。   顾灵翰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变化,心中顿时泛上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他给了徒弟一个安抚的眼神,意在告诉他不要担心,即便不成功,最后还都有自己。   顾离琛看懂了师尊的意思,回了他一个相信自己的眼神。   沉浸做法的倪大华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竞争对手竟然丝毫也不关注他。   他努力让自己的的手法显得华丽而繁复,唇边的两条细须被方才那股阴风吹动,向上飞起。随后长袖一甩,几张黄符纸从袖口中飞了出来,一字排开地浮在空中。   他抽出一根朱笔,就着虚空在黄符纸上飞速画符。   画毕符成,倪大华向前伸手一抓,五指间夹满了刚才写好的黄符纸。   紧接着他开始念念有词地念着符咒,整个身体从脚到头开始摆动,最后一个字眼落下,他手中的黄符纸直直地朝着颜如玉飞去,贴在了他的身上。   倪大华瞪圆了一双黑豆眼,大喝一声,“大家看好了,这位貌美如花的娘娘其实是只狐狸精!”   颜如玉闻言翻了个白眼,暗骂道,你才貌美如花,你们全家都貌美如花!   随着倪大华的动作,一道刺眼的白光将颜如玉整个人裹了起来,几个呼吸之后,白光渐渐消失——   围观的众人发现站在原地的俊美青年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只绿孔雀。   一见到那只华丽的孔雀,众位大臣便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是狐狸精吗?”   “怎么变成孔雀了?”   “这位仙长说的不准呀!”   慕王也皱起眉毛,这和他们提前计划好的不一样啊!不是说好了要将皇帝的妃子变成狐狸精吗?   毕竟商纣王的妲己的故事太过耳熟能详深入人心,所以一提到祸国妖妃,美艳无比的狐狸精形象就会浮现在脑海里。   世人对吸人精血、善蛊惑人心的狐狸精多有忌惮。若是知道皇帝身边出现了狐狸精,这些迂腐古板的朝臣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现在,意料之中的狐狸非但没有出现,反而成了一只孔雀。   慕王要知道,孔雀和狐狸精在世人心目中的形象截然不同。   由于孔雀和神鸟凤凰有七分相似,人们大多认为孔雀是神鸟凤凰在人间的使者,故而孔雀在凡间也有着神鸟般的待遇,甚至有些南疆的民族将孔雀当做图腾。   这样一来,他们费心筹划此计的效果可谓是大打折扣。   这会儿,人们已经发现这只绿孔雀非但拥有艳丽无比的羽毛,还有着极其高傲的性子。   变成原形的颜如玉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不由得骄傲地挺了挺自己胸脯,抖了抖身上的羽毛,还将华丽的尾羽展开了,当众表演了个开屏,优哉悠哉地转了个圈,毫不吝啬地向众人展示自己的美貌。   站在阶上的顾灵翰瞧着这一幕,忍不住扶额,嘴角不住地抽搐。   颜如玉这人最骄傲的就是自己的一身羽毛,如今给了他展示的机会,他定然会利用好,彻底地展示一番。   只不过一会儿,慕王便发现众人并不怎么害怕这只孔雀,还有些年纪大的大臣竟然对着那只孔雀露出了向往的神色,甚至有个籍贯在岭南以南的朝臣竟是忍不住想要朝着这只孔雀跪拜了。   慕王心道不好,赶紧将视线向倪仙长投去,让他赶紧想办法补救,却发现倪仙长有些异常。   顾灵翰之前猜得没错,倪大华就是只水族大妖,是只滑溜溜的泥鳅精。   泥鳅在大部分中大型雀族的食谱上,所以雀妖天生对泥鳅等此类的小型水族有强大的血脉压制。   倪大华看着面前色泽艳丽的孔雀,冷汗直冒,两腿发软。   他强忍撑住想要软下去的脊背,给了慕王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倪大华只当自己的幻形术法出了问题,让本该变成狐狸的颜妃变成了孔雀。   不过好在方才顾仙长让了他三招,现在还有两次补救的机会。   他又拿起符纸,重新施法。   这次,倪大华看中的是一个容貌秀丽,看起来脾气温和,年纪似乎有些大,皮肤已经有些下垂竟有了双下巴的娘娘。   塘妃被他选中也不是没有原因,早在倪大华施法的时候,她就在那股阴风中问到了食物的气息。   塘妃的原身是只塘鹅,塘鹅是最擅长捕鱼的水鸟,民间有些渔民豢养塘鹅用来捕鱼。   她直直地看着倪大华,满脸都是向往之色。   慌乱中的倪大华下意识地便选中了一直盯着自己的塘妃。   狐狸精、狐狸精、狐狸精....!   倪大华边施法边在心里默念,结果白光消失后,众人发现,原来温婉秀丽的塘妃娘娘竟然变成了一只塘鹅。   这只塘鹅也和方才那只孔雀一样,根本不害怕周围的众人。   它的视线直直地盯在倪仙长身上,两张大嘴一张一翕,类似于人类在看见美食时吧唧嘴一般。   这只塘鹅正跃跃欲试地扇动着翅膀,似乎想要飞向倪仙长身旁。   倪大华的脸色已经发白得快要变成透明的了。   如果说孔雀对他们泥鳅只是有天生的血脉压制,那一只以鱼虾为食的塘鹅站在一条泥鳅面前,对这条泥鳅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毕竟泥鳅不在孔雀正经的食谱上,但却是塘鹅正儿八经最爱吃的东西。   倪大华心生惧意,身子已经开始打晃,显然快站不住了。   他隔着围观的人群看向远处的殿门,心里忍不住开始盘算该怎么逃跑才可行。   顾离琛似有所觉地对上了倪大华的眼睛,朝他温和一笑,彬彬有礼道,“倪仙长继续吧,您还有一次机会未用。”   倪大华恨恨地看了顾离琛一眼,到现在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还不清楚,这样的局面,如果不是面前这人故意用障眼法戏耍自己,那便只能是这些后妃全是雀妖了!   但是后一种情况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倪大华在心中安慰自己,这一切定然都是这个毛小子的障眼法,障眼法只是最简单的术法,自己不精此技在所难免,没什么好怕的!   他只以为是自己不下心漏出了马甲,泄露了真身,所以这些都是的顾离琛故意设下的攻心计。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上冒出来的冷汗,咬牙继续。   谁让自己一开始就接下了对方所说的先让三招的说法,他只能咬着牙把这三招用完。   --------------------   作者有话要说:   塘妃娘娘:本宫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第23章 离琛斗法   几乎被逼到绝处的倪大华开始急病乱投医,慌乱地寻试了一圈,他将视线落到了一个头上蒙着面纱的男妃身上。   那人身穿一身黑衣,脖子上围着一圈白色护领,蒙着黑色的面纱,看起来十分低调。   倪大华见他的装束如此低调,瞬间决定将他作为最后一个目标。   他竖起夹着符纸的两指,朝着他所在的方位狠狠甩去。一阵阴风裹着符纸朝着那男妃飞去,符纸上身的同时,那黑纱帽兜也被阴风掀了起来。露出了一张横眉冷竖,眼神阴鸷,看起来十分凶狠的脸。再向上看去,这人竟然还有一颗光秃秃的头。   瞧见这张脸的大臣无一不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怪不得这位娘娘要戴着面纱,先不提对方光秃秃的头,仅看这面相,恐怕只有十恶不赦的大凶大恶之人才能长出来罢!   倪大华看见对方的样貌后,顿时心觉不好。但为时已晚,术法已经开始运转,产生效果。   依旧是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只见刚才的面露凶相的娘娘变成了一只体型十分巨大的鸟。   此鸟一身黑羽,胸间绕着一圈白色的羽毛,再向上看去,竟是半分羽毛也无。不过那双泛着寒光的眼睛竟是一点也没变,十足地阴鸷凶狠,是只十足的猛禽   若是育雏园的徐园长徐归程在的话,定然会认出这只看起来凶狠无比的猛禽,竟然是《百雀饲养大全》上提到的“秃鹫鸟”。   这只秃鹫过于凶狠,远远地瞧上一眼,就好像看见了阎王爷般可怖,吓得围观的大臣们纷纷后退。   倪大华只瞧了眼前这只猛禽一眼,便被吓得腰腿发软,再也没有强撑的余地,直接瘫倒在地。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的幻形术怎么会出问题呢?   慕王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合作对象,见倪大华瘫倒在地,并未深想,只以为他是法力耗竭,累到倒地不起。   他看见这次倪大华变出了巨大的秃头猛禽,虽然和他们最初计划好的结果不同,但明显把围观的众人吓了一大跳,好歹也算有了些效果。   三次机会皆以用完,慕王连忙向前一步,趁热打铁道,“怪不得陛下圣体有恙,臣万万没想到,陛下宫中竟有如此多的妖物作祟!”   众位大臣听见慕王这句话,面上平静的神色也纷纷挂不住了。   经年累月中,妖族早就被民间盛传的各类志怪话本魔化了。各类传说中,无一例外都在说妖族专门吸人精血,抽人魂魄用来修炼或者补充修为。   在这种一代又一代的潜移默化中,凡人对妖族的恐惧逐渐攀升到了顶峰。   大臣们纷纷朝着慕王和倪仙长投去了求救的眼神,但看向龙椅上的玄清帝时,竟有不少人隐隐带上了愤恨的神色。   毕竟若不是玄清帝继位后近乎疯狂地充盈后宫,还避开世家大族的贵子贵女,选得尽是些不明来历的人或是妖,那玄朝现在也不会摊上这样的烂摊子。   顾灵翰站在高高的阶上,向下一览,便将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他握紧了右拳,挑起眉梢,几乎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火气。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撞进了一双澄澈的眼睛里。   那双一贯琥珀般清冷的瞳仁中透着只有见到他时才会显露出来的温和神色。   离琛朝着阶上的顾灵翰缓缓点头,眼神中染上一丝笑意,瞬间就将他那颗险要发作的心安抚了下来。   两人对视间,顾灵翰竟失神了一瞬,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竟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   他提起方才因为怒火而握成拳的右手,掩饰般的挡在了唇前。   顾灵翰轻咳了一声,神色平静地对上了慕王的眼睛,“王兄莫急,顾仙长还未出手。”   说完便转向顾离琛,“顾仙长,请吧。”   顾离琛俯身领命,朝着顾灵翰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之礼。   接着便转向依旧瘫软在地的倪大华,俯下身子,勾起唇角道,“怎么样,倪仙师还站的起来吗?”   倪大华没有说话,只是神色紧张地盯着面前的人,他以手撑地,但并没有成功地站起来。   顾离琛缓缓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倪仙长,看来您的幻形术还需要再勤加练习。”   倪大华被吓得浑身一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一张被吓得煞白的脸已然发青。   他根本想不通眼前这个毛头小子为什么会知道他用的术法是幻形术而不是显形术。   意如其名,“幻形术”指的是讲一件东西变换成其他的模样;而“显形术”指的是将一个变幻成其他模样的妖族恢复成它原本的样子。   倪大华强撑着面子结巴道,“你、你.....你胡说,我这术法分明叫做显形术!”   顾离琛轻笑了一声,声线低沉又轻缓,颇带了几分高深莫测,传到人耳中,让人生出许多信服感。   他直起身子,退到距离倪大华几米远的位置,“倪仙师竟然以为自己用的是显形术?看来真是学艺不精。”   顾离琛看了神色紧张地慕王一眼,随后又收回视线,朝着倪大华开口,“还请倪仙师好好欣赏一番我的显形术吧。”   倪大华听得出他这句话中的威胁,顿时将什么慕王、什么计划统统抛之脑后,想要夺门而出。   他缓缓地挪了挪身子,却发现方才被他的幻形术变出来那几只孔雀、塘鹅、还有秃鹫就守在他逃跑的必经之路上,把他堵得死死的。   在倪大华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顾离琛出手了。   只见他盘腿而坐,整个人被看不见也感觉不到的灵力托着缓缓升起,离地三尺,悬浮在虚空中。   他调动体内的先天灵火,将灵火凝于自己的右手指尖,就着虚空,直接画了一个悬浮着的繁复古老字符。   灵火在字符上燃烧跳跃,符成的那一刻,一股强大的威压朝着倪大华的命门袭去。   倪大华察觉到对方的灵力竟如此醇厚时,已经来不及躲避。   白色的火光落在了倪大华的身上,瞬间点燃了他身上穿着的道袍。   “啊啊啊!救我啊!快救救我!”   倪大华一边在地上扑腾一边手忙脚乱地掐灭火诀,想方设法要将身上的火扑灭,但火势丝毫未减。   火焰熊熊燃烧,哀嚎不绝于耳,围观的百官被这地狱般的场景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不少人都瘫倒在了地上。   倪大华发现这火无论如何也扑不灭,仇恨地看向顾离琛,怒吼道,“姓顾的!这火是什么鬼火?!为什么扑不灭?”   他疼的满地打滚,忽然看见了自己身上落下的一片燃着的衣物,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对,这白色的火焰颜色是......”   顾离琛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他神色冷肃地盯紧着眼前的人,眼眸中倒映的不断翻腾的火光很好地掩饰住了他眼中浮现出的些许不易察觉的墨色点。   修长的手指飞速掐诀,随后又瞬间打了出去。   燃烧的火势瞬间加大,熊熊火光将不断在地上翻滚的倪大华整个包裹了起来。   “呜呜....唔!”倪大华还没说出口的话被吞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顾离琛收了阵势,负手而立在熊熊燃烧的火光前,一派仙风道骨的绝世高人的模样。   顾灵翰一眼不错地看着自己徒弟施法,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满足的笑意,心中暗自赞叹,离琛认真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赏心悦目。   几个呼吸之后,火光渐熄。   方才在地上不断哀嚎的倪仙长不见了,只剩下一条手臂般粗细的大泥鳅奄奄一息地躺在原地。   顾离琛垂眸看着地面,眼中盛满了然的笑意,他转身朝着慕王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开口却不代半点客气,“慕王殿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今谁是妖,还不够一目了然吗?”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支持! 第24章 国师   慕王额上冒出涔涔冷汗,几乎将他的发际线打湿,嘴唇不断地颤抖,俨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烤肉香味,一想到着这味道是倪大华被烈火灼烧出来的味道,慕王胃里一阵翻涌,险些吐出来。   他不可置信地喃喃,“倪仙师怎么可能是妖精呢?这一定是你们的计谋!是你们把他变成这副鬼样子的!”   顾离琛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向还在垂死挣扎的慕王。   “殿下这般贼喊捉贼,属实不是君子之道。”   这句“贼喊捉贼”可谓是十分有深意,被这场闹剧折磨到险些犯了心疾的大臣们纷纷缓过神来,尤其是一开始被慕王授意过的几个大臣终于反应过来。   这个自称仙师,却被化形成泥鳅的马脸男人是慕王找来的,慕王还让提前交代过让他们看他脸色行事。   种种迹象不难分析出,这件事恐怕是慕王勾结妖物在先,却欲意谋害玄清帝,说他宠幸妖物,想要狠狠地抹黑一把玄清帝,让他失了大臣拥戴,失了民心。   此种不识大统、鼠目寸光的小人,怎能堪当治国大任?!   早前那些跟在慕王身后站队的臣子纷纷开始盘算,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从这条名叫慕王的船上赶紧脱身。   割肉不割肉无所谓,保命要紧!再跟着慕王干,恐怕一家人的性命都要搭进去啊。   慕王自知此事无法善了,这倪大华恐怕真的不是什么仙师,自己也是被骗了。   于是他赶紧开口认罪,尽可能地想要把自己摘出来,“陛下,臣肉眼凡胎,实在不知这倪姓草民实则是只妖物,信了他的妖言妖语,害得他冲撞了陛下,臣实在有罪!”   这句话半真半假,听起来似乎真的多了几分可信度。   但能做到进宫上朝面圣地位的百官也不是吃素的,慕王这句话也就是只能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顾灵翰却一直静默,没有说话。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沉了下去,“王兄,朕给了你那么多的信任,你却丝毫不肯给朕半分信任!”   “几日前,朕生身体不适,顾仙长前来探望,被你误认成祸国媚主的妃子,还传出了那般不堪的言论。”   “今日,你又怀疑朕宠幸妖物!”   “王兄,为何从先帝到文武百官,所有人都觉得朕能当好这个皇帝,但你却从来不愿意承认呢?”   顾灵翰言辞间故意提到了先帝,这句话又在诸位大臣的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以前不少大臣都觉得,先帝最后传位给玄清帝,恐怕是因为不惑之年得了幼子,宠爱的厉害,一时昏聩,所以才将帝位传给非嫡非长,甚至最为年幼的玄清帝。   玄清帝又不扶持世家,不少大臣对他都是心里暗自不服气的,若是慕王哪日大逆不道地想要清君侧,他们恐怕也只会象征性的反对几句便接受。   但现在看来,先帝此举,当真不无道理。   就看着慕王竟被个泥鳅精耍得团团转的样子,这让大臣们怎么放心把江山社稷交给这样一个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盘算,到最后,甚至连慕王自己都开始怀疑,父皇最后不传位给自己是不是因为他真的难担此大任。   顾灵翰轻轻几句话,可谓是借力打力,借着慕王费尽心机做的这个局,破了自己身上一直难能服众的争议。   顾灵翰虽然面上看起来十分严肃不悦,但他内心除了唏嘘,其实并无太大的波澜。   他既然坐在帝位上,那便一定会将这份责任担起来,不出半点差错,等到雀族事了,他会好好选一个继位者,将皇位传给他。   顾灵翰的视线移到了慕王身上,本来他还真觉得慕王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现在看来,慕王实在是有些愚蠢。最起码,为了一己私欲,就弃天下于不顾的人,真的难堪大任。   想到这里,他朝着慕王叹了一口气,接着转向自己徒弟,“顾仙长,快破了这妖的幻形术,将几位娘娘变回来罢。”   顾离琛象征性地施了个术法,朝堂上的几只雀族见准时机,自己恢复了人形。   恢复成人形的塘妃擦了擦自己险些流出嘴角的涎水,低垂下头颅,掩饰住自己想要加将那只泥鳅拆吃入腹的眼神。   看见这一幕的顾灵翰无奈扶额,开口说正事,顺便转移围观众人的注意力,“朕方才说过,谁赢了这场斗法,谁就能当上玄朝的国师。现在,真要立顾仙长为国师,众爱卿可有什么意见?”   众大臣心服口服,一点意见也无。   顾灵翰心道慕王此举来的正好,他正愁不知该如何给离琛安排个合理的身份。   他随后又点了几个衷心贤良的文官的名字,几人各有所长又能相互制肘,以李遥为首,组建了一班代理朝政的人马。   随后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不耐地甩了甩袖子,不再去看满朝文武,带着浩浩汤汤的一众妃嫔,兀自下了朝。   钱公公转向面面相觑的文武百官,“今日朝堂乱象惊扰了陛下圣体,陛下从今日起,开始休沐!”   出了这么大的事,底下的大臣们也无话可说。玄清帝年纪尚小还只是受了惊扰,他们这把老骨头经历这样的场面都快撑不住了。   钱公公带着几个人将奄奄一息的倪大华带了下去,收拾了地上的狼藉。   慕王依旧跪俯在地上,身边的大臣们渐渐离开,没有一个人打算扶他起来,甚至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都加快了脚步,想要快些逃离他的身边。   至于他的惩罚则是自去宗人府领五十鞭刑,随后于慕王府中禁足一个月。   顾灵翰回了清平宫,甫一进门便难以抑制地发出了欢呼声,就想不愿上私塾的孩童装上假期一般。他激动无比,简直想要变出翅膀,再去天上飞两圈才畅快。   就在他激动地转了个圈回头时,他才发现离琛也跟着他一同回了寝宫,就在他的身后,想必已经将他方才那副疯魔般的样子都收在了眼里。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这才意识到这么长时间,离琛竟然都没有自己的宫殿,都是一直住在他的寝殿里。   因为他日常留宿东西各宫,鲜少住在自己的寝宫中,这才意识到这个严肃的问题。   顾灵翰有些担心,离琛不会觉得自己不在乎他吧?   他看向顾离琛,发现对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睛里满是笑意,那神情认真非常,想到自己刚才的样子都被徒弟看到了,顾灵翰一阵脸热。   他清了清嗓子,“离琛,如今你已是当朝国师,为师合该划一处宫殿于你。”   他差人取来了一幅皇宫的地图,在御案前摊开,一处一处地和徒弟讲解每一处宫殿的好坏优劣。   顾离琛神色微变,收敛了笑意,他按住顾灵翰在地图上不断移动的手,和他说,“师尊,徒儿不想要宫殿。”   顾灵翰十分不解地看向他,却发现顾离琛原本清亮的眼睛里染上了落寞,神色恹恹的,让顾灵翰瞧着十分心疼。   玄朝早年也有立国师的传统,金池边上有一座汉白飞塔,此塔名曰观星塔,八角挑檐,斗拱飞椽,共有十二层高,塔下修着高台,各角缀着明珠,夜晚瞧去十分端庄气派。   不过观星塔是圣地,国师也只有白日里才会进入,夜间不能居住于此。   顾灵翰以为徒弟是误会了,正欲和他多解释几句,便听离琛忽然开口,“徒儿不想和师尊分开。”   顾灵翰闻言失笑,他下意识地想要揉一揉徒弟的头,却发现离琛现在已经比他还要高上许多,遂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就是分开了?皇宫统共就这么大,你想何时来见我都好。”   顾离琛却依旧固执地摇头,他十分认真地和顾灵翰分析,“师尊,反正您平日里都是宿在各位娘娘的宫中,只有一次因为灵力枯竭晕倒了才在清平宫的龙床上睡了一觉。”   顾灵翰:“......”   离琛的话让顾灵翰险些挂不住,若不是知道离琛对他一腔赤诚,断然不会故意顶撞他,他简直要以为离琛是在嘲讽他了。   他轻咳一声,心虚地错开了眼睛,“这不一样,你是为师的徒弟,又是当朝国师,身份尊贵,合该给你安排宫殿,这也是为师的一份心意。若是这些宫殿你都不满意,那为师再差工匠建造一座全新的给你。”   “师尊当真不必这样,您对徒儿好,徒儿都知道。”顾离琛认真地看着顾灵翰的眼睛,继续开口,“徒儿知道师尊后宫充盈,那些宫殿,师尊还是留给以后入宫的妃嫔居住罢。”   顾灵翰:“......”   顾灵翰十分无奈,他不知道如何也不能和离琛解释自己并非好色之徒,活了这么多年甚至还从未破过身。   顾离琛眨了眨眼睛,继续认真道,“徒儿不需要什么身份的证明,只想陪在师尊身边,这样一来,不仅师尊修炼的时候更方便,徒儿也可以多见师尊几面。”   顾灵翰心中的无奈褪去,泛起一片酸软。他瞧着小离琛一双不含杂质的眼睛,自责地想,自己对徒弟的关心和照顾真的太少了。   他抬手环住徒弟宽阔的肩膀,抱住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   作者有话要说:   灵翰:慕王的确是个好哥哥,缺什么就来送什么。   离琛:戳心窝子小技巧Get√!   接下来走感情线啦!甜度UPUPUP! 第25章 逾矩   顾灵翰发丝间的独有的气息钻进了顾离琛的鼻腔里,他闭上眼睛,沉迷却克制地细细品尝着。   师尊身上的味道十分温暖,带着些新生嫩芽般鲜活的木质清香。就像他自身的性格一般,温暖又善良还带着孩童般的天真。   即便被慕王算计到这种地步,也依旧只是小小的惩罚了一番。顾离琛看向顾灵翰那双泛着水光的赤金色的眼眸,他所有的心思似乎都明明白白的写在那双眼睛里了。   顾离琛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一个重色重欲的君主,真的会有这般澄澈干净的眼神吗?   虽说师尊宫中妃嫔众多,但自己在宫中住了这么久,东西各宫的各路妃嫔似乎一直都是相敬如宾,还从未听说哪几位为了君宠争风吃醋过。   这种现象真的正常吗?   想到这里,顾离琛忽然开口,“师尊今晚去哪位娘娘那里?”   顾灵翰闻言一怔,他还真被徒弟问住了。他松开徒弟的肩膀,掰着手指好好思索了一番,但实在是把日期记混了,一时间推算不出自己今晚该去哪里了。   毕竟这些天,小幼雏们纷纷破壳,许多不同品类雀族的孵化顺序都被打乱了。   赤金色的眼中泛起困惑,顾灵翰下意识地看向一旁候着钱公公,眼神中的询问再明显不过。   钱公公是个十分称职的总管,把皇帝的起居行程记得十分清楚,他上前几步,在顾灵翰的耳边小声提醒,“陛下,今日该去碧衣娘娘那里了。”   顾灵翰这才了然,随后转头忍着心头的窘意告诉了顾离琛。   一个君主竟然连选择宠幸哪位妃嫔的权利都没有,还要按着身边的随从安排吗?这是在不合常理,除非其中另有隐情。   顾离琛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喜悦,面上却只是淡淡地点头,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般。   但随后,他眼中露出向往的神色,“师尊,听说宫中许多幼雏都孵化了。徒儿十分好奇,想问问师尊,能不能去看看?”   “当然可以。孵化成功的小幼雏们都集中抚养在育雏园,这宫中的每一处你都能去,他们不会拦着你。”   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今日天色尚早,不如师尊带你去瞧一瞧?”   顾离琛闻言露出满足的神色,扬起笑脸,“好。”   在育雏园附近的半空中盘旋的青庄早早地看见了顾灵翰一行人到来,提前落到育雏园门口,候着向他行礼。   顾灵翰拦住他的肩膀,示意不必多礼,自己只是随便来看看。   顾离琛跟在顾灵翰的身后,仔细观察着两人交谈时的神色。   青庄大人的眼中只有一片赤诚的衷心,师尊的眼里也只是充满了信任和满意。   那眼神,和他看向李遥李大人时的眼神一般无二。饶是涉世不深不谙世事如顾离琛,也能看出来这纯粹的眼神中半点情意绵绵也无。   顾离琛看向青庄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得意之色。   青庄抬头对上新上任的国师大人的视线,不由得一愣。再定睛看去,国师已经移开了视线,他回忆着方才那一幕的眼神,忽然觉得国师的眼神怎么和他们雀族在求偶中取得胜利的获胜者向失败的一方炫耀的眼神一般?   青庄摇了摇头,一定是仓促间自己看错了。   顾灵翰解开了育雏园外的保护结界,带着离琛进入园内。   育雏园占地面积很广,园门口修建着一段长而曲折的走廊,每一次转角的地方都修建着一扇封闭的大门,这些设计都是为了防止越狱的小幼雏们趁人不注意跑出来而设置的。   走过这段长廊,入目的便是宽阔的院子,院子正中修建着一方池塘。池塘周围是茂密的芦苇,还有一些小型灌木和高树。   按着“水、陆、空”三种品类,幼雏们被分别安排在了东、西、北三侧的房间中。   育雏园园长徐归程正忙着给小塘鹅喂鱼肉糊糊,一时间不知道皇帝来了育雏园。   直到顾灵翰一行人走到他身后时,徐归程才发现有人来了。   “微臣参见陛下!”徐归程一手拿着金匙,一手托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塘鹅转过身来,想行礼却发现腾不出手来。   顾灵翰示意他继续忙不必多礼。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小塘鹅们感知到了陌生人的起气息后竟然不闪不躲,纷纷主动凑到了顾离琛的身边。   让顾灵翰更意外的是,曾经告诉过自己不喜欢雀族的离琛竟然蹲下了身子,主动手心向上探了出去。   小塘鹅们围在顾离琛的手边,跃跃欲试地想要向上蹦,一只胆子比较大的小塘鹅先是用尖尖的嘴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指,见他没有拒绝,便大着胆子跳到了他的手心上。   顾离琛在放金匙的架子上新取了一支金匙,用它挖了少许鱼肉糊糊,递到了小塘鹅的嘴边。   小塘鹅唧唧啾啾地扑腾着翅膀,一口吃掉了肉糊,还用毛绒绒的小脑袋十分眷恋地蹭了蹭顾离琛的手背。   以前小塘鹅们最喜欢的是自己,如今离琛过来了,他们竟是瞧也不瞧自己。   顾灵翰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生出了些奇异的暖意。   离琛同自己说过,不喜欢除了自己以外的雀族,那如今这般温柔的举动,只是因为他以为这些小家伙都是自己的孩子吗?   顾灵翰看着离琛那张冷硬的脸上浮现的温柔神色勾起了唇角,谁能想到,一个石头化形的妖竟然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呢?   徐归程带着两人在育雏园里转了一整圈,一一为他们介绍了一番,随后带着小塘鹅等水生雀族去院中的池塘下水,练习游泳去了。   池边的芦苇正在开花,顾灵翰随手捞了一根,捏在手里把玩。   忽然听见一旁的离琛问,“师尊,为何徒儿没有看到小朱雀呢?”   顾灵翰闻言一滞,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脑中忽然一阵空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他是朱雀,孩子中却没有小朱雀?   因为这些幼雏都不是他的孩子啊,所以怎么都不可能会孵化出朱雀。   顾灵翰卡了壳,直直地看向顾离琛,默默无言。   顾离琛暗中打量着师尊的神色,又悄悄地勾起了唇角。   看来自己猜的没错了,朱雀乃先天之灵,生下来的孩子绝对不可能普通。他刚才借着给小幼雏们喂食的动作,悄悄地探查了一番他们体内的灵力状况。   小幼雏们十分健康,但除了他们外表沾染的先天灵火的气息,体内没有一点与师尊相似的气息。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朱雀如此霸道,但所生的幼崽却无一人随他,实在说不过去。方才师尊明显被自己问住的样子,已经能让顾离琛确定了,这些幼雏绝对不是师尊的孩子。   如此推测,恐怕后宫的各位妃嫔和师尊的关系也并非表面这么简单了。   想通了其中关窍的顾离琛心情很好,他故意装作恍然大悟地样子,帮顾灵翰缓解尴尬。   “师尊,徒儿明白了,朱雀是天地所生的神鸟,想来世间不会再出现第二只朱雀罢。”   顾灵翰心虚地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借口倒也算合理。   他有些忐忑,今天接连被徒弟问了许多难以回答的问题,每一个都和他瞒着离琛的雀族辛密有关。但偏偏这些事,实在不能告诉离琛。   顾灵翰也感觉到了徒弟的反常,他有些奇怪,毕竟凭他对离琛的了解,离琛并非是窥探欲强的人。   但不知为何,离琛今天的问题格外多,甚至隐隐带着些向内逐渐入侵的意味。顾灵翰扪心自问,是不是自己今天提出的让他搬出去的提议让徒弟有些受伤。他没有安全感,所以才问这么多问题,求得心安吗?   顾灵翰瞧着徒弟那双完全信任自己,不包含一点杂质的眼睛,心中涌上一股强烈的自责。   “师尊怎么了?”顾离琛似乎觉察到了顾灵翰情绪上的反常,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疑惑和关切。   顾灵翰心虚地错开眼睛,不敢与之对视,转过身去含糊道,“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顾离琛却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用力将顾灵翰拉到身前。   顾灵翰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推拒,想要挣脱出顾离琛几乎要与自己贴上的胸膛。   但顾离琛却好像没感觉到似的,半点不肯让步,紧握着他的手腕没有任何松动。   顾离琛将滚烫的指尖贴上了顾灵翰腕间的脉门,却没有自作主张,只是摩挲着那处,似乎在征求他的同意一般,“师尊可是灵力又匮乏了?”   自己竟被徒弟牢牢地钳制住,这让顾灵翰有些恼羞成怒。但他还没来得及生气,手腕上传来的热意就烫得他心尖一颤,胸腔里的心脏紧接着狂跳起来。   顾灵翰被自己这样的反应惊得头皮发麻。   他按捺住想要把手缩回去的欲望,强作镇定,冷脸道,“为师还没有那么虚弱。”   听见顾灵翰的回答,顾离琛的手上下意识地加了几分力气,他也不想再忍耐,“师尊,徒儿一直想问您,您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为什么不能自行吸纳灵力?”   “为什么每次补充之后,消耗得又那么快呢?”   顾离琛语气极为认真,语速稍快,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听在顾灵翰耳朵里像是责备,顾灵翰本就因为徒弟的没大没小感到有些冒犯,如今离琛强势起来,他更觉得有几分羞辱,难以忍受。   顾灵翰冷声道,“松开!”   顾离琛难以置信,“师尊?”   --------------------   作者有话要说:   李砸又来放脑洞啦,苏爽甜快穿!《渣攻:悔不当初认识你[快穿]》   文案   祁宁绑定了虐渣系统,任务是替各个虐恋世界被渣攻虐身虐心的主角受复仇虐渣。   地狱模式世界里,祁宁再次将渣攻虐翻在地,精致的脚掌踩上渣攻的侧脸,冷笑着教育,“贪得无厌者终将一贫如洗。”   渣攻痛哭流涕:悔不当初渣了你!   祁宁挑眉:悔不当初渣了我?笑话,我怎么可能给你渣我的机会,我要你根本就后悔遇见我!   世界一·被嫌弃的豪门亲生子:乖,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不久后你将一无所有!   世界二·白月光替身:就喜欢你想离却离不掉的样   世界三·被诅咒的泳坛双子星:我会帮你登上最高的颁奖台,然后让你摔得粉身碎骨!   等等…   系统突然告诉他,那个总是充当背景板的大佬是渣攻的庇护者,要小心。   祁宁:那我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就打一双!   结果他发现,这个背景板大佬,好像是自己的辅助?   食用指南:   1、主线虐渣+谈恋爱,副线攻受一起打脑花   2、切片温柔忠犬大佬攻V不爱做人的漂亮懒蛋受,主世界有感情,百年不变1V1互宠,苏爽甜不白, 一路复仇虐渣!   3、别问为什么正牌攻要庇护渣攻,问就是辣鸡脑花(主神)从中作梗。   4、主角前期苦兮兮自食其力,中期美滋滋吃软饭,后期兴冲冲喂软饭。虐渣主线越来越爽。一共也没几个世界,感谢支持! 第26章 松开!   “松开!”顾灵翰第一次对着离琛横眉冷竖,白皙的脸上浮上了明显的愠色,看起来十分生气。   见到他这副样子,顾离琛立时松开了手,他的手臂无措地垂在身侧,马上软了语气,“对不起师尊,徒儿只是想帮你......”   顾灵翰却立刻转身,向后走去。   但还没等他走远,便觉得衣袖被人扯住了,他不用回头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顾离琛扯住了顾灵翰的衣袖,就像他小时候撒娇那般,“师尊,别什么事情都瞒着徒儿好吗?徒儿也能帮您的......”   顾灵翰心中一软,却没有回头,他甩开徒弟的手,径直朝着清平宫的方向走去,将离琛远远地甩在身后。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想不通自己心中的思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心脏狂跳,这样的情况让他心里发慌又让他觉得十分丢脸。   或许又是因为被离琛握住手腕的时候,他才发现离琛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他竟然都不能挣脱对方的钳制。   顾灵翰本就觉得自己没能好好照顾离琛,是个不够格的师尊。   如今又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实力实在太弱,不仅抵不过离琛,甚至还要靠和对方共同修炼才能补充自身的灵力。   这样的自己,真的配得上离琛的一声师尊吗?   心中涌上的种种复杂的思绪,让顾灵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   在他下意识地想逃避的时候,离琛却步步紧逼,似乎想要一口气将他的心撬开。   所以他只能摆出强硬的态度摆脱。   顾灵翰回到清平宫后,思绪渐渐冷静了下来。   顾灵翰回忆起离琛最后说的那句话,他忽然想明白了,自己会觉得今天的离琛特别反常,就是因为离琛一直都在试探自己。   凭离琛聪明的程度,再加上又一直在和自己生活在一起,想看出后宫的端倪其实并不困难。   离琛的态度之所以会那么咄咄逼人,大概也是因为想了解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离琛的试探他并非不能理解。   但是雀族辛密关系天下雀族,并不是他一人凭着个人意愿就能左右的。   顾灵翰抬起头,无意中瞥向了御案的方向。   御案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毛笔字,那是离琛第一次习字的成果,当时的顾灵翰万万没想到,离琛第一次习字就能达到那样的效果,挂在墙上后,前来议事的大臣们无一不衷心赞叹过这副绝世罕见的墨宝。   他的脑子里立时就冒出了离琛还未长大时那软乎乎地,依恋自己的样子。   顾灵翰忽然想起,自己那时因为后宫事忙,几日未回过清平宫。待到他终于忙完后再回到寝宫时,小离琛脸上的喜悦盖都盖不住,随后便迫不及待地向自己展示他写的字。   那副在跟自己讨赏求夸奖的样子,顾灵翰永远都忘不了。   看着这幅字,顾灵翰心里涌起一阵内疚。   顾灵翰看向自己的手腕,方才被离琛摩挲的灼热触感还留在那里。想起那一幕,顾灵翰的心又跳了起来,心中又泛起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顾灵翰覆上自己的胸口,想明白自己这颗心为什么会咚咚咚地跳个不停,他用右手扶住胸口,探查了一番自己的心窍。   但让顾灵翰没想到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心脏依旧在胸腔里有力的跳动,但其中的七大精窍,无一例外,处处为空。   顾灵翰耸然一惊,自己的心头血呢?   他再三探查,但无一例外,结果都是没有。   怪不得自己没有了吸纳灵力的能力,怪不得自己的身体像一个只出不进的漏斗,存不下一点点灵力。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如今看来,没了心头血才是真正的原因。   但心头血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呢?   顾灵翰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心头血到底是消失了还是丢失了?   他心中有太多的疑虑,他想,自己大概忘了很多事情,甚至记不得自己到底是何时失的心头血。   他忽然想起那日闯入识海中的黑衣人,依稀记得他问过自己,“可曾记得丢失过什么心爱之物?”那自己丢失的心头血,会和那个人有关吗?   但随即,顾灵翰便否定地摇了摇头。他自嘲地笑了,梦中人怎么会是真实存在的?若是真的认为此事与梦中人有关,那自己岂不成了庄周,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或许事实可能只是自己大限将至吧,顾灵翰自嘲地想,活了这么多年,也活够了。   顾灵翰看向门外,眼中满是苦涩。   钱公公忙完了手里的事,回了清平宫。   他一到殿门口,便看见新晋封的国师大人正直挺挺地站在门外,像被霜雪打过的竹子一样,虽然面上带了些颓然的神色,但依旧倔强地挺直着腰杆,十分倔强。   一瞧这架势,钱公公就知道不对了,看着这副场景,怕不是国师大人惹陛下生气了吧。   他心中一震,陛下脾气那么好,何时跟人生过气。   想到这里,钱公公只简单地和顾离琛打了个招呼,便匆匆进了殿内。   一进殿中,钱公公便瞧见顾灵翰正站在御案前,一脸凝重地不知在思索什么。   钱公公尽量无视顾灵翰的脸色,大着胆子劝道,“陛下,国师大人一直在门外候着呢......”   顾灵翰看向钱公公,斟酌了许久的措辞,才道,“钱公公,是本尊不配做离琛的师尊。”   钱公公被顾灵翰的话惊住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在他眼里,朱雀仙尊是先天之灵,生而有仙骨,更是有助人飞升之能,若是朱雀都不配做顾离琛的师尊,那谁还配呢?   朱雀何时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灵,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所以钱公公不可置信道,“陛下,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顾灵翰却是苦笑一声,叹了口气。   “你可曾听过,‘朱雀血得之而飞升’这句传言?”   钱公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他不仅知道这句,还知道后半句——“朱雀血得之而飞升,凤凰髓获之而涅槃。”   朱雀和凤凰都是雀族的神鸟,雀族中无人不知这句话,许多人以为这句话只是传说,但钱八仔却知道,这句话说的是真的,他跟在灵翰仙尊身边许多年,见过太多想要对朱雀血有非分之想的修者。   顾灵翰接着开口,语气随意,但内容却让钱八仔心惊胆颤,“可是我却不记得自己是何时丢的心头血,你说可笑不可笑?”   钱公公吓得瞳孔一颤,他强堆起笑脸,“陛下,这怎么可能呢?心头血怎么会在您不知情的情况下无缘无故丢了呢?”   顾灵翰却是笑了,“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可笑。”破带有几分自嘲地意味。   他将手负于身后,沉思片刻,对还没缓过神来的钱公公吩咐道,“钱公公,让离琛进来吧,本尊有话对他说。”   顾离琛走进殿内。   顾灵翰让他坐下,他却执拗地站着不肯坐下,直接对着顾灵翰开口道歉,“师尊,是徒儿逾越了。”声音低沉却保留着一丝顾灵翰熟悉的清越,那是离琛小时候的声线。   顾灵翰看着已经是一副冷硬成熟模样的顾离琛像个孩子似的低头和自己道歉,心中升起歉疚。   “不,是师尊不够好。”他清了清嗓子,“离琛,本尊想了很多,自觉得不配做你的师尊。”   顾离琛听见这句话后震惊地抬头,他梗着脖子,眼神中满是倔强,“不,师尊,是离琛不配做师尊的徒弟。”   “没有三拜九叩,没有拜师贴和拜师酒,离琛的确不配做师尊的徒弟。”   听见离琛这么说,顾灵翰神色微动,险些绷不住严肃的神情。   他叹了口气,心道,离琛还真是专挑人心里最软的地方戳,直戳得他心里酸酸麻麻的。   自己当初收离琛为徒的时候的确太过随意,现在想想他们两人这段关系,本就不合时宜。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离琛那双琉璃般情清透的眼睛,解释道,“本尊说的不是这些。”   顾离琛却不听顾灵翰解释,他打断顾灵翰的话,眼中泛起化不开的委屈神色,“师尊,您是不要徒儿了吗?”   顾灵翰气得咬牙,“别歪曲事实,本尊不是这个意思。”   顾离琛的眼睛中泛起泪花,“徒儿是在您怀里化形的,吃的第一口饭也是您喂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尊在哪儿徒儿就在哪儿!”   “师尊您不知道,徒儿其实早就开了灵智。在九重天上时,那些所谓的仙长仙尊无一不拿我当个物件,有些人想将我炼化为器,有些人则是打算将徒儿体内的先天灵火吸收成自己的修为,化为己用。”   “徒儿天天承受着千锤百炼的痛苦,但因为我石质坚硬,又身负先天灵火,所以他们无论如何也奈何不了我,所以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经历着那些痛苦。”   顾离琛认真地看向顾灵翰,“徒儿长这么大,遇见过不少人,但是这么多人里,只有师尊对徒儿好过。”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支持! 第27章 不醉不归   顾离琛鲜少说这么多的话,字字句句让顾灵翰听得心里直发疼,   顾灵翰被离琛那双倔强的眼睛激的心尖一颤,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转过身去。   他曾在师兄只言片语发的描述中猜测过离琛在九重天的处境。   这么块无法炼化又冥顽不灵的硬石头,到底是如何在那群唯利是图的人手里艰难求存的?   顾灵翰捏紧了手指,但他该怎么告诉离琛,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容乐观,认自己为师,根本给不了他任何好处。   不是不想要,而是不能要。   顾离琛一眼不错地盯着顾灵翰,看得出他身上的纠结和不舍,唯独看不见厌弃。   顾离琛悄悄松了口气,他本以为师尊是介意自己的逾矩,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顾灵翰不知道,顾离琛想得比他却要多得多。   当年非峰之巅一别,不知过了多少年,自己才好不容易找了这个人,顾离琛早就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离开他。   顾灵翰深吸了一口气,哑然开口,“离琛,你听我说,我出身九重天的桐宫,如今的桐宫之主是我的师兄——仪羽仙尊,他实力在我之上,也不似我这般琐事繁忙。”   他忍住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用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逼干了眼眶里的眼泪,只留下隐隐发红的眼圈,“我会帮你递拜师贴,你认他为师,对你大有益俾。”   顾离琛却声音低哑,“我走了,那你怎么办?”听见顾灵翰的话,他难过至极,甚至没用敬语。   “本尊能有什么事?”顾灵翰收起方才那副失态的样子,摆出了矜贵冷淡的姿态。   顾离琛努力克制心中翻涌的情绪,“若是你灵力匮乏晕倒了,谁来帮你修炼补充?”   “那次晕倒只是意外,况且本尊不信,除了你之外,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帮本尊补充灵力的之物。”   顾离琛看着顾灵翰故意挺直的脊背,唇角勾起一抹苦笑,他压抑住心中想要把眼前这个倔强的人摁在怀里的欲望,软了语气恳求道,“离琛想陪在师尊身边,若是师尊灵力匮乏了,徒儿便来帮师尊修炼。”   “徒儿不会再好奇,不会再试探,什么都不会再问,直到师尊找到第二个能帮你补充灵力之物时,再让离琛离开好不好?”   顾灵翰转过身子,极为不解地看向顾离琛,“本尊不留你是为你好,你何必如此?”   顾离琛却笑了,他道,“师尊忘了,徒儿和您一起修炼的时候,自身的灵力是不减反增的。”   顾灵翰一怔,“.....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留在您身边对徒儿来说怎么就不算是好事了?”   “可是这样太奇怪了......”顾灵翰总觉得他们两个人这样的关系若是持续下去,十分奇怪,这样的话算得上是师徒吗?   钱公公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揪心地围观,听到这里也觉得有些不对味了。   他皱眉思索一番,忽然一惊:怪不得陛下一直拒绝,凭着这两个人现在的关系,离琛哪里是陛下的徒弟,分明就是供他修炼的炉鼎啊!   钱公公十分了解顾灵翰,知道他心思单纯,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没有概念,不知道这些事该怎么表达。   所以顾灵翰只能感觉到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不对劲,不应该继续持续下去,但除了为顾离琛好,说不出其他的理由。而顾离琛一心为了顾灵翰好,自然不会在乎这些。   此时,作为全场唯一一个明白人的钱公公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有必要帮两个人解决矛盾。   他在顾灵翰身边陪了很久,一心向着他,凡是对顾灵翰好的事,他都支持。如今顾灵翰没了心头血,需要大量的灵力支持,所以现在这个情况,断不能顺着他的意思,把顾离琛送走。   钱公公捏了一个传音诀给顾灵翰,劝道,“陛下,您刚封了离琛公子做国师,他若是离开了,恐怕给不了大臣们交代。再说,离琛公子化形不久,难免有雏鸟情结,若是您太强势了,他恐怕会受伤的。”   “有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就是找到您丢失的心头血,到时候您不但不需要靠离琛公子修炼,还能恢复灵力修为,就能真的堂堂正正做他的师尊了。”   顾灵翰默不作声地将这些话听了进去,心中一动,这个方法听起来倒是真的不错。   他看向离琛,这才发现离琛那双琉璃般澄澈的眼睛从头到尾都写满了真诚。   他也认真地看向顾离琛,再一次问道,“离琛,你真的想好了吗?本尊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顾离琛目露惊喜,“师尊,您愿意接受徒儿了吗?”   顾灵翰叹了口气,将手搭上他的肩膀,“为师一直都接受你,只是怕耽误你。”   顾离琛兴奋地扬起了眉毛,向前一步,一把抱住了顾灵翰。   贴着徒弟宽广的怀抱,脸下蹭着的是他饱满的肌肉,顾灵翰颇为不适应,以前离琛小小的一只,都是自己把他抱在怀里,他的头会自然地埋在自己颈窝,别提有多乖巧了。   顾灵翰抬起头,抬起右手将顾离琛的头压了下来,还像他小时候那样将之埋在了自己的颈窝里。   “嗯?”顾离琛有些错愕,但紧接着鼻腔涌进一阵温暖的香气,是师尊特有的味道。   他没忍住深吸了一口,鼻尖喷出的灼热气息将顾灵翰烫得浑身一颤,让他甚至有些发软。   顾灵翰一把将徒弟推远了,努力平复心中又生出了异样的感觉。   他看着顾离琛满眼的错愕,下意识地蹭了蹭颈侧的皮肤,垂眸解释了一句,“痒。”   因为他底着头,所以并没有看见徒弟眼中划过的一丝得逞的笑意。   “是徒儿太激动了。”   顾离琛接着转头看向钱公公,“钱公公,能不能帮我上一壶酒,我想认认真真拜一次师。”   钱公公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诶,国师大人,奴才这就吩咐御膳房,让他们做一场丰盛的拜师宴。”   顾离琛拱手道,“多谢。”   他对上顾灵翰赤金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请求道,“师尊,我们今天不醉不归,好不好?”   顾灵翰心中一软,看着徒弟那双炽热到好像能发光的眼睛,答应道,“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嗷哩哩哩~~ 第28章 师尊索吻   香甜的酒气从玉耳瓶中溢散出来,清透的酒液在玉白酒杯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暗红。   顾灵翰端起耳瓶,为两人各斟了一杯酒,“这是东海送来的紫红华英浆,味道醇厚而不烈的淡酒,可以多喝几杯,不用担心会喝醉。”   言罢,顾灵翰扬起下巴,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顾离琛看着师尊唇上沾的些许暗红,禁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他垂眸看向自己面前的酒杯,端了起来,随后直起身子,向侧旁跨出一步,朝着顾灵翰直直地跪了下去。   “今日,顾离琛于今日拜灵翰仙尊为师,从今以后,定当终生护于师尊左右,生生世世相随,永远不离师尊半步!如有违誓,便让徒儿魂飞魄散,挫骨扬灰!”   低沉有力的嗓音传进顾灵翰的耳朵里,一字一句,一句一顿,决绝的誓言像重锤一样击在他的心口上。   顾灵翰下意识蹙眉,“离琛,这誓言是否太过极端。”   他觉得这誓言太过严苛,因为自己生□□自由,故而他也想要徒弟不被束缚。   一旁候着的钱公公听了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心道:这哪里像是拜师,简直像是求婚呀!   他疑惑地打量了顾离琛几眼,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因为顾离琛入世不深,不懂世俗之道,所以才显得有些不妥。   “师尊觉得有何不妥?”顾离琛疑惑道,“师尊是觉得徒儿不该对师尊一片赤诚吗?”   “......不。”顾灵翰已经涌上喉间的话成功地被顾离琛的发问怼了回去。   他皱起眉头,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一直被徒弟带着节奏走,索性不再想,又闷头喝了一杯酒。   顾离琛看着顾灵翰郁闷的样子,喉间溢出低笑一声,“师尊慢点儿喝。”   顾灵翰用上唇抿着酒杯,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故意冷声道,“莫管为师!”   顾离琛这下笑得连眼睛也眯起来了,他也举起手里的酒杯,用杯沿碰了碰顾灵翰的杯沿下方,“那师尊喝一杯,徒儿喝三杯。”   顾灵翰也勾起了唇角,他赞同地点头道,“来!咱们师徒二人,今天就来个不醉不归!”   “徒儿自然奉陪到底。”   酒酣耳热之间,顾灵翰觉得自己的嘴唇隐隐有些发痒,他看向手中的酒杯,暗自思忖,莫非是因为引多了这杯中的紫红华英浆的缘故?   顾灵翰用手指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嘴唇,那痒意便消散了,遂没再多想,继续和徒弟饮酒畅聊。   即便是淡酒,也不能饮酒过量。   几番瓶空后,顾灵翰泛着水光的眼睛带上了几分迷离,赤金色的瞳孔变成了赤红色,眉心的火焰纹若隐若现。   顾离琛喉间一紧,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他准转头对一旁已经开始打瞌睡的钱公公道,“夜不早了,钱公公回去休息吧。”   “是啊,八仔,退下吧。”顾灵翰闻言转头去盯着钱公公,也跟着附和。   钱公公看着顾灵翰明显喝醉了的样子,犹豫道,“陛下,奴才就不走了吧,您喝多了,奴才还得照顾您。”   顾灵翰不满地皱起眉,“乱说什么?你才喝多了!朕喝多少都不会醉!”   说罢还看向顾离琛求证,“离琛,我的乖徒弟,你说为师喝醉了没?”   顾离琛眼睛含笑地看着顾灵翰,“没喝醉,师尊怎么会醉呢?”   他看向一旁苦着脸的钱公公,传音道,“钱公公,一会儿我来照顾师尊,你先退下吧。”   顾离琛接着话锋一转,“还有,师尊已经醉了,今晚宿在自己的寝宫,哪儿也不去了。”   也只能这样了,钱公公看着明显上头的顾灵翰,叹了口气,“是,多谢国师大人了。”   待顾离琛目送着钱公公离开后,回头发现顾灵翰抱着酒瓶正趴在桌子上,饱满红润的唇开开合合,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顾离琛坐到顾离琛身边,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轻声问,“师尊在说什么?”   顾灵翰堪堪睁开迷离的眼睛,撩了他一眼,含糊道,“痒……”   顾离琛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他将耳朵凑到顾灵翰的嘴边,再次问,“师尊刚才说什么?”   顾灵翰也下意识地向前倾头,嘴唇几乎贴上了顾离琛的耳朵,“痒……”   顾离琛被温热的气流激得浑身一颤,还没来得及缓口气,便感觉到耳廓传来了湿热酥麻的触感。   他整个人僵住了不敢再动作,师尊这是在吻他吗?   顾灵翰已经神志不清,他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画面,只想找一个东西蹭一蹭,让他缓解双唇的奇痒难耐。   顾离琛压抑在喉间的呼吸变得粗重急促,他僵直着身子挺坐了很久,才哑声道,“灵翰,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顾灵翰闻言不悦地蹙眉,他声音很轻,“没大没小,竟敢直呼为师的名讳!”   师尊意识尚且清醒,还知道自己是谁,顾离琛的眼中绽放出光亮,“师尊也心悦于徒儿吗?”   半醉半醒间,顾灵翰只觉得顾离琛的问题莫名其妙。   当然喜欢他,不然怎么会收他为徒?   想到这里,顾灵翰叹了口气,定是自己做的不好,让徒弟太没有安全感了,于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得了到肯定的回答,顾离琛十分激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简直要突破喉咙的束缚。   他将贴在自己脸侧的头扶到身前,双手托住师尊轮廓分明的下颌,欣赏着师尊脸上少有的迷离神色,他瞧着那双极艳的红唇,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吻下去的念头。   顾灵翰被他的双手托着,脸上的神色由疑惑变为不满,他摇了摇头,挣脱了顾离琛双手的束缚。   顾离琛看着变空的手,心头忽而怅然。   但让他没想到的,下一刻,那双湿热的唇便贴了上来。   两唇相触,顾离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但他不会放过,一只手瞬间扣上顾灵翰的后脑,既然来了,那便断不会让他退出。   顾离琛只敢浅尝辄止,用自己的嘴唇碾着师尊湿热的唇。   但顾灵翰却好像不满意似的,一直跃跃欲试地张开自己的唇缝,想要将舌尖探出来。   顾离琛的额上已经浸出细密的汗丝,他现在头昏脑涨心如擂鼓,堪堪压抑住内心汹涌澎湃,想要猛烈地攻略城池的欲望。   但下一刻,他便发现师尊张开了唇缝,一段湿滑的舌尖送了出来,在他的唇上徘徊。地   顾离琛微微张开了双唇,等着顾灵翰的舌尖探入。   但顾灵翰却将舌尖收了回去,转而叼住他的唇,用尖尖地犬齿磨着他的嘴唇。   这就是明晃晃的勾引了,顾离琛被他撩拨地呼吸猛然加重,终于克制不住,也用同样的方法对他。   顾离琛灵活有力地捣入,紫红华英浆的香气混着师尊独有的温暖的味道,传到他的舌尖上,让他沉溺。   顾灵翰被吻得眼皮轻抖,睫毛微颤,喉间偶尔传来隐约的呜咽声。   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会让顾离琛脑中更加昏热,更加情动,更加沉溺。   两个人吻着吻着,便纠缠到了一起。   顾离琛一手托着顾灵翰的髋骨,一手按住他的后脑,低头,深深地覆上去。   几刻过后,顾离琛的衣冠还算齐整,但反观顾灵翰的样子却是一塌糊涂。   外袍早就掉落在地,因为腰封未解,其余的衣物只能要掉不掉松松垮垮地堆着,露出白皙的皮肤,原本束在头顶的发冠早就不知所踪,青丝垂落,掩在白皙透明的皮肤上。   待到一缕属于顾灵翰的发丝绕进了的他的唇间,顾离琛这才舍得抬起头来。   那一缕鸦羽般的发丝绕过顾灵翰的脸颊,没入他绯红的唇间,显得他的皮肤愈发的白,双唇愈发的红。   看着师尊那双向来高傲天真,不沾半点世俗的眼睛被自己吻到水光潋滟,目光迷离。顾离琛没忍住内心不断攀升,愈演愈烈的情绪,抬起手……   微凉的指尖擦过柔软温热的上颚,顾灵翰浑身一颤,难耐地眯起眼睛,眼中滑落出晶莹的泪珠,“唔…”   “对不起……”,顾离琛抽出手指,松开两指间夹着的发丝,随后捧住他的脸,吻去他眼角残留的泪珠,“师尊,原谅徒儿…”   --------------------   作者有话要说:   求预收,《穿成选秀文炮灰后朕成了团宠[穿书]》、《魔尊穿成NPC被电竞大神杀疯后》   文案:   《传成选秀文炮灰后朕成了万人迷[穿书]》   男团顶流·万人迷团宠·十项全能·一心为民·绝美皇帝受V在火葬场和修罗场中艰难求生的真香霸总攻   明宣身为傀儡皇帝,刚设计让摄政王下了台,还没大展宏图,便穿成了一本选秀文中无恶不作的绿茶炮灰。   被迫选秀的明宣只想早点下班,远离主角团,但偏偏穿来之前就把人得罪死,只能被迫营业,无奈对线。   节目开播前,明宣被全网嘲——废物草包还是早点退赛!   开播后,明宣却势不可挡地冲上热搜,彻底出圈。   网友真香了:嘶哈!长成这样,就算是废物也该让他出道供大家欣赏!   初舞台开播,明宣一曲solo直接封神,身段唱腔惊为天人,各路大佬纷纷现身认领!   网友:嘶哈!明宣竟然故意藏拙?你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渐渐地,一心远离主角团的明宣却成了团宠——   原本对明宣避之不及的清冷主角受开始每天无微不至地照顾,各种争风吃醋。   原本超A的深情男配为他成了恋爱脑,天天赖着他撒娇。   原本只对主角受一人偏执的反派也把目标转移到了他身上。   就连曾经狠狠拒绝明宣,说永远不想再见到他的主角攻也在他面前红了眼:你不是说过爱我,凭什么现在又把我扔到火葬场?!   明宣:......呕吼,全员完蛋。   男团顶流·万人迷团宠·十项全能·一心为民·绝美皇帝受V在火葬场和修罗场中艰难求生的真香霸总攻   食用指南:1V1,苏爽甜,不买股   求预收,《魔尊穿成NPC被电竞大神杀疯后》   高亮:ABO世界,修真是背景篇幅不多,重点是从游戏穿到现实后!   师尊死前,余不寂是修真界惊艳绝伦的第一天才,师尊死后,他却成了血洗师门的嗜血魔尊。   莲花峰上,余不寂一人执剑站在漫天血光中,因滥开杀戒被天道所惩,竟连人带魂穿到了一个以自己存在的世界为背景的修真游戏,而自己的身份则是新上线的NPC。   任务:   【被游戏玩家杀死999次。】   【奖励:获得自由。】   余不寂不屑地冷笑:被别人杀?不可能!除了师尊,没人能打败自己。   某游戏论坛热帖:   【新NPC太diao了,谁也杀不死!希望看到池神打败他!】   电竞大神池明朗结束了世界赛,终于开始刷他很感兴趣的新副本。   等他一路杀到那个传说无人能打败的NPC面前时,却发现对方的一招一式,他都莫名熟悉。   很快,NPC被他拿了首杀。   没过多久,NPC被他杀了几百次。   终于有一天,池明朗直播时,第999次用手里的剑刺穿了对方的心脏。   弹幕激动如狂:池神太帅了,谈恋爱了吗?   池明朗随意答道:我母胎单身。   这时,正在看直播的观众们忽然看见镜头里闯进一张绝美的脸,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闪着偏执的红光,直接又霸道地将池神压在电竞椅上,“师尊,你好狠的心…”   池明朗:......   众粉丝:男朋友!!   余不寂忽然闻见师尊颈间传来了一股香气,他正疑惑,却见师尊绯红着脸颊,强撑着身体,一手关了直播,一手指着一旁的床,咬牙道:滚上去!   什么时候出来不行?偏偏撞上自己的分化期! 第29章 为师弄伤你了   顾离琛强撑着即将崩断的理智,将师尊身上脱落的衣服提起拢紧,把他横抱起来,打算将他安置到龙床上。   但让他绷不住的是,顾灵翰的双臂似蛇般紧缠着顾离琛的脖子,翘着红艳的嘴唇在徒弟身上来回磨蹭,撩拨得顾离琛心头□□四起。   顾离琛强忍着不动,哑声道,“师尊,松开手,该休息了。”   顾灵翰闻言疑惑地抬起头,歪头瞧着眼前的人,“离琛?”   顾离琛心中一紧,他紧张道,“师尊,是我。”   顾灵翰垂眸想了片刻,忽然抬头指着顾离琛,声音带着饮酒后的含混和慵懒,“离琛......你是石头!”   顾离琛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嗯?”   但下一刻,他便看见原本窝在自己怀里缠着自己的师尊,变回了原身。   朱雀流畅矫健的身体上布满着顺滑光亮的赤色火羽,胸部细腻柔软的绒羽贴在顾离琛的皮肤上,修长又柔韧的脖颈靠在顾离琛的肩上。他将头探进顾离琛的衣襟里,用尖尖的喙在顾离琛身上摩擦徘徊。   顾离琛托着怀里的朱雀,修长的手指埋在他身上柔软的羽毛中,皱眉沉思片刻,忽然明白了师尊的反常行为到底是因为什么。   雀族的尖喙和利爪不会脱落且一直都在生长,所以需要定期打磨,才不会影响捕猎进食等。   活了经久年岁的朱雀,更是养成了在石头上打磨喙尖和爪子的习惯。   如今师尊喝醉了,神志不清醒,又恰逢合该打磨的时候,只记得的自己是石头,便打算在自己身上缓解了。   他现在才意识到,师尊吻他之前嘴里咕哝的含糊不清的那句,说的大概是“痒”。   顾离琛看着自己身上被师尊的尖喙划出来的血痕,太阳穴有些发紧,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但偏偏怀里的朱雀不肯放过他,尖喙在他的坚硬的肩胛骨处来回碾磨,不一会儿,那处白皙的皮肤就泛起了红色,隐隐有些破损。   不仅如此,朱雀尖锐的爪尖也开始造作,不断地在顾离琛的身上抓磨。   自己似乎想得太多了,顾离琛叹了口气,曲起双膝在龙床上盘腿坐好,将挂在自己身上不断磨蹭的朱雀稳稳地抱在怀里,埋在他柔软的羽毛中深吸了一口,但并没有控制住朱雀的动作,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肆意凌虐。   顾灵翰醒来时,天色已经大明,他敲了敲宿醉过后疼极了的头后才睁开了眼睛。   视线慢慢聚焦,入目是明黄色的床帐,想来是自己昨天喝上头,便宿在清平宫了。   那自己昨晚是和离琛一起睡的罢?   他转头向身侧看去,便看见徒弟熟睡中的俊朗的脸。   “嘶!”顾灵翰下意识地勾唇一笑,却发现唇瓣又痛又麻。   听见声音的顾离琛也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师尊醒了?”   顾离琛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被子在他的身上滑落,露出遍布着暧昧红痕和抓痕的身体。   顾灵翰看着徒弟身上满身的红痕,顿时一惊,吓得睁大了眼睛。他结合着自己又疼又麻的嘴唇,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徒弟,语气带着些惊惶和试探,“离琛,我昨晚上?”   顾离琛见他神色变了,急忙穿好了衣服,看向顾灵翰的眼睛里满是信任和依赖,“师尊,徒儿都是自愿的。”   顾灵翰:.....   不对!他和离琛只是喝了个拜师酒,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呢?   顾灵翰努力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却发现宿醉后的自己记忆断断续续,一个连贯的画面也想不起来。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一个片段闪过,那画面似乎是自己在朝着离琛索吻。   顾灵翰脸色倏然变白。   “师尊?”离琛温柔的轻询声响起。   顾离琛看着徒弟即便穿好衣服,也挡不住他白皙的脖颈上的红痕,眼里升起愧疚,“对不起,为师弄伤你了。”   顾离琛摇头,“师尊,徒儿不疼。”   顾灵翰却偏过头,不敢再看徒弟那双认真的眼睛,他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回头看着离琛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急忙走了出去。   他走至外殿召来钱公公,急促道,“宣太医帮离琛看看,你留下好好照顾离琛。”   说完一顿,接着补充,“等等.....再备些水,小心伺候离琛沐浴。”说罢便急匆匆地朝殿门外走去。   钱公公一时不知道内殿发生了什么,忙问道,“陛下,您上哪儿去?”   顾灵翰头也不回,“朕去育雏园看看。”   钱公公摸不着头脑,疑惑地进了内殿,却见国师大人静静地立在床前,眉眼淡然,两人完全不似闹别扭的样子。   顾离琛朝钱公公看去,“钱公公怎么来了,师尊呢?”   钱公公拱拱手,“陛下去育雏园了。”   顾离琛立时朝外走去,打算直接走过去找顾灵翰。   钱公公忙拦道,“大人!陛下为您宣了太医,您让太医瞧过再走吧!”   顾离琛思索片刻,觉得应该给师尊一些单独的空间,于是点头,“钱公公,太医就不必宣了,麻烦您备些热水,我想沐浴。”   “这,也好。”   钱公公妥协了,毕竟大家都是妖,哪有凡人那么娇弱讲究。   但待浴汤端上来,国师大人脱掉衣服后,钱公公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这么讲究了。   钱公公接过顾离琛脱下的一副,一抬眼便看见顾离琛身上遍布交错的红痕,顿时吓得手一抖,竟吓掉了手里的衣服。   好家伙!国师大人身上这些痕迹不会都是陛下昨夜弄出来的罢?   钱公公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敢再细瞧,赶紧捡起衣服退到了屏风后面。   昨天还只是自己暗暗觉得国师大人像陛下的炉鼎,今天陛下就把国师大人的炉鼎身份彻底坐实了呀!   钱公公心里打着小算盘,悄悄地打量着顾离琛的神色。不过,国师大人瞧着倒也不似接受不了的样子。   “大人,您心情如何?”   顾离琛,“钱公公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钱公公斟酌着措辞,“大人,陛下虽然活得年岁比较久,但他实在是孩子心性,若是做了什么多不住您的事儿.....”   顾离琛打断他,直接道,“钱公公多虑了,师尊没有对不住我。”   钱公公闻言心中一喜,“您的意思是,您是自愿的?”   顾离琛露出一个清风朗月般的笑容,他缓缓开口,“只要师尊高兴,他做什么都行。”   --------------------   作者有话要说:   顾灵翰:本尊风评被害!   顾离琛:师尊,徒儿真的是自愿当你的磨嘴石的! 第30章 太后责难   钱公公瞧着顾离琛毫无怨言的神色,心头涌上一阵唏嘘和感动,心道国师大人对陛下当真是一片赤诚。   顾灵翰出了清平宫后,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他不欲其他人撞见自己嘴唇肿胀着的这幅狼狈样子,遂去了平常没什么人会去的育雏园。   顾灵翰刚走过育雏园门口那条曲折的回廊,抬头便看见颜如玉捧着他最爱的那只白色的小孔雀元宵向外走出来。   颜如玉是来帮小元宵挑食物的,说来也是奇怪,这个平日里最不食人间烟火的孔雀精竟然是后宫中最喜爱小幼雏的一位。   颜如玉迎头看向顾灵翰,美眸一瞥,一眼就看见了他嘴唇的异样,他挑起眉毛,目露惊讶问道,“陛下,你的嘴怎么了?”   顾灵翰以袖掩唇,只说自己肝火太旺,所以一觉睡醒嘴唇肿起来了。   颜如玉却突然变了脸色,隐隐有发怒的趋势。他又不是瞎子,顾灵翰嘴唇上的破损十分明显,分明是摩擦出来痕迹,却说是肝火旺?这理由连小孩子怕是都骗不过去。   他把手中的小孔雀交给下人,一把扯过顾灵翰的胳膊,把他拽去了距离两人最近的一个房间里。   这个房间里养的幼雏是碧衣娘娘宫中孵化出的小翠鸟,小小年纪就有一身艳丽的绒羽,颜色十分漂亮。   原本低头啄食,忙着进食的小幼雏们被颜如玉大力开门的声音吓了一跳,纷纷躲到了巢穴的最里侧。   颜如玉丝毫不客气,开口就是咄咄逼人,“朱雀,我看你是在人间呆久了,忘了自己是只火鸟吧?真新鲜,身负先天灵火的朱雀仙尊竟然还会肝火过旺?”   顾灵翰没想到颜如玉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竟然直截了当地戳穿自己,他白皙的面皮顿时红了起来,一时间又是心虚又是气恼,十分不悦地闷声道,“你管不着!”   “我管不着?!”颜如玉被他气的火冒三丈,他掐住顾灵翰的下巴,仔细看着他的伤口,努力压下火气道,“你告诉我,你这嘴是什么回事!哪个小妖精亲...弄得?”   顾灵翰没想到颜如玉竟然这么一针见血,这么快就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他拍开颜如玉钳着他下巴的手,推脱道,“朕不能说。”   顾灵翰态度坚定,又怕颜如玉误会,只能简要解释,“总之是朕做了错事。”   他心道是自己对不起离琛,他更不能让这件事泄露出去,害了离琛的名声。   听见顾灵翰的话,又看着他略显愧疚的眼神,颜如玉顿时有些疑惑,难不成不是有人蓄意勾引朱雀,反而是朱雀强人所难了?   但任凭颜如玉怎么看怎么觉得,顾灵翰才是那个脾气温软,易被人拿捏的人。   他这幅软柿子似的性子,真的能做出那种强人所难的事?   他要是真的有这种想法,不至于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皇宫就这么大点儿,宫里人都十分清楚皇帝的行踪。   颜如玉冷静下来,想起来顾灵翰昨夜宿在他自己的寝宫,而能在皇帝寝宫留宿的只有刚被封成国师的顾离琛一人。   今天看见顾灵翰这幅样子,颜如玉才意识到,那个顾离琛看朱雀的眼神,分明不对劲。   想到这里,颜如玉皱起眉毛,声音愈发变冷,“ 你那个徒弟毕竟来历不明,你还是离他远一点。”   顾灵翰十分不理解颜如玉的话,他想,明明是自己做了对不起离琛的事,如今到了颜如玉嘴里,怎么成了徒弟的错?   但他不能解释太多,只能拉下脸,不悦道,“离琛很好,颜妃,朕说了,朕的事不用你管。”   听说慕王被皇帝杖责五十后还禁足了,太后十分心急,打算找皇帝求情,让他收回成命。   太后一大早便来了清平宫,却没遇见顾灵翰,只撞见了已经沐浴完毕的顾离琛。   那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早就传遍了,太后自然也认出了眼前这个眉眼冷硬的男子就是当日和慕王请来的仙师斗法的现任国师。   太后一进殿门便径自坐在了主位上,竹桃自觉地给她敬茶。太后翘着纤长精致的指甲捏起茶盏,露出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她瞥了顾离琛一眼,责问道,“你就是害得我儿被杖责的那个刁民?”   因为太后对顾灵翰态度向来不好,所以钱公公对太后也有诸多不满,他见太后朝着顾离琛发难,遂替离琛开口,“启禀太后娘娘,离琛大人现在已经是当朝国师了,您的称呼实在不妥。”   太后瞪了钱公公一眼,不悦道,“钱公公,你的意思是,他的地位比哀家还高贵了?”   顾离琛先拦在钱公公身前,不让他再多说话,不卑不亢地行礼道,“臣参见太后娘娘,臣正是那天戳破慕王伎俩的人。”   太后美目圆睁,怒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有意挑拨他们兄弟俩感情吗?”   顾离琛不恼不怒,挺直着脊背和太后解释,“那日之事已有定论,若太后认真了解此事,就会明白陛下才是受害者。”   太后拔高了声线,“他怎么会是受害者?!他荒淫无度,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顾灵翰无才无德,何必强占着这个帝位,哀家早就让他把皇位让给慕王,他偏不肯!他非嫡非长继承大统,本就名不正言不顺!”   顾离琛淬着森森寒意的深邃眼眸紧盯着太后,他的声线依旧平缓,“敢问太后什么叫才什么叫德?臣以为,陛下将大玄治理得海晏河清,便是最大的才和德。至于其他的方面,不该是评判一个帝王的标准。”   “如今慕王殿下为了一己私欲就能和妖道勾结,欲意陷害陛下,将山河安危弃之脑后,臣实在不敢苟同,这就是太后口中的才与德。”   “陛下登基,慕王殿下被封为一字亲王,拥有滔天权力,甚至能自由进出皇宫,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慕王殿下登基,不知陛下此时会是什么境遇,恐怕是连性命都……”顾离琛没有说下去,但在座的谁人不知慕王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表面兄友弟恭,实则一心盯着皇位。   “敢问太后娘娘心里只有慕王殿下没有陛下吗?”   “你这个刁民!”太后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只能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虚张声势,她用力地绞着手里的帕子,咬着下唇。   “太后娘娘请回吧。”顾离琛伸手送客。   太后被顾离琛气得眼晕,她扶着竹桃的手,慌乱的转过身子朝门外走去。这个刁民实在太能气人,频频让她挂不住面子。   顾离琛看着太后的背影,随手捏了一道传音符直接打进了她的识海里,“再提醒娘娘一句,妄论天子者,按律法合该杀无赦!陛下念着您的养育之恩,但臣一个做臣子的,可没什么挂碍。”   太后被这话中的杀意吓得浑身一颤,本来气的发红的脸瞬间如纸般惨白,她颤抖着用手指向顾离琛,“你这刁民竟敢威胁哀家!”   顾离琛状若无辜,“启禀太后,微臣方才并没有开口。”   她看向自己身边的竹桃求证,竹桃赶紧摇头,那神情不似作伪。   太后一介凡人,何时见过这些鬼神莫测的手段。她惊慌地转过身去,飞快地迈开步子,逃也似的离了清平宫,没了平日里半点的优雅。   钱公公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大人 ,如今你可算是为陛下出了口气。”   顾离琛摆了摆手,这实在算不得什么,他不可能放任有人诋毁师尊。但他实在不理解,太后对师尊的态度为何如此恶劣,他看向钱公公,“钱公公,你能否告诉我,太后和陛下的关系怎么会如此恶劣?”   钱公公叹了口气,“这事还得从二十年前,陛下离开九重天的下凡之日说起......”   --------------------   作者有话要说:   加快节奏啦! 第31章 二十年   “慕王的生母薛贵妃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而太后原本只是薛贵妃的从小陪到大的贴身婢女。   薛贵妃被薛家人从小被娇生惯养着长大,生性跋扈,在后宫中树敌众多。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便设计给先帝下了药,让先帝宠幸了他的贴身婢女。”   第二天醒后,先帝看着身边的人,觉得无颜面对薛贵妃。   但薛贵妃和陛下哭诉一番后,什么都不计较,只说要给自己的婢女谋一个妃位。   这份举动,让先帝十分感动,薛贵妃和慕王从此更为受宠,因为这桩荒唐事,当时还只是一个婢女的太后被皇帝封为了宁妃。   太后从小被薛家养大,和薛贵妃的感情非比寻常。薛贵妃心机深沉,让太后得了宠是一回事,但她断不会让太后生出皇子,威胁慕王拿到储君地位。   从一开始,太后就被下了绝子药,早就失了生育能力,注定不会有孩子。”   顾离琛听到这里,眼里划过一丝疑惑,他看向对面的钱公公,钱公公见了他的眼神,叹了口气,了然道,“别急,听奴才继续往下说。”   钱公公看向窗外遮住日光的一片乌云,语气略显沉重道,“陛下,也就是灵翰仙尊,为了雀族的存亡,必须要顺理成章地登上帝位,便在先帝后宫中选责了太后,成为他托生于人间的生母。   虽说仙尊是先天生灵,但托生之法十分凶险,必须要忍着蚀骨焚心之痛,亲自剥离包涵己身全部修为的元神,使自己成为□□凡胎,如此方可托生。   况且托生后依旧要安安稳稳地度过十月怀胎期,如此才能平安降生。没了修为护体,若是在托生的时候遇见生命危险,即便是仙尊这般强大的人,也没有回天之力。”   顾离琛捏紧了放在桌上的右拳,脸色像覆了一层寒霜般冷厉。他已经猜到了师尊托生后发生过什么,凭太后现在对师尊的态度,恐怕他是当真恨不得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死了才好。   钱公公声音也明显激动起来,他的手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气愤道,“早在桐宫时,奴才便一直侍奉在仙尊身边,仙尊下凡,奴才自然该陪在身边护法。”   “但皇宫中规矩众多,奴才到底是男人,不能时刻护在仙尊身边。仙尊托生一个月后,宁妃孕吐强烈,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奴才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母亲都会欢迎自己孩子的降生......”   钱公公眼中隐隐泛起泪光,“确诊自己怀孕当晚,宁妃就喝下了堕子汤。”   “若非陛下福大命大,撑到了奴才发现后禀告先帝,请了太医,这才堪堪保住了陛下的性命!”   顾离琛遏制不住心中的怒意,腾得站了起来,声音满是寒意,“虎毒尚不食子,太后为何如此,草菅人命?”   钱公公气愤地呼出一口气,“太后从小被薛家养大,薛家于她有恩,且一直为奴,奴性早就刻进她的骨髓,唯薛家人马首是瞻!薛贵妃善妒,不会让宁妃的这个孩子安然降生,期间薛贵妃和宁妃没少折磨仙尊,但好在最后全都化险为夷......”   顾灵翰降生之时,当初被他剔除元神自行归位。   巨大的朱雀图腾在宁妃的宫殿上空现形,漫天红光大盛,照亮云幕,所有人都说小皇子降生时天降祥瑞,是神仙转世。   先帝偏信鬼神之说,也因此对伴着祥瑞降生的陛下十分宠爱,原本最受宠的慕王自此失了宠爱。随着顾灵翰长大,才华日益显露,先帝心系天下,渐渐有意立他为储君。   自从顾灵翰降生后,薛贵妃便被气病了,太后一直十分自责,所以对顾灵翰一直没什么好态度,甚至还多次纵容薛贵妃对他下黑手。但元神归位后,顾灵翰的修为日益恢复,这些凡间伎俩奈何不了他。   薛贵妃见无力回天,日日含恨,最后郁郁而终。   临死前,薛贵妃将慕王托付给了太后抚养,她用尽最后地力气扯着太后的手,字字泣血,怨毒非常,“顾灵翰本就不该降生,他就是只杀不死的恶鬼,投胎在你腹中专来取本宫性命!本宫待你如同姐妹,你能有今天全靠薛家照拂,但你是怎么回报薛家的?本宫要你答应,一定要帮我的乾儿登上帝位!”   愚蠢怯懦如太后,面对薛贵妃临死前的要求,她哭着点头,发誓一定会想办法将慕王送上帝位,却丝毫没有考虑自己亲子的处境。   钱公公擦掉眼角的泪水,努力平稳情绪道,“奴才记得有一回大年夜,向来不给陛下好脸色的太后忽然说要带他去赏烟花.....”   顾灵翰虽说有从前的记忆,但太后毕竟是怀胎十月将他生下的母亲,由心而生的依恋不是说没就能没的,哪个被母亲嫌弃冷落惯了的孩子能拒绝母亲突如其来的示好?   小小的顾灵翰欢天喜地地跟着宁妃去赏烟花,天黑地滑,路过金池时,他贴心地走在了靠近湖岸的一边,护着太后担心她不小心滑落进去。   顾灵翰无意间被石头绊住,身形踉跄了一下,就在这时,太后忽然握住了他的胳膊,就像怕他跌落似的。   顾灵翰的心中升起暖意,用含着期待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母亲。   太后却眉心紧蹙,目光冷硬,握着他的胳膊一把把他推进了水里。   眼看着顾灵翰落了水,随行的几个太监宫女慌了神,纷纷想要跳进湖里将小皇子救起来。   一直冷眼旁观的太后却开了口,淡漠的声音透过冰凉刺骨的湖水,清晰地传进了顾灵翰那颗原本还算火热的心中。在深不见底的湖底,他听见太后说,“谁也不准下去救他。”   顾灵翰的眼泪脱框而出,无声地混在了湖水中,他屏息静气,在平静地湖面下悄悄地潜游到了无人的另一侧。   上岸后不久,他便遇见了同样来赏烟花的先帝。   先帝看着浑身湿透,脸色惨白,身上浸满水的衣袍几乎要冻成冰坨的小儿子,顿时心疼不已。他将儿子裹在怀里,带着他回了自己的寝宫。   勃然大怒的先帝叫来太后问责,他的衣袖一把扫过桌面,玉质的茶盏锵然摔裂在地,他双目圆睁地看向跪在地下一言不发的太后,厉声诘问道,“宁妃,你就是这么带孩子的?!”   太后还没说话,刚换好衣服的小灵翰从偏殿走了出来,湿了水的发丝还一缕缕地贴在脸上,小脸惨白,嘴唇发紫,声音带着明显地颤抖,“启禀父皇,月黑风高,湖面宽广,皇儿一不下心跌落湖中,又在水中迷失了方向,所以才离母妃越来越远,是皇儿不懂事,与母妃无关。”   太后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浑然不似活人的样子,心虚地错开了眼睛,所以她也没有发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以往那种孺慕的眼神。   顾离琛听完钱公公讲完这些,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就像被冰封住一般,不住地发冷。   他失神地看着虚空中的某处,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发问,人间二十年,师尊就是这样过来的?   恶毒如薛贵妃尚且知道全心全意地为自己的孩子谋划一切,但太后怎么就舍得对自己的儿子下死手呢?   难道就因为薛贵妃那句“他本不该降生”所以便给自己的亲子下了死刑?   雏鸟情节,人兽皆有。况且,师尊本就是世间血统最纯正的神鸟,但世间最让人难过的,恐怕便是被自己最为在意、信任、给了自己生命的母亲置之于死地吧......   忽然,门口传来窸窣的脚步声,顾离琛抬头看去,便见顾灵翰的身影出现在逆光中。   逆光中,顾离琛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但他现在只想上前去抱住他,安慰眼前这个人。   顾离琛将顾灵翰用力地抱在怀里,低头将下巴搭在了他的肩上,静了良久才开口道,“师尊,徒儿一定会用一辈子对你好的!”   离琛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却带着近乎偏执的坚定,重重地击中了顾灵翰的心。看着一脸受伤的徒弟,顾灵翰心疼不已,他回想着自己方才逃也似地离开了徒弟身边,十分自责。   原本已经打算好要和徒弟拉开距离的顾灵翰心中一软,也抬起双臂,安抚性地抚上了离琛宽阔的背脊。   “嗯,为师也会对你好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投的地雷呀!还有营养液,谢谢亲爱的们!感谢在2021-05-05 19:32:05~2021-05-08 17:3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2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格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同心契   顾离琛看向顾灵翰,声线低缓,语气很软,表达出来的是却不容拒绝的态度,“师尊,你肩上背负的责任太多了,让徒儿帮你分担一些好不好?”   顾灵翰抬头诧异地看向离琛,却在徒弟那双剔透的眼睛里看到了化不开的心疼。   他的心好像被体内蔓延的火烫了一下,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你想知道的那些事,为师都告诉你。”   顾灵翰正欲开口,便见顾离琛从识海里取出了当初自己赠与他的那片玉简。   不等他开口问,顾离琛便主动解释,“师尊,我修习功法的时候曾在玉简里面翻到过关于禁制术法的血契。   “师尊可以给徒弟设下禁制,禁止我主动将此事说出口,如此便不怕泄密了。”   顾灵翰拦住他打算进行下一步的手,厉声制止,“不必如此,万一有什么意外。”   顾离琛展眉一笑,“有师尊相护,徒儿定不会有什么意外。”他边说边把里面记录着禁制血契的玉简取了出来,一一摆在御案上,“这样师尊也不会为难!”   顾灵翰还想再多说什么,他看着离琛眸中不含一丝杂质的期待眼神,叹了口气,低头看向桌子上铺满的玉简。   他将神识在桌面上铺开,逐个扫去,一条条血契的惩罚内容出现在他的识海中。   “......如有违背,五马分尸!”   “.......背誓者,天打雷劈!”   “......违反者,千刀万剐,魂飞魄散!”   这些禁制违背后的惩罚太过险恶,每一条惩戒都让顾灵翰的后背冒出一身冷汗。   这些惩罚太过恶毒,他怎么舍得给离琛降下这么险恶的禁制。   不可,他断不会给离琛立下这样的禁制。   就在顾灵翰想要将神识收回时,却忽然在数不清用心极恶的血契中瞥到了一个画风截然不同的名字——同心契。   顾灵翰心念一动,记载着同心契的那片玉简便飞到了他的手中。   同心契的结契方法比较简单,若被契方违背禁制后,只要立契方及时解除禁制,被契方便不会受到惩罚。   他将那枚玉简贴至眉心,用神识再三仔细扫过契约的内容。   再三确认,这道契约的确没有什么残酷的惩罚。   立下这个契约也好安慰离琛,免得他担心自己将辛密告诉他后,会为难。   等到时间久了,再讲禁制血契偷偷解开,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离琛的为人,他是百分百相信的。   顾灵翰把玉简递给离琛,让他也认真看一看同心契的内容。   顾离琛从师尊手里接过玉简,贴上自己的眉心,他的眼皮微颤,玉简上还有师尊残留的体温。   和顾灵翰相反的是,顾离琛在意的不是若是自己违背禁制后受到的惩罚,而是结契时会耗费师尊多少灵力,会不会对师尊的身体有什么影响?   他抬起头,将玉简递回给顾灵翰,关切道,“师尊,结契大概需要不少灵力,不如先让徒儿帮忙补充些许?”   顾灵翰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空空如也的心脏,自己已有几天没有补充灵力,如果不补充,恐怕的确会撑不过去。   他垂下眼睫,敛去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点头道,“好,辛苦你了。”   顾离琛,“师尊不能这么见外,徒儿不辛苦。”说完便开始松自己的腰封,   顾灵翰一哽,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徒弟,“离琛,你脱衣服干什么?”   顾离琛手上动作不停,理所当然道,“今日有风,风中有扬尘,外袍上都是尘土,徒儿担心把师尊的床弄脏,所以先脱下来罢。”   顾灵翰:……   离琛这身外袍是从他初化形时便穿在身上,还可以随着他的身形大小变化,与自己羽毛所化的红袍一样,是他的先天法袍无疑。   且不说先天法袍都有自净能力,即便不能,用一个清洁术就可以让全身干净,根本不用如此大动干戈,更不应如此不妥。   其实脱掉外袍没什么,何况两个人还都是男人,顾灵翰本没必要如此在意脱不脱衣服这一点。   但是自从意识到自己对离琛做过不可描述,禽兽不如的事以后,他便没办法再直接坦然面对原本和自己亲密无间的徒弟了。   虽然,面前这个俊朗青年是自己眼看着从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变成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奶团子,又从奶团子变成了如今这副天人之姿。   但他实在没办法再如从前那般和离琛亲密无间。   这样想着,顾离琛拢紧了自己身上略显松垮的红色法袍。   “离琛,昨晚之事...是为师对不起你。”   “那件事就让它过去吧,徒儿不在意,师尊也不要在意。”   “但.....”   “师尊,徒儿真的是自愿的,但是请师尊不要再多说什么对不起徒儿之类的话,徒儿不喜欢师尊这样说。”   顾灵翰也不想多提伤及离琛的自尊,只能作罢,心道自己以后在其他方面多补偿离琛好了。   “不过为师还有疑问。”顾灵翰皱起眉心,“昨晚,我们二人那么....亲密,为什么我的灵力却没有补充呢?”在实有些疑惑,自己昨晚和离琛那样算是双修吧?不是说双修有助于修为增长吗?   顾离琛闻言面不改色,理由张口就来,“可能方法不对。”   顾灵翰:......   这个“方法不对”的方法到底指的是什么?难道是要自己作为承受的一方,才能增进修为吗?   想到这里,顾灵翰冷白的面皮瞬间变红。他在心里暗骂自己,想什么呢?方法不对指的肯定是功法,而不是这些荒唐事。   顾灵翰背对着顾离琛,所以对方看不见他同红的脸颊,他装作捋头发似的,悄无声息地揉了揉自己通红的耳根,告诫自己不能再想也不能再提这件事。   坐在他身后的顾离琛,看着身前的师尊通红的耳根,没忍住,勾起了唇角。   刚刚才那句方法不对,半假半真,也是他对师尊态度的试探。   听到那句“方法不对”后,师尊的反应大概有三种,第一种是真的完全没听懂其中的内涵,第二种是听懂了装作却装作没听懂,第三种则是恼羞成怒,丝毫不给自己面子,直接反驳,这也是说明师尊非常排斥自己的一种。   但让顾离琛没想到的事,师尊听到自己的话后,竟然什么都没说,却悄悄红了耳根。   这是他最期待的一种,说明师尊并不排斥这种假设,这说明自己在师尊心中的接受程度很高。   顾离琛看着师尊的还没有褪红耳根,调动灵力调低了自己指尖的温度,捏住了那两颗通红的耳珠。   “!”顾灵翰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吓了一跳,出于本能,惊吓过度的他直接把自己缩成了一团,一个没稳住,向后倒去,径直滚到了身后不断作怪的人的怀里。   顾离琛为了让师尊稳住,遂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原本只是有些窘迫的顾灵翰这下彻底恼羞成怒,“顾离琛!你这是在做什么!”   顾离琛瞬间松开双手然后举起,无辜又真诚粉,“对不起师尊,徒儿只是见你耳根通红,想帮你降温。”   顾灵翰自觉丢脸极了,他匆忙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头一次凶巴巴地对徒弟训话,“以后不许对为师动手动脚!昨天晚上你还没吃够苦头吗!”   他不提昨晚的事还好,顾离琛看着师尊这么一本正经地以为他对不起自己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离琛性情偏清冷,这还是他化形后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顾灵翰满心都是难以置信,他被徒弟这幅顽劣的样子气昏了头,用力锤了他坚硬的胸口两下,怒道,“笑什么笑!你难道还想重蹈覆辙吗?”   “.......”顾离琛用内力压下自己心中依然想笑的欲望,强迫自己停下来,接着在心中默默回了师尊一句,“师尊大概不知道,徒儿有多想再次重蹈覆辙。”   顾离琛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对不起师尊,徒儿方才不该笑的。”   他虽然嘴上不笑了,但那双透彻的眼睛里分明还带着很深的笑意!   顾灵翰看着徒弟眼里分明的笑意,还没熄灭的火气又腾得升了起来。   这么明显,以为自己看不出来吗?顾灵翰瞪了徒弟一眼,一点也不愿意原谅他。   顾灵翰气鼓鼓地瞪着眼睛,“你方才在笑为师什么?”   顾离琛无辜道,“徒儿没有恶意,徒儿只是觉得师尊方才太可爱了。”   可爱?   “没大没小!你眼里还有没有为师,还当不当朕是师尊!”顾灵翰被徒弟气得几乎倒仰,又赏了他一记白眼。   顾离琛直视着顾灵翰的眼睛,一双琉璃般的眼睛里满是真诚,“回师尊,徒儿这不是没大没小,徒儿所言句句属实。”   见自己说不过徒弟,顾灵翰便不再和他争口舌之快,径自掉过身子,摆好调息的姿势,头也不回地倨傲道,“闭嘴,还不快帮为师修炼”。   生气的师尊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似的,顾离琛看着师尊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加深刻。   “师尊莫急,徒儿这就来。” 第33章 华彩节   这次修炼足足进行了五个时辰,修炼结束时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   久坐后双腿无力,顾灵翰身子向后一歪,差点失去控制,还好他及时撑住了身体,才没靠在离琛怀里。   顾离琛早就做好了接住他的准备,本以为师尊要落进自己怀中,结果眼睁睁地看着他撑住了身子,离自己越来越远。   顾灵翰调整好平衡后,下一刻便离开了他的身边。   他坐到摆着茶具的花梨方几旁,夹了些茶叶放到茶壶中,加入雪水后,用指尖祭出一道先天灵火开始煮茶,“既然你想知道,那为师便告诉你。”   “世人都说朕荒淫无道,男女不忌,这些朕都知道,但这些并不是事实。”   “你也早就看出来了,后宫众位妃嫔其实都是雀族。并非是为师在择偶方面有所偏好,事实是他们另有身份,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各类雀族的接应官。多年前,凡间灵气越来越枯竭,因为雀族在繁育时有蛋壳阻隔,灵气枯竭直接影响了雀族幼雏的孵化,没过多久,雀族几乎灭绝。”   “世间只有先天灵火能帮助幼雏孵化,为师本是天地间唯一以只朱雀,身负守护整个雀族的责任。这个皇帝身份,一来能掩人耳目,好让为师可以方便地进行此事,二来有助于为师找到天地间灵气枯竭的原因。”   茶壶中的水开始沸腾,茶叶的香气四散出来,萦绕在两人鼻尖。   顾离琛提起茶壶为师尊倒了一杯热茶润口,他提着茶壶的手微微发颤,“可师尊却因为后宫之事被世人诟病,就连丞相大人都颇不认可,那个慕王甚至还拿此事大做文章!徒儿心疼师尊......”   顾灵翰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接过离琛递来的茶盏,毫不在意道,“为师并不在意这些虚名,只要为师能担得起皇帝这份责任,世间风调雨顺,天下清明太平,便心满意足,也就问心无愧了。”   顾离琛看着面前人光风霁月般的风华,满心都是崇敬,“师尊,那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顾灵翰一怔,神色微变,“为师......也不清楚。”   顾离琛蹙起眉毛,无法吸收灵力对于修行之人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顾灵翰看着徒弟的脸色,明白他心中的忧虑,遂解释道,“为师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灵力没办法自行补充,再说这不是有你帮为师补充吗?”   顾离琛的脸色这才稍缓。   顾灵翰有意转移话题,他喝了一口手中刚煮好的茶水,赞叹道,“先天灵火煮出来的茶果然好喝。”   顾离琛有些意外,“师尊身负灵火,以前竟然没有试过吗?”   顾灵翰没好意思说离琛没来的时候,自己在灵力的消耗上向来都是省吃俭用,从来不敢浪费分毫。   他只能找借口掩饰,“为师是天子,平日里并不需要自己做这些琐事,所以从没试过。”   顾离琛点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只是说,“师尊事务繁忙,以后就由徒儿来帮师尊做这些琐事,是徒儿不孝,以前竟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怠慢了师尊。”   “别这么说,你为为师做的够多了。”顾灵翰打断徒弟的话,随后隔空取物,将御案上那枚记载着同心契的玉简拿到了手里,查看结契的具体方法。   “合掌,拢指......贴额,使识海相通,两人于心中默念口诀。随后各取一滴心头血,交由对方口中饮下......”   但是自己没有心头血怎么办?顾灵翰皱起眉头,以前不知自己失了心头血,如今刚一发现,倒发现处处都用得上此物了。   若是没有心头血,同心契即便结成也不会有什么效果,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自己日后还要解契了。   “师尊?怎么了?”顾灵翰正沉思着,忽然见眼前伸来一只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顾离琛掌心向上,将手掌摊在师尊面前,只等着他将手掌覆上来。   顾灵翰摇了摇头,看着那双手上分明的骨节,抬起自己的手覆了上去。大概是原身不同,离琛的体温比他的体温要低,掌心相接的瞬间,顾灵翰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   他在心中暗骂自己:......不就是结个契吗?自己到底在纠结别扭什么?   但顾离琛却没让他成功脱逃,他双手猛然握紧,将顾灵翰比他小了一圈的手抓紧在掌心。   随后五指不由分说地挤进了他的指缝,一冷一热的两双手贴得紧紧的,中间没有一点缝隙。   顾离琛双臂用力,直接将顾灵翰的身子完全托起,随后拉近自己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离琛你做什么?!”   顾灵翰被突如其来的腾空感吓了一跳,随后便坐上了离琛那双修长有力的双腿,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双腿的形状,而对方正用弯曲的手臂用力地夹着他的腰肢,让他动弹不得。   顾离琛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垂头贴上顾灵翰的额头,鼻尖相抵,从两个人身体中喷涌而出的炙热的气流交缠在一起,他看着顾灵翰紧闭的双眼,声音放低,“师尊,玉简上难道不是这么说的?徒儿做的有错吗?”   低缓中带着磁性的声音传进顾灵翰的耳里,好像细砂流动时相互碰撞声的质感,几乎让他的整个耳朵由内而外地颤动起来。   顾灵翰整个人好像都要烧起来了,他压抑着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哑声道,“.....没有。”   顾离琛用额头蹭了蹭师尊的额头,低笑一声,“师尊别防备我。”   顾灵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识海还没有向离琛开放,但是反观离琛,他早已将识海打开,没有一丝顾忌,只要自己想知道什么,就可以随意在其中探查。   但他并非好奇心重的人,也并不欲打探离琛的私事,遂直接开放了自己的识海。   两片识海相接,就像海浪间的互相轻抚,又像风吹云动间的摩挲,温柔轻缓,让人放松,就连他的元神深处都充满了暖意,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坐在徒弟身上顾灵翰也逐渐地放下了戒备,顾灵翰不再紧绷着身子,慢慢地软了下来,他下意识地贴近了身下温热的身躯,两个人贴得越来越近。   “唔?”   一段带着铁锈味的舌尖渡入口中后,顾灵翰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离琛吻住了唇,甚至还很深入。   离琛这是在做什么?顾离琛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顾离琛半睁开眸子,嗓间溢出一抹笑,含糊道,“师尊,徒儿的心头血。”   顾灵翰这才明白离琛此举所谓何意,只是没想到离琛竟然会用这种方式。   他试探地打开了牙关,用舌尖抵了抵离琛的舌尖,随后轻轻地含住,开始尝试着吮吸。   顾离琛原本舒缓的呼吸猛然紧促,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本就抱紧着师尊腰肢的胳膊,强忍着吮吸师尊唇舌的欲望。   紧闭着双眼的顾灵翰并没有看见徒弟那双原本琉璃般的眼睛中浮现的墨色。   吻罢,顾灵翰努力平复着呼吸,他没再去看离琛的脸,只用衣袖遮挡着取了一滴指尖血,悬于指尖,用以充当心头血。   顾离琛含住灵翰的指尖,舌尖扫过,将那颗血珠吮了进去。   顾灵翰垂眼看着徒弟的发顶,努力忽视心中愈演愈烈的异样的感觉。   “滴血起势,同心契成!”   顾灵翰将最后一句契言说出,双手结印。话音落后,他的心间忽然涌上一股热意,心头血丢失后的空虚感竟然也消失了许多,心脏中竟然有些充盈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没有心头血,这同心契竟然还能结成?   顾离琛看着顾灵翰略显凝重的神色,关切道,“师尊累么?”   顾灵翰敛去面上的凝重,“为师并不累。”   就在这时,钱公公的声音透过帷幕传了过来,“陛下,塘妃娘娘求见。”   “请塘妃娘娘进来罢。”   玄清帝登基后没有立后,年纪最大的塘妃娘娘被大家称作姐姐,也就担起了协理后宫的职责。   温婉贤淑的塘妃娘娘走了进来,朝着两人行了一礼,“参见陛下,参见国师大人。”   顾灵翰,“塘妃平身吧,来找朕所谓何事,可是幼雏除了什么问题?”   “陛下放心,幼雏没有什么问题。臣妾今日前来是因为明日是华彩节,听说华彩节热闹非凡,姐妹们想要出宫玩一玩。”   顾灵翰点头欣然应允,“好,朕同意了。”   他看向身旁的离琛,心中生起一个打算,不如明天自己带着离琛去转转。   “华彩节”历史悠久,是大玄朝除去年节外最盛大的节日。   节日时,到处张灯结彩,华舞非凡。家家户户的门廊下挂着灯笼,街边的转角处挂着一排排灯笼搭成的灯墙,几乎能将将墨黑色的天幕衬托得犹如白昼。   这一天,护城的河道里也被人们送满了河灯。   “孤灯一寄,千里归人。”   师徒二人并肩走在河道上空的石板桥上,顾灵翰声音清润,一点一点和身边的离琛解释这些凡界人类年复一年,乐此不疲进行的习俗。   “留在央京的亲友家眷在河道上点燃河灯,期盼着亲手送出的这盏河灯能为在外漂泊的人指引方向,助他们早日归家。”   两人边走边欣赏美景,钱公公跟在两人身后五米处,不是为了保护,而是为了必要的时候为他们跑跑腿。   那日钱公公曾提到过雀云台的历史,师尊出生时,朱雀元神归位,红色的巨大朱雀在空中现形,好像空中飘来了一片巨大的朱雀形的赤云,恰逢此台建成之际,故而先帝为此台命名,雀云台。   顾离琛看向远处的雀云台,在他身旁的顾灵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看见近处一个正坐在店铺门口打铁的铁匠。   煅炉中的铁块烧的通红,一个打着赤膊的精壮铁匠正抡着石锤,一锤一锤地砸在上面,溅出星星火花,在夜间竟然有种奇异的美感。   但看在顾灵翰的眼里,他却只能联想到到离琛曾经在九重天上受过的苦。   身怀至宝的顽石,不会有人在意他的感受,离琛曾经也是经受过这样的千锤百炼罢,不亲身体会,大概永远不能感同身受。   顾灵翰绕到离琛身后,抬起胳膊用手捂住徒弟的双眼,轻声安慰道,“不怕,都过去了。”   “?”顾离琛被师尊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他是何意。   但眼睛被遮住后,耳力放大,铿锵有力的打铁声传入耳中,他忽然明白了师尊对自己的细心和照顾。   两人一路从皇城中走到了雀云台下,雀云台四角见方,八层有余,是央京中海拔最高的建筑,雀云台台边的四个角上延伸出了四条挂满灯笼的铁链,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那些灯笼并没有亮起。   顾离琛有些疑惑地问,“师尊,我们一路走来,所见的花灯都是极其明亮的,但是为何雀云台附近的缺失熄灭的呢?”   顾灵翰仰头看着雀云台上方,笑着解释,“这便是所谓的采花灯了。”   采花灯,采通踩,意为踩花灯,本来属于高吊梅花桩似的考验轻功水平的习武项目,实为武力方面的考校,后来也逐渐演变成了万彩节里众人庆祝的保留节目。   采花灯这个节目,是用铁链将灯笼吊至半空中,没有其他任何的依托,采灯者每踩上一盏灯笼,那盏灯笼便会亮起,各式各色的灯笼搭成的阶梯,通向顶端的雀云台。   顾灵翰叹了口气,“不过现在世间灵气稀微,世间修行之人寥寥,很少再有人能登上雀云台。现在都是杂技艺人绑着绳索,被牵引着踩在花灯上,将灯笼点燃。”   顾离琛抿唇而笑,看向顾离琛的眼睛中恍若有光,“谁说世间无人能登上的?”   顾灵翰诧异地挑眉,忽然明白了离琛话里的意思。   两个人对视一笑,随后十分默契地腾空而起,复又同时落地,一同踩上了最底端的花灯。   跟在两人身后的钱公公瞪大了眼睛,陛下和国师大人竟然打算亲自去采花灯!   本来排练了许久,正准备由绳子牵引着进行采花灯表演的四位演员:???   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砸场子的人是谁??   围观的百姓看着突然亮起的花灯,都有些意外,“怎么今年的采花灯没有提醒就开始了?”   “为什么今年只有两个人?”   随后定睛看去,这才发现花灯阶梯上的两人似乎不是凡人,两个人的一招一式间极富美感,恍若如履平地,身轻无物一般。   尤其是那个红衣男子,好像背后生了翅膀似的,轻盈无比,飘飘若仙。   那个黑衣男子的招式则更加有力量感,仿佛在地面上都能感受到半空中他的衣袖扬起间袭来的风一般。   “哇!”   “嚯!”   “这二人简直是神仙下凡呀!”   随着二人的每一次翻腾或悬空,围观的众人纷纷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甚至还有随着父母出来游玩的半大小子热血沸腾地喊,这两位大师是谁,自己想拜他们为师!   一个提前定好的采灯者赶紧去找管事的人,“张管事,节目都乱了呀,这下咱们可怎么办呀?”   张管事也在同众人一起,扯着脖子仰头看热闹,他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这两位大侠身姿飘逸潇洒,恐怕不是等闲之人。这一招一式,不比你们表演的好多了?人家的身姿就比你们赏心悦目多了!”   不过四排花灯之点燃了两排,这两位高人一南一北,正一跳一跃地向上飞去,所以南北两个方向的演员只能撤下来,原本定下的东西两边的人还是得接着上去。   被撤下来的两个人竟然觉得松了口气,若是没有这两位大侠对比,那么高空采花灯的表演还可以算是大出风头。   但若是在这两人对比下,自己身上捆着绳索,颤颤巍巍地踩花灯,这可不是出风头,这可是只剩下出糗了。   就在这时,张管事眼见一个面白无须的华服男子朝自己走了过来,拿出一个装满了银票的木匣子交到了张管事手里。   “麻烦这位管事安排安排,我们家爷今日难得从四方城里出来一趟,就是要玩儿个尽兴,可别让人上去打扰了我家爷的清净。“   --------------------   作者有话要说:   改好啦,放心食用,啾咪咪~ 第34章 魔高一尺   张管事一听这位公公说“四方城里出来的爷”,哪里还会不知道如今正身轻如燕地在花灯上健步如飞的那两位中就有一位是当今圣上。   他两膝一软,就想直接给钱公公跪下。   “这位管事可别,咱家爷可不想被认出来。”钱公公扶住张管事的胳膊,“您安排好分内的就成。”   钱公公嘱咐完便没了身影,张管事擦着额角的汗,让东西两个方位的人也赶紧撤了下来,千万不要害了那位爷的兴致。   他忽然又想起来,刚才还有个财神爷给了他不少银子,让自己一会儿听他口令在雀云台下面摆上一圈放烟花。   他这才意识到,恐怕那位财神爷也是为了讨陛下欢心吧,那自己可一定得好好表现。   灯梯上的两人已经快要登顶,台下围观百姓呼声一声超过一声。   顾灵翰抬起右脚,踩上雀云台上的青石栏杆,用力一蹬,整个人凌空而起。   另一头,顾离琛也刚刚纵身越过青石栏杆。   已经踏上雀云台的顾离琛仰头看向悬在半空中的师尊,只见他身着烈烈红袍,衣摆被行动间的风吹得十分飘逸。   他看见师尊那张净白的面庞上被投射的灯光染上了绯色,对上自己的视线后,轻提唇角,倏然展颜,对他露出一个让漫天灯光都黯然失色的笑。   一轮圆月在火光似的灯海中显得愈发清冷,顾灵翰悬于半空,在背后清冷的月色的映衬下,愈发绝艳,一身红衣飘荡,恍若踏月而来,。   “离琛!”清润的嗓音中带着欢快的笑意,顾灵翰双脚轻盈落地,“果然还是你快一点啊!”   顾离琛看着那双盛满笑意的眸子,险些失神,“……但徒儿的身姿比不上师尊万分。”   徒弟向来不吝啬对自己的欣赏和赞美,顾灵翰也便毫不客气地接受。朱雀是美的化身,几乎可以说以美为毕生追求,在这方面,他从来不过分谦虚。   台下传来围观百姓齐齐的欢呼声,雀云台下人声嘈杂,偶尔传来一两声分外清晰的声音。   “今年的表演最精彩啊!”   “我看得酣畅淋漓!”   ……   人群中,那位身穿一身罩住全身的黑袍,头戴一顶挡面,看不清面容的财神爷又出现在了张管事面前,他声音低沉地开口,“开始吧。”   张管事瞧了一眼这位奇怪的打扮,但没敢多看,赶忙领命去了,让早就准备好的小厮们点燃烟花。   雀云台上,顾离琛指尖微动,将自己的一抹气息收回掌中。雀云台下,谁也没有看到那位出手大方的财神爷走进一个狭窄的暗巷后,再也没有出来。   雀云台上,顾离琛忽然开口,“师尊,徒儿有一礼物要送与你。”   顾灵翰闻言一怔,没反应过来,“你要送为师什么礼物?”   顾离琛只是微微一笑,“师尊,你看。”   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烟花像飞鸟似地射到空中,破空声响彻云霄。   一朵朵红色的烟花倏然盛放,在漆黑的夜幕上显出一抹巨大的朱雀身影。   顾灵翰惊喜地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夜幕中的画卷,一朵朵烟花在他赤金色的眼底绽放,又凋落,复又更加盛大地绽放。   站在他身旁的离琛却不顾欣赏烟火,只顾着欣赏那双闪着明明灭灭光芒的眼睛。   他冷硬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柔,“师尊可以对着烟花许愿祈福。”   许愿?   顾灵翰失笑着摇头,许愿若是有用,还要他们这些仙灵来凡界做什么?   他正欲拒绝,却见离琛的眼里似乎浮现了一丝失落,于是话到嘴边改了口,“......好。”   顾灵翰提了提嘴角,双手合十许了个愿,“愿人间早日事了。”   他的愿望很简单,却很难实现。   顾灵翰许完愿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离琛,只见离琛还闭着眼睛,两人刚刚结下的同心契似乎有些特别的作用,这种时候自己竟然能听到离琛的心声。   他听见身边的离琛正一字一句地立誓,“我不信神灵,也没有愿望,但我会拼尽全力让师尊的愿望都实现。”   顾灵翰的心脏开始狂跳,从出生到现在,自己孑然一人,空落落地活了这么久,如今终于有了一种心有归处的感觉。   他看着离琛如雕塑般坚毅英朗的侧脸,不由自主地歪头勾起了唇角。   身边这个人,实在能让自己心安。   华彩节至,整个央京都是一片热热闹闹的景象,这□□中官员休沐,纷纷开始拜访或交好或巴结的官员府邸。   乌衣巷中,家家户户大敞着府门迎客,只有慕王府紧闭着大门,冷冷清清。   慕王正趴在床上,裸着血肉模糊的后背,让下人帮他上药。   一个婢女正颤颤巍巍地拿着一枚玉片小心翼翼地帮他抹药。   “嘶!”慕王疼得龇牙咧嘴,怒骂道,“给本王下手轻点!”   婢女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玉片戳进了手下的肉里,疼的慕王几乎要跳起来。   “慕王府不养废人!本王看你是不能感同身受!那本王便让你尝尝,杖责五十到底是什么滋味!”   婢女吓得扑通一声,跪伏在地,止不住地颤声求饶,“王爷饶了奴婢吧!杖责五十,恐怕要是要了奴婢的命啊!”   慕王抬起瞳仁,露着眼白,他的声音沙哑阴鸷,“那我问你,做下人的,难道不该帮主子分忧吗?”   胡湘湘扭着身子走了进来,闻着屋里混着血腥的药渣味,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亏外面的人都说慕王殿下是个谦谦君子,谁能想到光风霁月的慕王背后竟然这么心狠手辣,   草菅人命!”   “滚!”慕王一把把盛着药膏的药碗摔到了地下,“你们都给本王滚出慕王府!”   他趴在床上喘着粗气,动作间牵扯到伤处,身上传来的剧痛让他面目狰狞,“要不是本王轻信了你们这群妖物,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胡湘湘在御案离慕王的圈椅上坐了下来,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怎么?你还看不出来吗,皇帝身边的那个国师并非凡人,离了我们,你上哪儿去找能对付他的人?”   慕王怒目瞪着她,忽然间眼神却变得十分锐利,“本王问你,顾灵翰他会不会是妖!”   胡湘湘挑起眉稍,“这话可有什么根据,你怎么会这么想?”   慕王神色微动,将阴鸷的神色压抑在更深处,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正色道,“二十年前他出生时,天上浮现一片巨大的朱雀红云!正是因此,顾灵翰才会一出生就被先帝认为是祥瑞。”   “朱雀祥云?原来如此,得来全不费工夫!”   胡湘湘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朱雀血,凤凰髓!魔尊交代的事恐怕有所着落了!   “果然如此,顾灵翰十有八九是妖胎转世!”胡湘湘站起身子,缓缓朝着慕王的床边走来,继而伏在床边,对着他吐气如兰,“慕王殿下,你再好好想想,要不要和我们合作?”   慕王贵为整个玄朝唯一的一字亲王,慕王府是整个央京中最接近皇宫的府邸,就连府中的水道都是从皇宫外的护城河里直接引过来的。   华彩节后的第二日,慕王府的杂役正欲引水给后花园中的鱼塘换水,却发现进水的水道突然堵了。   杂役叫来同伴一同将堵死的水道捅开,随后却惊恐地发现,堵住水道的竟然是一条人腰般粗的大蛇!   待到把那巨物打捞上来后,一行人才发现这哪里是蟒蛇,而是一条巨大的泥鳅!   一群人吓得几乎失禁,他们在慕王府当差,自然知道当日朝堂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向来的皇上亲厚的慕王受到如此责刑。   这世所罕见的巨型泥鳅,恐怕就是那日的朝堂上的妖物吧,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把这泥鳅扔出府去吧!”人群中忽然有人提议道,“咱们就当什么也没看见!这样的邪物留在府中,恐怕是个祸患!”   “不是说这玩意儿被国师打败,关押在皇宫中吗,怎么就跑出来了?”   就在众人汩汩冒着冷汗商讨该如何处置这只泥鳅时,鱼塘边上的假山后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谁!谁在那儿?”最先发现这只大泥鳅的杂役勉强比别人冷静一点,他大着胆子过去查看,却只见一只蝴蝶从假山后飞了出来,在众人头上盘桓一圈后,所有人都昏睡了过去。   蝴蝶落了下来,变成了一个紫衣姑娘,正是胡湘湘。   她将倪大华收进袖中的乾坤袋中,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倪大华醒过来后,胡湘湘没好气地骂,“连个水道都钻不过来,真是没用!”   倪大华抖着两根八字胡,依旧时不时地翻着白眼,不断抽搐,“你....你是不知道!那皇宫到底多么恐怖!”   “空气中....到处都充满了雀族的气味.....那后宫哪里是后宫,简直就是雀族大妖们的窝!”   胡湘湘眉心紧蹙,怀疑道,“那照你这么说,雀族的人怎么会轻易放你出来?”   倪大华眨着绿豆眼,眼神中透着一股幽怨,“还说呢,等你们那么久都不来救我!”   胡湘湘翻了个白眼,“别废话,你到底怎么出来的!”   倪大华被她拍了一掌,说话一时有些断断续续,“昨夜....华彩节,雀族大妖们都去凑热闹了,所以宫中戒备松懈,我也恢复了些妖力...趁其不备跑出来了。”   胡湘湘的眉头这才松开了些,“还算你有些本事。你这次被捕不算白受苦,果然如我们所料,雀族当真聚集在皇宫中,我还得知了一个消息,先一同通知魔尊,且看他如何决定。”   昨夜,师徒二人尽兴而归,回到皇宫后,发现有个人影等在清平宫门外。   走近后,发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负责宫内禁卫的青庄大人。   青庄对两人行过礼,随后便对顾灵翰道,“陛下,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放松了天牢的防卫阵法。”   顾灵翰,“放出去了?”   顾离琛正欲探究青庄话中的意思,就见师尊勾起唇角,笑容竟然颇有些意味深长。直看得他心中热血翻涌,师尊这个笑容带着几分明晃晃的恶意,实在是有些勾人....   “是的!”不过青庄仍是有些不解,疑惑问道,“陛下,您为什么要将那条泥鳅放走。”   “朕自有安排。”顾灵翰并没有多说,只是嘱咐青庄,“你还像往常一样做好皇宫守卫即可,若有事发生,朕自会通知你。”   青庄很快退下,师徒两人相继进到灯火通明的室内。   顾灵翰见离琛不似平日那般黏在自己身边,便回头看了他一眼,奇怪道,“离琛,你耳朵怎么那么红?”   顾离琛站在顾灵翰的身后,垂着头用脸上的阴影掩饰自己与耳朵一样泛红的脸色,“可能是街上灯火太多,灯火炙烤,过热所致。”   顾灵翰点了点头,觉得这个理由似乎合理,不过他有些怀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为什么自己不会觉得过热呢?   --------------------   作者有话要说:   顾离琛:师尊好坏,我好喜欢~ 第35章 换阵之阵   顾离琛有意转移话题,“师尊为何如此安排,最近要有什么事发生吗?”   顾灵翰将外袍脱下,“前段时间段将军来信,说他护送优种进京的路上遭到妖物袭击。”   顾离琛顺手接过师尊的外袍,搭在了屏风后的衣架上。   优种指的就是便是各地雀族精挑细选出来的雀蛋,由武功强劲的官兵看护送至京中,再由宫中驻扎的接应官接应,专门交由顾灵翰使用先天灵火孵化。   “再联系到与慕王勾搭的那只泥鳅精,不难发现,这些妖精就是冲着雀族来的!”   顾灵翰仔细和徒弟解释自己的计划,眼神自信而坚定,“为师打算打开宫门引君入瓮,再来一场瓮中捉鳖。”   顾离琛凝眉沉思,片刻后才道,“此计有些风险,师尊要多加小心。”他顿了顿,抬眸对上顾灵翰的双眼,“还有一事,徒儿想帮师尊做些什么!”   顾灵翰笑着摇了摇头,见自己和他都还站着,便拉着他坐下,“离琛,你已经帮了为师许多......这次,为师自己应该能应付过来。”   那只泥鳅精的妖力水平有限,既然能被离琛轻而易举地打败,那看来并不是什么难缠的人物。   “况且为师不是一个人,雀族的精干都汇聚在皇宫中,应付几个小妖不成问题。”   顾离琛却完全不听他的开解,执意道,“那些妖用心险恶难测,师尊万万不能轻敌。”   他眼睛一亮,想到了能帮忙的好办法,“对了师尊,如您所说,各位娘娘宫中的孵化阵法都是由您的灵力所维持的,所以您的灵力才消耗的那么快,如今即将有一场恶战,那便由徒弟来维持阵法的灵力吧,你好专心应战。”   “师尊是不信任徒儿,所以才不肯将这样的任务交给徒儿吗?”   顾灵翰连忙否认,“当然不是!”怎么会不相信,同心契都结了,自己怎么可能再不相信离琛?   顾离琛勾唇展露了一些笑意,“师尊放心,我自身的灵力足够充沛。”   但顾灵翰依旧不愿意答应,毕竟那孵化阵法像个无底洞一般,会不要钱地掏空了离琛的灵力储备,即便离琛的灵力再充沛,灵力源源不断被抽走的感觉也十分难受。   顾离琛见师尊还是不愿答应,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忽然站起身来,又在顾灵翰面前单膝跪了下去,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之礼,朗声道,“陛下既然将臣封为国师,臣身为人臣,必定要为陛下分忧,否则便是不仁不义不忠!”   顾灵翰被他的固执气笑了,“快给为师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懂不懂?”   顾离琛梗着脖子,一点也不肯妥协,“师尊若是不答应,徒儿便一直跪着,单膝不够真诚,那徒儿便双膝都跪下!”   “你!”顾灵翰没了办法,“.....好吧,那便依了你吧。”   孵化阵法属于维持型阵法,若要更换维持型阵法的持阵人,必须由第一个持阵之人设下一个换阵之阵,在换阵的阵眼中滴入第二位持阵人的血液,如此便可交换。   顾灵翰走到御案前,聚起灵力,在右手食指白皙的指腹上虚虚一划,一串嫣红的血珠便涌了出来。   让顾离琛感到意外的是,顾灵翰竟然拿出了一幅皇宫的地形图,随后便在上面开始勾画。   暗黄的牛皮纸上,一道道赤色玄奥的曲线逐渐浮现,像是古老的图腾,组成一幅繁复的血色阵法。   换阵之阵的要求并不困难,但操作起来却十分复杂。   复杂的原因便是需要将原本阵法的排布一一在换阵阵法上显示出来,   所以顾灵翰干脆直接取了一张皇宫的地形图,将后宫嫔妃居住的宫殿一一点了出来。   这是一项工作量十分巨大的工程,顾灵翰十分有耐心地将一座座宫殿画进阵法之中。   夜已深了,顾灵翰却画的十分认真,一缕发丝从他的侧脸垂至颈间他也毫无察觉,那张绝美的面庞一半被身侧的烛火照亮,一半隐在火光照出的阴影中。   温暖的光影间,顾灵翰整个人就像是一幅沉静又美好的画卷。   清平宫里一片寂静,两个人都已经沉静了下来,只剩下沙沙声和呼吸声交缠。   不过没过多久,顾灵翰就忍不住了。   嘶,手指也太疼了!   刚才割手指起阵的瞬间不觉得手疼,现在柔嫩的皮肤在粗粝的牛皮纸上画了这么久,就算一开始不觉得疼,现在也会被磨得很疼。   视线一直停在他身上的顾离琛早就皱起了眉头,师尊后宫到底有多少人,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宫殿,这阵法究竟还要复杂到什么程度?师尊到底还要画多久才能完工?!   空气中已经弥漫了一股几分浓郁的血腥味。   顾离琛走出殿门去找钱公公,“钱公公,你帮师尊熬些补血的药膳,师尊他可能会有些失血过多。”   “啊?”钱公公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陛下他怎么了?”   “师尊画了一个阵法,阵法有些复杂,还需要用血为引,所以才到了这个地步。”   钱公公大松了一口气,心中暗忖道:国师大人也太紧张陛下了吧,失这点血算什么,当年九重天乱战时,陛下天天不要钱似的挥血画阵,也没见他有半点闪失。   不过他也乐得见徒弟心疼师尊,便乐呵呵地领命去熬汤了。   顾离琛又走回殿内,“师尊,还没画完吗?”   顾灵翰吃痛地痛呼一声,“嘶,快了。”   他手指上的伤口已经被刺激地麻木,几乎要感觉不到伤口处传来的疼痛了。   顾离琛在他身旁来回踱步,终于还是忍不住自责道,“师尊,是徒儿不好,若是徒儿知道这个阵法如此复杂,需要用真么多血,徒儿说什么也不会让师尊吃这么多苦头!”   顾灵翰哭笑不得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为师一直在拒绝!可你偏偏不依不饶,还拿君臣之礼来胁迫为师,若是今日为师出了什么意外,定要拿你谢罪!”   顾离琛连忙认罪,“是是是!都是徒儿的错,师尊,这个阵法还要画多久,不然就别再继续了。”   “你这逆徒说的倒是轻巧!那为师这些血不就是白流了?”   “都是徒儿的错!”   “放心,快好了...嘶!”顾灵翰本想安抚徒弟,却猛然划上了牛皮地图上的一处倒刺,伤口被大力刮了一下。一下子就涌出了一股流量更多地血,他连忙操纵着灵力,控制着血线的粗细。   顾离琛一脸紧张,恨不得割开自己的手腕,把自己的血喂给师尊替他补充流失的血液。   “哈....哈哈!”顾灵翰鲜少瞧见自己徒弟吃瘪的样子,瞧着他现在一副愁眉苦脸,后悔不迭的样子,顾不上手疼,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   “师尊!”顾离琛紧拧着眉毛,眼圈都急红了。   顾灵翰见徒弟几乎急眼了,也不再故意作弄他,专心回到阵法上,   阵法几近完成的最后时刻,顾灵翰潇洒挥臂,最后在阵眼处画了一个圈。   就在这时,顾灵翰偏头看向自己徒弟。   离琛与他对视,瞬间上前,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血液滴在了阵眼中。   阵法正中由内而外泛起金光,数息后,金光消失,阵成。   顾灵翰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通身有种畅快之感。   正当他想要问问离琛现在的感受时,却忽然感觉自己手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酥酥麻麻的,还带着些刺痛。   “嘶.....哈!”   “疼!”   “师尊,稍微忍耐一下!”顾离琛含着他的手指,含糊不清地说道。   “嗯。”顾灵翰下意识蜷了蜷手指。   离琛弯腰垂头含着他的右手食指,顾灵翰站在他身前。两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顾灵翰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的另一只手到底该放在那里。   忽然间他注意到离琛头顶的发髻上插着的那个朱雀造型的发冠。   刚才在万彩节上,离琛一看见这只小朱雀便走不动道了,非要自己将这个发冠买下来送个给他。   顾灵翰当时却十分不愿意,因为他一来觉得自己的真身就是朱雀,若是被徒弟日日顶在头上实在有些失了身为人师的威望。   二来,素来以美为贵的顾灵仙尊觉得这只粗制滥造的朱雀发冠实在比不上自己真身风采的万一。   但从小就乖巧懂事的离琛却偏偏在那时犯了小孩脾气,非要那只发冠不可。没办法,顾灵翰只好让钱公公付了钱,把那只发冠买了回来。   顾离琛当即就将那发冠换了上去,当宝贝似的,到现在也没有摘下来。   顾灵翰盯着这个发冠,唯余的一双手的手指灵活翻动,轻而易举地将那发冠摘了下来。   鸦羽般的青丝垂落,将顾离琛的侧脸挡住,缓和了几分他冷硬的面部线条。   离琛深邃的眉眼中竟然显露了几分出乎意料的温柔,顾灵翰觉得,自己徒弟还真是天下难得的美人。   又过了一会儿,实在无聊的顾灵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离琛,为师看看你的手。”   顾离琛将手躲在身后,“徒儿刚才自己捏了一个治愈术,已经不流血了。”   顾灵翰纳闷了,“那你对为师的伤口却为什么如此大费周折?”   他努力为自己辩解开脱,“徒儿一时心急,只能想起来用本能帮师尊止血。”   顾灵翰没多想,点了点头,“这样啊,那为师谢谢你的一片好意,就是疼了点。”   他心想:其实那酥酥麻麻的触感,隐隐约约还觉得挺舒服的。离琛的口中一片温热,让人十分安心。   他忽然又联想到那天结契时,离琛含住他的嘴唇,勾住他的舌尖,在他口中递送心头血时的样子。   心脏隐隐泛热,顾灵翰捂住胸口,发现自己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有时候一想到离琛,自己的心跳就会加速,这似乎是结契后留下的后遗症。   顾灵翰忽然反应过来,他一块天生地孕的顽石,天生无筋无脉,无血无肉,能有什么用唾液帮人含伤口的本能?!   --------------------   作者有话要说:   李砸又来放脑洞啦~沙雕穿书文《朕在选秀文里C位登基[穿书]》,还有专栏装修啦,预收那一栏有些变动,都很有趣哦~求小可爱抱走~   文案:   明宣做了十几年的傀儡皇帝,偶然穿进了一本选秀文中,成了注定被炮灰的草包花瓶。   在古代,选秀=选妃,明宣表示:朕不可能参加选秀,打死朕,朕都不去!   结果没钱赔违约金的皇帝陛下只能屈辱地打包行李。   ———   选手名单公布后,唱跳俱废的小皇帝被网友群嘲:唱跳俱废还想成团,M姓选手还是赶紧打包行李退赛吧!   某知名论坛:   【提问】——第一草包明宣今天退赛了吗?   热评第一:我真香了!【视频.明宣solo舞台直拍】这身段,这唱腔,没有十几年的基本功恐怕办不到吧!   听着别人的赞赏,小皇帝却一脸耻辱:当年为了保命,朕只能装作不务正业、无心朝政的样子,发展一下业余爱好。   【提问】——某选秀节目还有没崩人设的选手吗?   热评第一:指路明宣,XSWL,他的人设与众不同、屹立不倒。   ——那他立的什么人设?   热评第一:心系天下的中二少年,简直不要太可爱!   明宣表示:这一世,朕不要做傀儡,朕要一心为民!   别人呼吁粉丝打投,小皇帝却呼吁粉丝关心被冰雹砸中的果树。   别的选手每天忙着炒各路cp,小皇帝只顾聊天食堂阿姨,关心菜价行情。   别的选手见自己排名上升生怕被网友嘲是皇族,小皇帝一听,却龙心大悦:你这草民有眼光,朕就是皇族!   最后,网友们真香了!   清流本清,娱乐圈就是需要明宣这样的优质偶像!   皇族又怎么了!我们送他C位登基!   消极营业,远离主角团,安心等退赛的小皇帝忽然发现自己成了网投第一。   明宣欲哭无泪:朕不想当C位,朕真的只想为人民服务!   不仅如此,明宣还发现原本对他避之不及的主角攻对他的态度也开始暧昧不明,原本该对他爱答不理的主角受竟开始无时不刻粘着他。   主角攻受甚至为他演起了修罗场!   明宣表示:朕只想独自美丽! 第36章 人比人   钱公公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进到内殿中,取出一碗专门补气血用的药膳,当归羊肉汤。   顾灵翰看着钱公公的动作,奇怪道,“钱公公,你这是做的什么汤?已经这么晚了,该休息了,怎么去做汤了?”   刚打开盖子放好调羹的钱公公忙回道,“陛下,方才国师大人担心您失血过多,让奴才去做了补血的汤药,这个叫当归羊肉汤,补气益血,喝了对您的身体有好处的。”   顾灵翰捏起调羹,搅了搅碗中的汤水,味道闻起来倒是不错,他有些无奈地看了离琛一眼,“离琛,为师还没有那么弱,失这些血算不得什么。为师方才视同你开玩笑的,只是设阵而已,不会有什么闪失。”   “师尊还是要爱惜身体。钱公公都送过来了,您还是喝了吧。”   钱公公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人,“陛下,国师大人一片好意,您就喝了吧。”   顾灵翰也不再推辞,把着调羹,一口口把补汤递进嘴里,御膳房手艺很好,汤中没有半点羊肉的腥膻味,味道十分鲜美。   他边喝边想,离琛是不是过于紧张自己了,这样关切的态度似乎有些太过了。   不过他又有些受用,有人把自己当做凡人一般心疼,说到底心里还是会觉得暖暖的。   待顾灵翰喝完了汤,钱公公便端着空碗退了下去。   殿中只剩两人,师徒两人一前一后用了个简单方便的洗涤术,打算就此休息。   待顾灵翰换好衣服后,顾离琛却忽然抱住了他。   顾灵翰用手推了推徒弟的脑袋,却没有推动,他不禁疑惑道,“离琛,你做什么?”   顾离琛抱着他一动不动,埋头道,“师尊,咱们修炼吧。”   “……”顾灵翰拍开他缠着自己的手,无奈道,“才刚刚修炼过,为师现在并不需要修炼。”   顾离琛有自己的想法,固执道,“但是你刚刚用了那么灵力,还流了那么多的血。”   “离琛,为师真的没有那么弱!”顾灵翰软了语气,耐心诱哄,“好了,快放开为师,早点睡觉。”   “徒儿只是怕师尊出了意外。”   顾灵翰瞥了他一眼,故意装做不悦的样子,“你这么粘人,怎么越长大越像个小孩?”   顾离琛最不愿意听师尊说自己像个小孩,他挑起眉毛,不再相劝,“那徒儿直接为师尊输送灵力就好。”   “都说了不需要。”顾灵翰边说边拦住他向自己探来的手。   争执中,顾灵翰被徒弟死死地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他没好气道,“你还真是块石头,压在人身上就让人动弹不得!”   顾离琛右手将师尊不断作怪的双手禁锢在他的头顶,软言劝道,“师尊别生气,徒儿只是想帮你。”   源源不断的灵力从离琛贴在自己身上的另一只手掌上传来,感受着体内逐渐充盈的灵力,顾灵翰叹了口气,自己这身子还真是,只进不出。   他忽然想起来刚缚在徒弟身上那无底洞似的孵化阵法,他看向离琛,声音带着关切,“换阵后到现在,你可曾有觉得身体虚弱?”   顾离琛轻笑一声,“师尊放心,不曾,徒儿灵力充沛的很。”   “嗯。”顾灵翰说完又叹了一口气,眼中隐隐有遗憾,“为师这破败的身子,此后怕是离不开你了。”   顾离琛当然不愿意师尊离开自己,但他听见师尊的这句话,却丝毫体会不到高兴。他心间一紧,声音坚定地保证道,“师尊的身子一定会养好,徒儿也不会离开师尊的。”徒儿一定会护师尊周全。   第二天一早,顾灵翰按惯例带着离琛去了育雏园视察,二人还没走入,便听见走廊那头传来交谈声夹着幼雏唧唧啾啾的闹闹哄哄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两人带着疑惑走上前去,便见这一大早的,就有许多妃嫔来了育雏园。   “徐大人,育雏园今天怎么这么热闹?”顾灵翰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园中的人纷纷回头,对他们行礼,“微臣/臣妾参见陛下、参见国师大人。”   徐归程终于从一种妃嫔中解脱出来,跟看见救星似的,“陛下,今日不知怎么回事,许多娘娘宫中的雀蛋都一齐孵化了!现在育雏园的房间都快不够用了,臣正在安排。”   顾灵翰闻言挑起眉毛,下意识地看了离琛一眼,心中暗忖:昨晚刚刚用了换阵之阵,将孵化阵法的持阵人变成了离琛,今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难道此事和离琛有关?   离琛接收到顾灵翰视线,连忙摇摇头,是以自己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   颜如玉让宫女捧着新孵化的小孔雀给顾灵翰瞧一瞧,声音含着不可掩饰的喜悦,“陛下您瞧,瞧这些小家伙们多可爱呀!这孵化速度快得都让臣妾都吓到了。”   颜如玉的眼睛里含着对顾灵翰毫不掩饰的赞赏,那意思明显就是夸顾灵翰孵蛋很厉害。雀族选择配偶时,最喜欢的就是会孵蛋,孵蛋技巧高超的雀,顾灵翰被颜如玉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   顾灵翰记得这批孔雀幼雏,前不久刚从南疆运送过来。   从运送抵达到现在这段时间,自己还没顾得上去极妍宫帮忙孵蛋,没想到这小孔雀竟然就自己孵化出来了?   这也太快了?!   没过多久,又陆续有其他宫里的娘娘带着小幼雏过来,顾灵翰这还哪里不明白,定然是昨日换阵的缘故。   离琛的灵力太过充沛,竟然让雀族的孵化速度加速至此,一夜过去,竟就纷纷孵化了?!   顾灵翰让钱公公从其他位置上多调派了几个人手,让他们过来帮徐归程的忙,度过这次孵化大热潮。   他则带着离琛去了金池宫,听说塘妃那里的雀蛋还没来得及孵化,于是他疾步朝那里赶去,打算好好观察一番。   果不其然,他们进门时,塘妃也正伏在刻有孵化阵法的莲座前,聚精会神地看着里面的小家伙,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   莲座周围环绕着浓郁的灵气,像山坳间飘荡徘徊的白云似的,这里的灵气竟然已经充裕到可以凝成了白色的灵雾了。   符文构成的阵法正闪着亮金色的光,就算是在日光大盛的白天都能感到那金光有些刺眼。   顾灵翰也走上前去,观察那一颗颗小雀蛋,他伸出左手打了个响指,指尖祭出一抹纯白色的先天灵火。   他将灵火凑近了一颗雀蛋,发现蛋壳下正在孵化的幼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孵化成型,想来不日即可孵化成功,破壳而出。   这也太夸张了,顾灵翰看着以肉眼可见速度长大的小幼雏,再看看那浓郁到几乎变成牛奶的灵流,没忍住握紧了拳头!   他曾经呕心沥血、兢兢业业地孵蛋,几乎要将身体掏空才堪堪维持住雀族的孵化率。没想到到了离琛这里,这件事竟然这么轻松?   自己昨晚在三确认过,离琛并没有觉得身体空虚不适,甚至还又帮自己修炼了一次,填满了自己的灵力空间,就算这样离琛的身体也半分问题也无。   顾灵翰愤愤地想,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以前的自己也是这般有恃无恐,仗着自己灵力丰沛,不管干什么都像不要钱似的狂撒灵力,天地间谁敢和他比灵力充裕程度。   不过,自己倒没必要生气,毕竟离琛灵力的就是自己的。   想到这儿,顾灵翰颇有些得意地勾起了唇角,颇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况且,这样根本不需要自己自己每日轮流再去各宫中孵化了。   早知到自己的乖徒儿这么好用,他定会早些见雀族辛密告诉他。   “离琛,为师的好徒儿,你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为师的吧!”顾灵翰激动地转身,一把抱住站在自己身后的顾离琛,“多亏有你,朕终于解放了!”   顾灵翰不住地感慨,“若是为师能早日遇见你多好!”   顾离琛也勾起唇角,心道:这下师尊便不会再去那些后妃的宫中了吧,如此师尊就可以晚上宿在清平宫了。   宫中好事接二连三,顾灵翰心情十分爽快,这下自己已然身轻无事,可以专心致志地等着捉鳖了。   清平宫里,顾灵翰捏着一杯离琛用先天灵火浸煮的香茶,轻轻嗅了嗅液面上缥缈而上的茶香,对身边的传令太监吩咐道,“传薛贵进宫。”   薛府门前,车夫赶着马车候在薛府门口。   穿好朝服,收拾齐整的薛贵刚走出府门,正欲登上马车,便见北边来一个粗短打扮的杂役,那杂役身上的衣服没有制式,看不出来到底是是谁家的下人。   站在马车前的护卫将那人拦住,“你是什么人啊!就敢往我家老爷跟前凑!”   “滚远点!别挡路!”   薛贵停住正欲跨上马车的腿,拍了拍扶着自己胳膊的小厮,从马车上退了下来。   他看了那杂役一眼,随后便对护卫制止道,“住手!”   “让他过来,上我的车。”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纷纷给那杂役让开了条路。   那杂役上了马车,自觉帮薛贵接放下了马车的帘子,“国舅爷,这是我家王爷托您给太后送进去的食盒。”   薛贵指了指一旁放着的小几案,示意他将东西放上去,“嗯,你家王爷有什么打算?”   杂役拱手行礼,解释道,“小的就是个跑腿的,其他的事,小的实在不知。”   薛贵将手拢在宽大的袖中,“行了,你回去告诉你家王爷,我会给他送到的,让他最近收敛点,陛下是脾气好,但他也不是傻子。让他再耐着性子等几天,陛下心软,早晚会原谅他的。”   “诶,是!”听完薛贵的话,那杂役便跳下了马车。   慕王府中,昨日还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慕王,现在正什么事都没有的坐在一个黄梨木的圈椅上,那里还看得出刚刚受过杖责的样子。   他听着薛贵让下人给他传的话,冷笑了一声,“舅父现在都还不知道,那皇位上坐着的,哪里还是他能应付得了的凡人。”   薛贵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外,一下马车便发现,在外面等着接应自己的竟然是钱公公。   一般官员受诏进宫,前来宫门口接应的不是侍卫就是清平宫的伺候太监,但不论是谁,都不会是位高权重的钱公公。   薛贵心间一紧,顿时涌上几分警惕,但面上却是堆上了谄媚地笑容,“钱公公,怎么能劳烦您跑这一趟了?”   钱公公瞥了一眼薛贵手里提着的食盒,很快便移开眼睛,笑眯眯道,“咱家风陛下的命令出宫办了点事,正好在这儿等着带您去面圣。”   今日在宫门口当值的侍卫上前几步,想要按照惯例,上前检查薛贵手里的食盒。   但是那侍卫的手刚伸出来,就被钱公公拦下了,“查什么查,国舅爷带来的东西怎么能有什么问题。”钱公公朝着薛贵笑笑,“能让国舅爷亲自提着的东西,定然是好东西。”   钱公公向侧迈了一步,把前路让了出来,“薛大人,请吧!”   薛贵谨慎地眯起眼睛,拱了拱手,“多谢钱公公。”   半路上,两个人碰巧遇见了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竹桃,竹桃抬眼和薛贵对视了一眼,随即垂眸行礼,“奴婢参见薛大人。”   薛贵只是简单嗯了一声。   钱公公朝着她笑了起来,“竹桃姑娘。”   竹桃垂下眼朝他行礼,“奴婢参见钱公公,太后娘娘身体不适,奴婢来药房帮太后拿些药。”   钱公公还没说什么,薛贵忽然接过了话头,面上露出关切,“我早有耳闻,太后娘娘身体不适,这是给娘娘的药膳。”   竹桃接过薛贵递来的食盒,“奴婢这就给太后送去。”   薛贵对上钱公公的眼睛,“太后娘娘身体不适,我这个做义父的免不了挂念。”   钱公公不置可否,捧场道,“薛大人仁义。”   另一头,竹桃拎着食盒朝回走去,路上却忽然问道闻到食盒里传来一股不属于食物的异香,竹桃疑惑地嗅了一下,随即头脑发昏地倒了下去,食盒打翻在地,里面的东西也撒了出来。   微风拂过,似乎有几道黑影从打饭食盒中窜了出来,朝着几个方向逃逸而去。 第37章 云梦大泽   昨天晚上,胡湘湘用千里移行术回了云梦大泽。   云梦大泽并非一片湖泊,而是一片宽广的水域,粗窄河流纵横交错,大小湖泊星罗棋布。   据传,云梦泽是盘古大神陨落时,流下的眼泪所化,大泽上云雾蒸腾,据说没人能进入云梦泽深处。   胡湘湘乘着一叶扁舟,那扁舟速度极快,无需桨划,不用浪推,就可自行移动。   待她行至云遮雾掩的中心岛上时,湖面上缥缈的水汽渐渐凝成一个人形。   若是有九重天上的老人下来,便会发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早就堕魔的云镜仙尊。   “尊主。”胡湘湘弯腰行礼。   “嗯,过来了?”一道声音从水汽中传了出来,男人音色朗润,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凉薄冷意。   胡湘湘打了个激灵,言辞恳切,毕恭毕敬道,“尊主,手下此次回来,是因为发现了重要的线索。”   “皇宫中有拥有先天灵火的人出没,而且手下还听说,那皇帝出生时,天上降下朱雀红云。”   湖面上的那道身影向前移动几分,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这是托生之法,降生时,朱雀元神归位。”   胡湘湘点头,目光带着热切,“对!如果不出意外,基本可以确定凡间皇帝就是尊主一直在找的朱雀。”   她顿了顿,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激动道,“尊主,您要的朱雀血恐怕有着落了。”   “很好。”那道薄凉的声音响起,“不过你们大概也暴露了吧?”   “是的,对不起尊主,让他们生了警惕。”   云镜随意道,“没关系,那就趁早杀过去,让他们措手不及。”   胡湘湘抬起头看向水面上的身影,眼中泛起难过,她明白,尊主的意思相当于让他们做死士,去送命,“尊主……”   云镜眉头一皱,压下心中的不悦,蛊惑道,“难道你忘了你有多少族人葬身于雀族口中?若是雀族就此灭族,你们蝶族定能发展壮大,你说是不是?”   为了蝶族,胡湘湘咬牙道,“尊主说的极是!”   “这就对了。”云镜勾起唇角,为了安抚胡湘湘的心,他保证道,“不过你放心,只要你留着一口气来到这儿,本尊定能让你平安无事,还能让你恢复到巅峰状态。”   只不过还有没有命回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云镜从湖面上走下来,行至胡湘湘近前。   “伸出手来。”   胡湘湘依言照做,毕恭毕敬地伸出并拢的双手。   云镜挥了挥衣袖,四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子出现在胡湘湘的手中。   那几颗水晶珠子入手极凉,必须要调动灵力才能抵抗那股寒冷。   珠子里包裹着丝丝缕缕的红线,像蒲公英的种子似的,却十分妖异。   胡湘湘,“尊主,这是?”   云镜简言道,“这是千丝蛊,世间本只有一个,但本尊将它分成了四份,你们一人一颗,总归能有人得手。   这千丝蛊不出手则罢,只要出手,必定要在当日子时之前,让这个小东西钻进朱雀身体里。”   云镜一顿,周身原本缥缈的水汽顿时变成了威压,他的眼中划过一抹嗜血的光,“若是没做到,那本尊就送你们去见你们那些惨死的同族。”   胡湘湘连忙跪下,连连保证自己一定会努力完成,随后拿着千丝蛊赶快回了慕王府。   湖面渐渐恢复平静,云镜面朝央京的位置静默一会儿,正欲回到大泽中,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的吱吱嘎嘎的声音。   “师叔。”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   云镜缓缓转身,脸上的阴鸷同时一扫而空,挂上一个温和的笑容,“重明怎么来了?”   “我来给师叔送些新长成的仙草。”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双手转着轮椅,停了下来,将放在腿上盛着仙草的盒子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   他眨了眨那双妖异的重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师叔,朱雀是不是我曾经认识的人?”   云镜那水汽凝成的身影微不可查地晃了晃,接着很自然地否认道,“不,你并不认识朱雀。”   重明皱起眉心,眼中泛起疑惑,“可我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   云镜轻笑一声,“因为朱雀血是复活你师尊的药引之一,从前的你一直记挂,自然会觉得耳熟。”   “是吗?”重明皱起眉头,直觉这句话并不对,他下意识地想反驳对方,但是无奈脑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想不起来。   重明努力想了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吧。”还是复活师尊最重要,再说师叔对师尊情根深重,对自己又这么照顾,怎么会骗自己呢。   云镜见他不再追问,这才放下心来,他走到重明身边,扶住他轮椅的椅背,嗓音又柔和了几分,“不是说了不让你下床乱走,骨头又疼了怎么办?”   重明腼腆地笑了笑,“多谢师叔,这点疼我还能忍,不碍事,您照顾我这么久,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白白吃干饭。”   云镜装似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吃干饭又怎样,云梦泽不差你这张嘴,本尊送你回去吧!”   重明笑着拒绝了云镜师叔的好意,自己转动着轮椅,一点一点慢慢地挪了下去。   皇宫里,化作原身的青庄此时正站在御花园中最高的一颗古树上,转着锐利的眼睛,清楚地看清楚了那几个从从食盒中逃逸出来的东西。   一只紫色的帝王蝶,黑色的田鼠,满身流着粘液的癞蛤蟆,竟然还有那只刚从宫中跑出去,半死不活的泥鳅。   陛下说的对,敌人果然来了。   立在树梢的信天翁喉间发出一声啸声,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这是雀妖特有的交流方式,一时间,宫中众人都接收到了这一信号。   胡湘湘飞在几个同伴上空,再次嘱咐道,“我们先分散位置,在清平宫附近的宫殿潜伏着,等到了晚上,夜幕四合后就开始行动。记住一定要在子时前把魔尊交代的事完成。”   黑老鼠老田正拿着胡湘湘给他的那颗珠子仔细端详,“胡湘湘,这是什么东西?这玩意儿怎么瞧着这么诡异,不过还挺好看的!”   胡湘湘用翅膀扇了他一下,“小心点儿,这千丝蛊是除了女娲娘娘的补天石之外,世间唯二不会被先天灵火烧成灰烬的东西。”   老田猫在灌木丛的落叶堆中,小声道,“世间唯二?这么厉害!那补天石不是传说吗?这么说这小玩意儿就是时间唯一能对付朱雀的东西了?”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云镜将千丝蛊分成了四份,就算这四个人再弱,总会有一个人能成功地将这千丝蛊送到顾灵翰身上。   忽然老田发现珠子里丝丝缕缕的红线似乎动了动,不由得大惊失色,差点儿被吓得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老天!这东西竟然是活的!”   倪大华闻言一惊,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这东西是活的?万一他钻进我手里怎么办?!”   胡湘湘恨铁不成钢道,“快点儿捡起来,这东西要是丢了,一百个你都不够抵的。”   疙疙瘩瘩的老赖是水族,对玄冰这种水中至宝比较了解,他指着那颗珠子老神在在道,“看见这千丝蛊外的万年玄冰没?以你的妖力,撞上一百年也攻不破。”   “别看这玩意儿小,但是他逢血必吸,一接触到人的皮肤就会钻进去,顺着血管经脉,钻进人的心窍里去。不到一个时辰,人就会被吸成干尸!”   老田撇着八字胡不断咋舌,“尊主也太恶毒了。”   “都给我闭嘴!”胡湘湘在外面飞了一圈观察形势后又回到了灌木丛中,“咱们这次的任务,是想办法混进清平宫。一定要记得收敛自己身上的妖气,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化形!”   倪大华闻言立马跳进灌木丛旁的金池水中,只留着一双绿豆眼和鼻孔在外面,谨慎道,“一定要小心,这里的鸟味儿太重了!”   老田嗤笑一声,不甚在意道,“他们人多,但是不一定厉害!”   “对了,这皇宫里有人能驾驭先天灵火,是先天灵火是妖族大忌,遇之不死也要没了半条命,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   刚受了重伤未愈的倪大华如今妖力最弱,他一直藏在水池里不敢冒出头来。   金池在清平宫南面,面积十分大,水深也十分深,为了满足宫中众多水鸟的食物来源,金池里面养着众多水族。   倪大华招呼了一堆泥鳅在身边,自己隐匿在泥鳅群中,还将自己埋在了湖底的淤泥里,心想自己重伤未愈,能偷多少懒就偷多少懒。   胡湘湘飞到半空中,朝着北面的宫殿飞去;老田则朝着西面的夜阑宫跑去;老赖原身是个癞蛤蟆,算是水陆双栖,没有倪大华的原身那么受限制,遂也上了岸,朝着东面的极妍宫跑去。   青庄在空中盘旋,观察几个小妖行进的方向,但没一会儿,他发现这几个妖怪还算聪明,知道分散方向。   青庄迅速做了决定,盯上了那只似乎是这个小团体头目的那只紫蝴蝶。   胡湘湘在半空中飞着,忽然觉得有一片阴影从身上掠过,但抬头却发现天上空无一物。   她有些纳闷地想,“刚才是什么飞过去了?难道是云朵飘过去了?”   顾灵翰接到了青庄的消息后,立即下令下去,“青庄,传令下去,让大家不要轻举妄动。监视好他们的动向,这一次一定要搞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想了想,继续道,“还有,让丹歌接替你监视他们,你现在全权负责育雏园的防卫,幼雏断不能出任何闪失!”   “师尊猜的不错,不过徒儿实在没想到,他们竟然来的这么快!”   顾灵翰朝徒弟笑了笑,“意料之中,他们既然已经暴露,再潜伏反而没有必要了,在我身边待得时间久了反而会夜长梦多。”   顾离琛直起身子,走到顾灵翰身后,“师尊,那我现在能为你做些什么?”   顾灵翰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现在蓄势待发,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不由得笑了出来,“你陪为师呆在这里,一起做饵。”   顾离琛毫不犹豫,“好。”   顾灵翰摇头无奈地笑了,“你还真是乖,不怕出什么意外?”   顾离琛看着顾灵翰的眼神坚定又炽热,“只要师尊开口,徒儿定当唯命是从!”   顾灵翰心中一暖,鬼使神差地抬手,揉乱了离琛束好的头发,心道,这小子,太招人喜欢了。   胡湘湘飞进了清平宫北面的日影宫,日影宫与之只隔了一条巷道,是接近皇帝寝宫极佳的潜伏地点。   她悄悄潜入主殿,却发现殿内空无一人。来之前他们做了准备,知道在日影宫里住着的是戴妃娘娘,听说还是宫中的报时官。   胡湘湘满心疑惑地向殿外飞去,却在门口处遇见了一只巨大的公鸡。   “!!”胡湘湘被这个不速之客吓得两双翅膀胡拍乱打,磷粉飞了满天。   却见那只公鸡紧盯着她,喉间还发出咯咯的声音。   “怎么皇宫中,还有鸡!”胡湘湘暗自思忖,“难道这也是倪大华所说的雀族大妖?”   胡湘湘绕着这只花色绚丽的芦花鸡飞了一圈,发现这只鸡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只是傻乎乎地瞪着一双斗鸡眼,跟着她的身影移动视线。   胡湘湘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总不能遇见一只雀族就怀疑他们是妖。   面前这只公鸡呆呆的,对自己应该没什么威胁。   想到这儿胡湘湘放松了下来,她用翅膀拍了这只吓了她一跳的公鸡几下后,径直落在了这只公鸡头上,安心地等着夜幕降临。   她心道:吓死老娘了,等此次任务完成后,一定要把你拔毛活剥了!   暗暗装傻,后被蝴蝶精拍了一脸的戴冠郎:……要不是陛下交代过不能轻举妄动,本宫定完把你这只扑棱蛾子活捉了做成标本!   东面极妍宫里的老赖却没了胡湘湘那么好的运气,他刚跳进院里便被刚从外面回来的颜如玉看见了。   “这是什么丑东西!”颜如玉看见老赖的第一眼就开始怒不可遏,“本宫的院子里怎么能有如此丑物,真是瞎了本宫的眼!”   可怜老赖这只癞蛤蟆完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颜如玉手中的折扇拍成了蛤蟆饼。   颜如玉给自己的折扇用了一个净化术,“真是脏了本宫的法器。”   --------------------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物出场,这章伏笔比较多~感谢小可爱支持 第38章 以身相护   老田一路向西,沿着墙根一路溜进了夜阑宫,他无意中闯进了偏殿,却意外地发现偏殿中放着一个装着锦毛鼠的金笼。   他朝那边好奇地看了看,心中纳罕,“这宫里竟然还养锦毛鼠?”   虽然都是鼠类,但老田是一只地地道道的田鼠,田鼠一族向来瞧不上甘愿被人类养在笼子里当宠物鼠的锦毛鼠。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锦毛鼠一族长得模样可爱,他们田鼠一族日常被他们的比下去,所以田鼠对锦毛鼠一族自然向来没什么好感。   “吱吱吱!”快走快走!快点离开这里!   笼子里的几只小老鼠看见他以后,开始在笼子里疯狂地上蹿下跳。   老田缩在墙角滴溜溜地转着眼睛,心道:怎么,这些东西领地意识这么强,还不允许自己在这间屋子里待着了?   “吱吱!”老子就不走,走了还怎么完成任务!   老田甩了甩细长的尾巴,偏开了头不再理他们,继续在这间屋子里探索。   不一会儿,夜阑宫的宫女走了进来,眼尖地发现了角落里正在巴拉一个花盆的老田。   宫女:......   老田:......   一人一鼠面面相觑,老田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不过他留在原地没有动,还向这个宫女的位置爬了爬。   老田体型巨大,即便是壮年男子见了他,都会被吓一大跳,他凑近了宫女面前,只等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十分胆小的宫女被自己吓得尖叫出声,然后掉头跑出去,自己再大摇大摆地找地方躲起来。   结果面前的宫女竟然毫无所觉似的盯着他,一动不动地,似乎是被惊吓到了极点,整个人直接整愣住了。   老田又试探地动了几下,面前的那个宫女终于回过神来似的,急忙转过身子,朝着门外跑了出去。   老田心中得意,心想这个小宫女还是被自己吓跑了,便继续大摇大摆地在这个房间里巡视起来。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小宫女不是被他吓跑的,而是欢天喜地地跑到了檐廊下面,晃了晃那只小雪鹄的吊杆,一脸兴奋地告诉他,“小雪鹄,你快去瞧瞧,屋里有个大老鼠,你肯定喜欢,快去追它吧!”   夜曦原本懒洋洋地在走廊下的吊杆上打盹,听见这话,倏地睁开了圆溜溜的眼睛,呆兮兮的圆眼睛瞬间迸发出精锐的光,他扑腾着翅膀,瞬间凌空,朝着老田所在的床下钻了进去。   老田原本还在晃悠,听见振翅声才回头,被身后这只突如其来的猫头鹰吓得魂都飞了!   慌乱间,他无意中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那一笼子锦毛鼠,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笼子里关着的那些锦毛鼠让他快走的意思似乎是想让他快些逃命。   老田悔不当初,赶紧窜进了床底下逃命。   夜曦动作十分敏捷,视线紧紧地盯在大田鼠身上,老田移动的瞬间,他就反应过来跟了上去,身姿矫健,灵活得很。   夜曦瞧着眼前这只老鼠,忽然闻到了他身上的妖气,瞬间确定了任务目标。   刚才他收到了青庄的消息,宫里来了不怀好意地妖物,要小心堤防,但是不要轻举妄动,要让他们放松警惕。   他心想,那自己便一直将它当做猎物好了,要死了不放,紧紧盯着那只大老鼠。   老田被这只突然冒出来的猫头鹰追得四处逃窜,心中叫苦不迭。   一时间,四只妖中已经有三个被暗中盯上,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完全暴露了行踪。只剩下潜伏在金湖中的老田还没有被发现踪迹。   塘妃得了青庄的提醒,变成了原型在金池里四处寻找妖物的身影。   倪大华得益于身负重伤,妖力微弱,躲在湖底淤泥里的泥鳅群中,竟因此很好地掩盖了自身的气息。   塘鹅几乎将金池翻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它的踪迹。   清平宫里,顾灵翰取出一副全新的地图,将众雀实时传讯的那几只妖的位置在地图上一一画了出来。   “北面极妍宫;东面日影宫;西面夜阑宫......”顾灵翰将这些位置在地图上一一点了出来,瞬间便确认了对方的目的就是自己。   “师尊,为何清平宫南面为什么没敌人出没?”顾离琛指着金池的位置问。   “南面是金湖,或许不容易隐匿,也或许只是因为我们暂时还没有发现。”   “师尊,徒儿一定半步不离开您的身边,护您周全。”   “呵。”顾灵翰轻笑出声,放下了手中的朱笔,“为师先考校你一番。”   “既然我们已经确定了他们的目标在于我,那便限你在一炷香之内,在清平宫外设下阵法,用来对付这些来者不善的客人。”   顾离琛沉下眸色,心中思忖,这件事不难,凭他现在的能力可以完全在一炷香之内舍下须臾间夺人性命的杀阵。   顾灵翰瞥了他一眼,瞬间便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曲起手指敲了敲徒弟的头,眼中含笑,“蠢不蠢,自然要留活口。不然为师大费周折以身做饵是为何?”   “是徒儿愚蠢,徒儿只是担心......”顾离琛的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师尊比自己略凉的手指握住了自己手。   顾灵翰掰开了离琛下意识握紧的拳头,柔声安慰,“我们小心就是了。”说罢便想收回手,却没想到离琛反客为主,宽大的手掌瞬间包住了自己的手。   顾灵翰心间一滞,随后心脏便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垂下眼睛,轻轻地挣了挣,没能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虽觉得此举不妥,但又觉得没什么可在乎的,遂没有再动。   顾离琛认真地看着他低垂轻薄的眼皮,强忍着自己想要把嘴唇贴上去碾磨的念头,“师尊。”   顾灵翰闻言抬头,正好对上离琛深邃又深情的眼神,他心头一跳,猛地把手抽了出来,向退了几步。   他背过身去,沉下声音道,“还...还不快去摆阵!”   顾离琛抿起唇角,落寞地收回手,轻声回应,“好,师尊!”   顾灵翰看着离琛的背影,拇指抵着自己的虎口,摩挲着离琛留□□温的那处皮肤,脑海中一直回想着离琛刚才的眼神。   他摸不准离琛眼中的情感,安慰自己: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夕阳垂暮,夜色四合。黑暗从墙角的阴影处向外蔓延,渐渐裹住了整个天地。   灌木丛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沙沙声,一声一声渐渐向清平宫的方向传了过去。   “咕呱!”忽然,一阵凄惨的蛙鸣传来,清平宫上空传来一阵耀眼的白光,丝丝白光像是天罗地网,白光错落交织,大盛后猛地收紧。   胡湘湘和老田刚刚碰头,便不小心触发了离琛方才设立的禁锢阵法。   “我们暴露了?”胡湘湘愤怒地看向身旁的老田。   老田震惊地看着胡湘湘,连忙辩解,“我没有暴露!我被一只猫头鹰追了一天,根本没撞上什么人,怎么可能暴露!”   胡湘湘全力躲着四处袭来的光网,怒斥道,“你是不是忘了,倪大华说的宫里到处都是雀妖!”   “我!那只猫头鹰身上没有妖气,我确定!”老田又惊又气,嘴唇两边的八字胡被气得翘上了天,“我看是你暴露了吧,休想倒打一耙!”   胡湘湘下意识反驳,却忽然想到了一直在自己身边徘徊的那只芦花鸡,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她没在那只公鸡身上感觉到妖气,而且公鸡实在是在常见,她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凡界有家养的公鸡化形的例子。   不过到了现在,她也明白大概自己应该是轻敌了,“糟糕,中计了!”   先天灵火像暴雨般铺天盖地地兜头落下,两只妖实力不敌,瞬间被打回原形。   胡湘湘耷拉着折断的翅膀,恨恨地看着身后,心道:只能寄希望于老赖和倪大华了,倪大华身受重伤还没有痊愈,眼下只有老赖一个人能靠得住。   就在这时,颜如玉拎着一个玄铁笼子走了过来,里面装着的俨然就是胡湘湘仅存的希望,一只奄奄一息的癞哈蟆。   顾灵翰走近后挑起了眉毛,“颜妃,朕不是说不让你打草惊蛇吗?”   颜如玉将笼子扔在了地上,嫌弃地擦了擦手,“这家伙实在是太丑了,臣妾实在没忍住。”   他心虚地踢了踢地上的笼子,辩解道,“臣妾本性如此,也不算打草惊蛇。”   胡湘湘看着面前的笼子心如死灰,她本来以为老赖是最后的希望,但没想到老赖竟然直接栽了。   顾离琛接过颜如玉手里的笼子,又将那两只奄奄一息的妖怪关了起来,递到了顾灵翰身边。   胡湘湘手上捏着的那枚千丝蛊在混战间落到了地上,现今被顾离琛捡了起来递到了顾灵翰的手里,“师尊,你看这是什么?”   顾灵翰捏着这枚千丝蛊细细端详,“外面这层是万年玄冰,里面包裹着的是.......”   还没待他仔细看,便见塘妃走了过来,“陛下,臣妾无能,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没事。”   顾离琛盯着面前的塘妃,那一声声“臣妾”传进耳中分外刺耳,听得他想动手打人。   就在这时,塘妃身后猛地钻出一个身影,一道寒光瞬间朝着顾灵翰的方向飞去。   顾离琛看着那道朝着师尊袭去的寒光,瞳孔紧缩,瞬间挡到了顾灵翰的身前。 第39章 师兄   塘妃被吓了一跳,猛地抖了抖身子,一条软趴趴的泥鳅被抖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师尊小心!”   顾离琛眼疾手快地挡到顾灵翰身前,以手相挡,用自己的手将飞速射来的珠子隔了起来。   他的掌心射出一道白色的火焰,打算直接用灵火将那块东西化为灰烬。但火焰只将外面包裹着的冰层烤成了蒸汽,里面包裹着血红色的蛊丝瞬间释放,朝着顾离琛的掌心张牙舞爪地飞了过去,眼看着就要贴上他的掌心,已经来不及躲闪。   顾灵翰看着离琛的动作,心道不妙,伸手快速挡上离琛的手心,用力向后拽。   但来已经来不及了,那团张牙舞爪的红色血丝瞬间缠上顾灵翰的手指,刺破皮肤,钻了进去。   “师尊!”顾离琛想要伸手抓住那团血丝,将它揪出来,但只不过是瞬间,那东西就钻进了皮肉里去,藏匿进了顾灵翰的血肉之中。   千丝蛊丝丝缕缕的丝线,顺着他手臂上的血管纹路蜿蜒而上。   顾灵翰急道,“离琛,快帮我封住经脉!不能再让他向内游走。”   顾离琛闻言照做,十分紧张,他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先暂时地封住顾灵翰的经脉。   顾离琛跪在地上,无措地捧着师尊的右手,满眼都是心疼,“师尊,你何必帮我挡!”   “对不起,是徒儿不好!”   顾灵翰疼到忍不住将身子蜷缩起来,他的手指已经开始痉挛,额上的冷汗如瀑,无意识地攥紧了顾离琛的手,指尖下的皮肤逐渐泛白。   顾灵翰皱着眉头,竭力道,“我……没事。”   钱公公也一脸紧张地瞧着顾灵翰的手,震惊道,“这东西…怎么没有被灵火烧毁?!”   顾灵翰艰难地顺了顺呼吸,努力解释,“是....千丝蛊。”   他能感受到那些不断游走在皮肤下的丝线,钻进血肉后被撕裂的噬痛感,实在太难以忍受。   千丝蛊,其性至毒,与其说它是蛊,倒不如说它是一个传送阵法。   如今钻进顾灵翰血肉里的血红细丝只是他的子蛊,千丝蛊还有一个与之对应的母蛊——血蚕。   千丝蛊钻进人体后,会慢慢地沿着血脉往人的心脏爬去,一步一步,一点一点,将寄主吸成干尸。   被吸走的血液会被储存在血蚕体内,血蚕不像千丝蛊那般坚韧,它的外皮十分轻薄透明,用到轻轻一划,便会划开一个口子,储存于他体内的血液便会落到拥有血蚕的人手中。   云梦大泽的深处依旧弥漫着蒸腾的水汽,只不过这水汽流动得比往日要快一些,隐约透露着泽中主人情绪的不平静。   “哈哈哈!”一阵如同水蛇般冰冷阴森的笑声从水雾深处传来,带着不可忽视的得意和嚣张。   “朱雀血,马上就要落入本尊手中了!”   顾灵翰扶着自己被千丝蛊寄生的右手靠在顾离琛怀里,实在没了力气支撑身体保持直立。   “八仔……”他虚弱地抬起沾了冷汗的睫毛,视线转向在一旁侯着不断擦眼泪的钱公公。   听见顾灵翰叫他,钱公公立刻跪在了他身前,“陛下,奴才在呢!”   “哭什么哭......”顾灵翰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去桐宫请大师兄,就说,我又……给他惹祸了。”   钱公公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赶紧领命去了。   顾离琛一把横抱起顾灵翰,带着他朝殿内走去,“师尊,疼不疼,是不是很难受?”   顾灵翰抬头看向徒弟的脸,这才发现徒弟的眼眶早就被眼泪憋得一片通红。   “怎么,你也跟钱八仔似的,想哭给我看!”说话间扯动了伤口,顾灵翰倒吸一口气,“......没出息,我还没死呢!”   顾离琛听到这话直接急了眼,但他现在腾不开手捂住顾灵翰的嘴,只能出言制止,“呸呸呸!师尊别乱说!”   瞧着他一脸紧张的样子,顾灵翰直接笑了出来,“别怕,就算他把我的血吸干了,也拿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千丝蛊是世间唯二不会被先天灵火烧成灰烬的东西,又专吸人血,可以说是为了对付朱雀而量身打造的武器。   对方的目的十分明显,那就是传说中,“得知而飞升”的朱雀血。   玄冰包裹着千丝蛊,当真是好手段。   先天灵火是朱雀的本命技能,遇到危险时下意识就会拿出来用作攻击,先天灵火几乎能燃尽天下物,可以说是无所不克。来者不善,看来对方真的把自己的一招一式都钻研透了。   不过这背后的人为了朱雀血如此费尽心思,本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实际上却是一无所获。   费尽心机最终却一无所获,也不知道对方会被气成什么样,想到这儿,顾灵翰已经泛白的嘴唇勾起一个轻蔑的冷笑。   “师尊?”顾离琛看见怀中顾灵翰的表情,心头一跳,“你在笑什么?”   顾灵翰一滞,恨不得把脸埋进离琛怀里。明明自己中了蛊,却偏偏得逞似的笑了起来,任谁大概都理解不了自己的心情。   他无意告诉离琛这些让他担心,于是赶快收敛了神色,“没事,只是忽然想到,有人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顾离琛还是放心不下,依旧紧拧着眉心,“师尊,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徒儿?”   顾灵翰见了只能轻叹一口气安慰道,“离琛放心,为师真的没什么事。”   顾离琛不再追问,但紧皱的眉心依旧没有松开。   钱公公离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赶了回来,他还没赶到桐宫,便在半路上遇见了闻讯而来的仪羽仙尊。   顾离琛刚将师尊安置在床上,正扶上师尊的肩膀打算帮他补充灵力,便被一个人从背后大力地扯到了一边。   来者气势汹汹,颇为不善,他下意识地转身和对方交手。   “离琛,住手!”顾灵翰见师兄和徒弟险些要打起来了,顿时哭笑不得,赶紧开口出言相劝。   离琛听见师尊发话立刻收手,已于没想到他收手后竟然躲也不躲,来不及收回手掌,直接拍上了离琛的胸口,竟直接生生受了仪羽一掌。   “师兄,快收手!这是我的徒弟!”顾灵翰吓得眼皮一跳,十分心疼,他师兄和那些小打小闹的妖怪不同,和他一样都是先天生灵,师兄的武力值更是要比他高上许多,离琛能不能受住这一掌都不好说。   仪羽也被这样的顾离琛吓得心头一跳,赶紧收回了手,怒斥道,“你这年轻人竟然躲也不躲!”   顾离琛没有说话,只是闪开身子让出位置,低头对着仪羽道,“请您看看师尊怎样了。”   仪羽也不看他,只是不悦道,“不用你说,若是你不动手,便不会浪费这些时间了!”   顾离琛也为自己不辩解,直接认错,“是我不好。”   仪羽被气得冷哼一声不再理他,直接来了顾灵翰床前仔细查看他的情况。   他拿起顾灵翰受伤的手臂,待到发现的皮肤下的游走的是什么东西之后,神色直接变冷,“千丝蛊,这么阴邪的东西,到底是谁冲着你来的!”   顾灵翰苦笑一声,“谁说的清楚呢?”   仪羽的眉头紧皱,心中一片疼惜:朱雀血得之而飞升,凤凰髓获之而涅槃。他们师兄弟二人身怀重宝,从小到大不知遇到过多少心怀歹意的人。   当初若不是师尊将他们捡了回了桐宫,那他们绝对活不到现在。   仪羽转身看向顾离琛,“你先出去,本尊要替你师尊疗伤。”   顾离琛脚下却像生了钉子一样一动不动,执拗道,“我也能帮忙。”   顾灵翰本要开口相劝,便听见师兄直接怒斥一声,“出去!”   顾离琛握紧了拳头,深深地看了顾灵翰一眼,敛住眸中的翻腾的情绪,转身走了出去。   咔哒一声传来,殿门被带上了。   仪羽看着被关上的门,不悦地问“师弟,你怎么收了个这么不懂事的徒弟?”   “他平时很懂事,今天大概是因为我出了意外,他太过担心。”   仪羽戳了戳他的额头,没好气道,“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转眼就收徒弟了?”   顾灵翰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师兄有所不知,离琛便是你送我的那块火灵石。那时他就已经快要化形了,只不过他收敛了自己的灵智,后来没过多久他便化了形,我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自认而然便收了徒弟。”   仪羽不禁暗暗称奇,“真是奇事,一块石头竟然还能化形,真是头一次见。”   “不提他了,先说正事。”仪羽边说边搭上顾灵翰纤细的手腕,在那处写下一个隔绝禁制,“这千丝蛊连先天灵火都不能奈何,师兄现在也只能想办法抑制,却没办法将它从你体内取出来,他还是会慢慢地向你体内游移。要想彻底解决,必须找到母蛊,母蛊若毁,子蛊必死无疑。这母蛊一定就在幕后之人手上。”   做完这些,他便打算探查一番师弟的身体情况,却没想到师弟竟然躲开了他的手。   仪羽挑起眉梢,诧异道,“怎么,长大了不好意思了,要跟师兄避嫌?”   “不是的师兄!千丝蛊控制住了,我....我也没什么事了。”   “你这话也就能哄哄你那傻徒弟,能骗得过我?”仪羽直起身来,像小时候教训顾灵翰那般站在他身边,周身都是压迫感,“自己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顾灵翰垂下眼帘,斟酌着措辞委婉道,“师兄,我即便中了千丝蛊,幕后之人也不会得到我的心头血。”   “师弟,你这话什么意思?”仪羽心中一跳,涌起了不害的预感,他朝着顾灵翰确认道,“千丝蛊即便被禁制,也不会完全受控,要是不取出来,早晚有一天它会游到你的心脏里去!”   “师兄。”顾灵翰赤金色的眼睛里划过一丝落寞,“我的意思是.....我的心窍,是空的。” 第40章 犯傻   “什么?”仪羽这下彻底惊呆了,师弟的心窍竟然是空的,那就是说他的心头血已经没了,怎么会这样?   他的声音带上了难以置信的颤抖,“心头血是你身上最重要的东西,那可是你的命。”   仪羽不敢继续深想下去,不怪世人疯狂地追求朱雀血和凤凰髓,因为这些东西,是他们身上最重要的东西,“你到底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师兄你不要担心,我没什么大碍。你瞧我现在不是生龙活虎的!”   “况且,我还有离琛。”   “他的灵力与我相合,我什么时候灵力匮乏了,他便会帮我补充,所以没有大碍。”   “那你的心头血呢?被何人取了,又去哪里了?”   顾灵翰懊恼万分地抿起嘴角,“我不记得了。”   仪羽的眉头愈发紧蹙,怎么会不记得了?被人取出心头血这般痛苦的事,师弟怎么会不记得了?这里面到底还有什么隐情?   顾离琛方才离开后,去库房中取了些东西,如今回来发现房门依旧紧闭着,他垂着头守在门外,努力侧过身贴在门上,想要听见里面的人到底再说些什么。   他听见师尊的师兄语气中带着愤怒道,“你现在身体条件不允许,马上跟我回桐宫!救雀族是情分,不是你的本分!”   顾灵翰坚定地拒绝,“师兄,我不会的!”   仪羽,“你为什么不明白,我们是天地所生,连天道都奈何不了我们,你又何必受他们钳制。”   顾灵翰似乎“这怎么能叫受牵制?这是我的义务,师兄我不会回去的,我是雀族的守护神,不能弃天下雀族于不顾。”   仪羽冷哼一声,不耐道,“守护神这个称呼是凡间雀族自封的,只是因为你有先天灵火,善于引导灵气,正好于孵蛋有利,所以你才成了守护神。”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平静了些,“雀翎凤令在手,哪怕要天下雀族统统为你赴死,那也是理所应当!你又何必把自己搭进去?!你到底懂不懂这个道理?”   顾灵翰的声音也带上了怒意,“师兄,我不会回去的!”   师尊要离开吗?顾离琛的心脏开始狂跳,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直接推门而入,打断了屋内正在交谈的两人。   一见他闯进来,两个人瞬间收了声。   仪羽面色不虞地瞪了他一眼,顾灵翰有些诧异,“离琛你怎么进来了?”   顾离琛一眼不错地看向他,“师尊,您该休息了。仙尊也该去休息了。”   “徒儿刚才已经让钱公公为仙尊准备好了一座宫殿,现在就可以入住了。”   顾灵翰哪里不明白他是不高兴了,他叹了口气,先纠正离琛的称谓,“离琛,仪羽仙尊是为师的师兄,你合该叫一句师伯。”   顾离琛杵在原地不动,这个人以来就和抢师尊,甚至还想带着师尊离开,简直不要太过分。   仪羽自然也瞧不上离琛,他不比顾灵翰天真,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师弟的这个徒弟有疑点,不可信,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哪怕这块石头,当初是他从药炉老人那里要过来,送给师弟的。   两个人间的气场逐渐剑拔弩张起来,顾灵翰无奈使出苦肉计,扶着自己受伤的手腕轻嘶了一声,“唔,好疼!”   果然,两个人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他的身上,顾离琛更是直接跪在了他的身边,满眼都是心疼,“师尊!”   “别让为师生气,快给你师伯敬一杯茶。”   顾离琛自然满口答应,“好,师尊你别生气。”说完便朝着仪羽恭敬地行了一礼,接着便来煮茶。   这一幕让仪羽看的啧啧称奇,心道这小子是个人才,变脸速度堪称一绝。   刚才还一副和自己不共戴天的样子,现在瞬间就带上了笑脸,宛若亲如一家。   有先天灵火加持,没过多久,茶便煮好了,顾离琛倒了一杯茶在茶杯中,双手持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长辈礼,朝着仪羽恭敬道,“师伯,晚辈给您敬茶,您请喝茶。”   他既然都做到了这份上,仪羽自然也不会和一个小辈计较,他僵着一张脸,接过了离琛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仪羽接着看向顾灵翰,“既然师弟你受了伤,那就先休息吧。”   “这千丝蛊有我的灵力压制,暂时不会出什么问题,先放宽心,等那几只小妖嘴里审出什么东西之后,咱们再做打算。”   顾灵翰点点头,“好。”   顾离琛直接起身送客,“师伯,这边请。”   又朝着钱公公吩咐道,“钱公公,麻烦您带师伯去他宫中休息。”   仪羽:......这小子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想让自己赶紧离开。   仪羽仙尊走后,顾离琛便忍不住了心中的委屈,开口问道,“刚才徒儿不下心听见了师尊和师伯说的话,师伯是想把您带走吗?”   顾灵翰想用还完好的左手为自己倒一杯茶,“是啊,他想让我回桐宫。”   顾离琛抢在顾灵翰碰上茶壶之前,握住了把手,给他斟了一杯茶,紧张地手都颤了起来,“那师尊是怎么想的?”   茶水从壶嘴中颤颤巍巍地流了出来,顾灵翰瞥了他一眼,被他的紧张劲儿逗得笑了出来,“怎么?怕为师回了九重天不要你啊?”   顾离琛闻言眼圈一红,瞬间抬头,紧张兮兮地瞧着眼前的师尊。   顾灵翰最见不得他这副样子,连忙把人抱进怀里安慰,“放心,师尊无论去哪儿都会把你带到哪儿,再说凡间雀族的事还没有解决,师尊不会回去的,为师怎么也要将这团谜团解开。”   说到这儿他朝离琛歉意地笑了笑,“为师还没有问你,你愿不愿意陪着我以身涉险?”   离琛忙不迭地表忠心,“徒儿自然愿意!我会永远护在师尊左右,为您分忧。”   说完他又垂下头,满眼都是自责,“但是今天,我...都是我的错,是徒儿大意了,害的师尊中了如此至邪的蛊术。”   “今日之事不怪你,他们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   他敲了敲徒弟的头,忍不住调笑道,“还有,你一个大男人,今天红了两次眼圈,嫌不嫌丢人,嗯?”   顾离琛认真点头,“丢人,男儿应该流血不流泪!”   顾灵翰被他逗得捧腹,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那为师可要罚你!”   顾离琛,“好。”   “就罚你,帮为师修炼吧。”   钱公公战战兢兢地走在仪羽前面,小心翼翼地为他带路,仪羽仙尊是青华仙尊的大弟子,也是如今的桐宫之主,和顾灵翰不同,他脾气很大,颇有些阴晴不定。   自从青华仙尊仙逝后,他的脾气更加难以琢磨,不过对现今唯一的师弟倒是非常宠爱。   想到这儿,钱公公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桐宫里那个温润如玉的重明仙尊的身影。   重明仙尊本是青华仙尊的二弟子,师兄弟三人一个高大威严,一个蹁跹温润,一个天真善良。   可惜天妒英才,重明仙尊早早就陨落了,想到这儿,钱公公轻轻地叹了口气   “仙尊,您好好休息吧!奴才先退下了。”钱公公将仪羽引至宫门口,躬身退下。   “好,你下去吧。”   仪羽走进殿中,瞬间褪去了方才在顾灵翰面前轻松的样子,他紧皱着眉头,抱着手里的剑,指腹覆在剑鞘上面来回摩挲,轻轻唤了一声,“重明。”   “唉,先是师尊陨落,随后你没了仙骨,如今灵翰失了心头血,下一个就该是我了吧?看来我们桐宫,恐怕最后都不得善终。”   “重明,你到底还在不在在不在人世,为什么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呢....可能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去陪你了。”   “不过在这之前,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为你正名,我发誓,即便是我死,也一定不会让你顶着欺师灭祖的罪名!”   乌仁在殿门口立着,隐约听着屋里的动静,悄悄叹了口气。   他将视线投向半空。   天空中黑云遮住了满天繁星和皎洁的月光,压在穹顶之上,无端生出压迫之感,漫天都写着一个征兆——风雨欲来。   乌仁变成原形,张开黑色的翅膀扑棱棱地朝着清平宫的方向飞去,飞进在院中一侧的厢房中,在窗间留着透气用的缝隙里钻进去。   厢房里,钱八仔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酣睡,忽然间感觉床上压上了一个人,“唔?谁呀,乌仁你做什么?”   乌仁径自钻进他床上的被子里,“睡觉。”   “那你来我床上做什么?”钱八仔气哼哼地说着,身子却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我没住处。”   钱八仔气极,愤怒道,“那么大一个宫殿你说你没有住处!”   乌仁言简意赅,“脏。”   钱八仔气呼呼地翻了个身,十分不满,“怎么可能脏,那可是大人我差人帮你安排的房间,你一只破乌鸦,大人我随便找根棍子就能把你安排了.....”   乌仁不说话,直接化出一对翅膀把吱哇乱叫的钱八仔关进了翅膀里,双臂压住他乱动的身体,“闭嘴,睡觉。”   “唔!”   清平宫正殿中,顾灵翰已经睡倒在了离琛怀中,即便不断有离琛帮他补充灵力,但他毕竟失血过多,身体十分虚弱,修炼没多一会儿,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离琛小心翼翼地脱去师尊外面罩着的外衣,将他安顿在柔软的锦被中。   他小心地把帮师尊把被角掖好,把他那只受了伤的手摆在了锦被上。千丝蛊还在不断地在顾灵翰的皮肤下蠕动翻腾,血红色的虫丝像交错的血管一般交织,在他白皙紧致的皮肤上顶出一个又一个包。   顾离琛轻轻地捧着那只纤细的手,看着师尊那双原本鲜红如血现在却十分苍白的嘴唇,满眼都是心疼。   “师尊,一定特别疼吧?”   顾离琛抬起胳膊,用左手一寸一寸地抚上了顾灵翰的脸颊,深邃的眉骨,轻薄的眼皮,挺拔的鼻梁,他面上的骨骼绵连如山脉般,俊美无暇。   他沉浸在师尊俊美的容颜里,直到手下的剑眉无意识地皱了皱,这才回过神来。   顾离琛不再拖延,他用指尖祭出的灵火点燃一支早就准备好的安神香,插在了床头的香炉中。   床上的人皱起的眉心逐渐舒展,呼吸也渐渐平稳。   顾离琛取出一把银刀,放在火上炙烤后,眼疾手快地割开了师尊手腕上,千丝蛊聚集的地方。   随后割开了自己左手的手腕,鲜红色的血液汩汩流出,瞬间滴落在地。顾离琛没有停顿,直接用内力将顾灵翰手腕上的千丝蛊逼了出来。   然后将自己的手腕贴上师尊的伤口处,以鲜血为引,一点一点地喂养那些张牙舞爪的血丝。   云梦大泽湖底下被水流侵蚀而成的溶洞中,一只血红色的蠕虫被养在透明的水晶瓶中,忽然开始不断的扭动。   溶洞中弥漫的阵阵水汽瞬间凝结成人形,云镜的身影猛然出现在血蚕,“朱雀血,朱雀的心头血!”   他皱起鼻尖,用力地吸了一口空气中飘荡着的独特的血液香味,眯起了眼睛,“就是这个味道,绝对没错!”   清平宫中,顾离琛成功地将千丝蛊引出三分之一,但那虫子狡猾得很,之后无论他在如何引诱,那东西也不会再探出来半分,他尝试过用外力将它就出来,可一旦被其他东西触碰,那张牙舞爪的一团便重新会钻回去。   一边是血腥残暴的画面,一边是师尊平静俊美的睡颜。   顾离琛咬了咬牙,直接将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腕贴到了师尊的手腕上,果然,那贪婪有又小心的千丝蛊开始探出触手,一边吮吸着美味的鲜血,一边尝试着钻到另一个更加肥美的肉巢中。   几千里之外,云镜朝着水晶瓶中疯狂地注入灵力,瓶中的血蚕肉眼可见地涨大了一圈,身形直接膨胀到刚才的几倍。他企图用灵力激发千丝蛊的力量,使之更加嗜血狂暴,朝着寄主的心窍钻去。   强烈的痛感几乎让顾离琛的大脑直接炸开,他痛得几乎要忍不住痛呼出声,想不明白这千丝蛊到了自己体内,为何就会暴烈这么多。   这力道,简直是要撕破体表,破体而出。   顾离琛竭尽全力封住胀痛不已的经脉,将殿中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细细地帮顾灵翰包扎了伤口。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人后,奔出殿门,消失在浓稠如墨的夜色中。   第二天一早,顾灵翰醒来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身边发现离琛的身影。   他缓缓地坐了起来,觉得有些奇怪,“这一大早,离琛会去哪儿呢?”   若是按往常,离琛一定要在自己身边赖上许久,磨磨蹭蹭地才肯起床。想到这儿,顾灵翰捏了捏自己隐隐发烫的耳垂,摇了摇头。   还没等他起身,仪羽便来到了他的寝宫,一见他的样子便诧异地开口,“师弟,你的嘴唇怎么红润了许多?”   顾灵翰没照镜子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师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仪羽递给他一面水银镜,解释道,“师弟今天的气色比昨天好多了,一点也不像失血过多的样子。”   顾灵翰瞧着镜子中比昨天红润了太多的嘴唇,心中纳罕,“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可能,连忙掀开自己的衣袖,检查自己的手腕,果然,那上面干干净净,昨夜那透过皮肤还能看得清清楚楚的不断蠕动的丝线,现在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道被纱布包扎住的伤口。   顾灵翰面色冷凝,沉声道,“千丝蛊不见了。”   仪羽紧张道,“是不是去你身体其他的地方去了?”   顾灵翰用灵识仔细探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一点千丝蛊的踪迹,昨天发生的一切,自己中的吸人精血的千丝蛊,好像只是做了个梦似的。   顾灵翰握紧拳头,一锤咂碎了一旁的桌子,木屑扑棱棱地落到了地上。   他阴沉着一张脸,满是压不住的怒气,“顾离琛这个傻子,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傻事!” 第41章 转移   顾离琛连夜赶至了远离皇宫的郊区,寻到了一处堪堪能遮风挡雨的破庙,躲了进去。   他看着自己手腕以下几乎要千丝蛊钻裂的皮肤,狠狠地咬紧了牙关,才堪堪忍住那股钻心蚀骨之痛。   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转移到了自己体内竟然如此暴烈?   到底是因为自己的体质特殊,还是师尊的体制过于特殊。   他出来时,乌云已经遮挡住了天空,到了现在,天上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破庙根本没有什么挡雨的作用,雨水冲刷在顾离琛的皮肤上,刚才引诱千丝蛊过来的伤口在千丝蛊孜孜不倦,一刻不停的不断搅动下根本没办法愈合。   血液混着雨水顺着他的五指蜿蜒而下,留到了地上。   他不想让师尊有所担心,所以自己一个人跑了出来。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也没有想好到底要如何解决此种情况。   他没有想到,为什么用同样的方法,自己却没办法控制住这千丝蛊。   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顾灵翰祭出一捧先天灵火,不要命似的把自己的左手放在上面炙烤。   但那千丝蛊不知到底什么来历,看起来明明是有血有肉的东西,却偏偏如此有韧性,世间至列的火焰也奈何不了它!   灵火的高温似乎让千丝蛊更加兴奋了,它疯狂地扭动着身上的丝丝缕缕,不断地往他的血肉深处钻去!   妈的,这个鬼东西!   顾离琛被千丝蛊搅得痛苦不已,千丝蛊已经顺着他的小臂爬过了他的肘关节,眼看着就要向他的心脉爬去。   顾离琛已经被疼到失去了理智,他发了疯似的用赤红的双眼盯向自己的肩膀,考虑着断臂自保的可能性。   就在他准备下手的一瞬间,痛到混沌的头脑终于浮现了一丝清明。   千丝蛊末端的触须十分细微,肉眼根本难以辨别,只要有一点点触须还残留在血肉之中,那它依旧能在瞬间转移到被切断的另一边。   直接切断自己的胳膊根本不现实。   想到这儿,顾离琛脑海中灵光一现,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只能赌一把了。   顾离琛直接将左臂化成了原形,原本有弹性有韧性的皮肤直接变成了坚硬无比的石头。   千丝蛊瞬间被困在了坚硬的石头中,刚才还张牙舞爪,无比神气的东西瞬间失去活气,再也动弹不得。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顾离琛狠狠一咬牙,右手持掌,直接用力地劈在了已经变成的石头的左臂上。   噼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混着血肉的撕裂的声音传了出来。   石头是他的本体,本体自断相当于在元神上狠狠地砍了一刀,或者说相当于在元神上直接生生撕下了一段。   顾离琛被痛到直接失去了理智,在失去意识之前,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下彻底万无一失了,师尊,不会有事了。   与此同时,云梦大泽湖底下的溶洞中,那只血红色的蠕虫的颜色瞬间开始变浅变淡,他的身体慢慢变小,并且慢慢变得透明。   它在瓶底不断地挣扎,扭动,似乎十分痛苦,可惜他不能发声,根本叫不出来,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在水晶瓶壁上,以此来表达自己十分痛苦的现状。   云镜那颗因为闻到朱雀心头血的味道而飘起来的心瞬间跌回了谷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镜实在百思不得其解,一来母蛊还好端端的呆在自己手里,他们绝对没发现自己的位置,二来千丝蛊没有东西能毁掉,也根本没办法被取出来!   连先天灵火都奈何不了的东西,到底什么东西能有办法对付?   自从发现离琛失踪后,顾灵翰便下令,让所有人马去找他。   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好,就想直接冲出去找自己的傻徒弟,还好被仪羽拦住了。   仪羽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顾灵翰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道,“你怎么跟个愣头青一样莽撞?你看看你像活了那么年月的样子吗?”   顾灵翰急得团团转,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但是离琛他,他把千丝蛊引到自己身上去了!”   “但凡我们晚发现一会儿,只要迟一点点,他就有可能被吸干血液,吸成干尸!没有我们帮他,他自己一个人怎么能撑得过去?”   仪羽摁住顾灵翰的肩膀,用力压着,压着声音让他冷静下来,“师弟,你冷静一点!”   “你这样简直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冷静一点行不行?你学过那么多的术法,总一个是快速寻人的!总比你这样漫无目的满世界的寻找快,对不对?”   顾灵翰这才冷静了些,他受师兄的启发,忽然想到了自己和离琛之前结的契约,“对,我们之间结了同心契,我可以靠这个找到他!”   仪羽闻言却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又问了一遍,向顾灵翰确认道,“你刚才说什么,你们之间结了什么契?”   顾灵翰重复一遍为他解释,“我们之间结的是同心契。”   听见这个名字,仪羽的脸色直接变黑,从昨天他就看出来,师弟这个小徒弟没安什么好心,但他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你先找人吧。同心契可以直接让你们二人心意相通,找到他的位置简直是小菜一碟。”   但是任凭顾灵翰想方设法的打开顾离琛的识海,都没办法做到。   这让他十分担心,离琛会不会已经.....   顾灵翰不敢深想下去,他飞快地跑出殿门,纵身跃上皇宫最高处,凭着知觉朝着离琛最可能所在的位置飞去。   仪羽看着天空中划过的赤色巨鸟,紧紧追了上去,暗骂一声,“真是疯了。”   朱雀凤凰这类神鸟在凡间不能化出原形在天空飞行,否则就会被天道所惩,因为这样会引起民众的骚乱。   当然天道并不会对朱雀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但该走的形式还是会走。   不一会儿,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已经乌云密布,闪电在云层中不断穿梭。   顾灵翰泛着流光的身影在昏暗的天空中更显得明显了。   但他现在什么也顾不上,满心都是离琛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顾灵翰直觉离琛一定会去一个远离皇城,远离人群的地方,但他的体力大概不允许他能去到多远的地方。   顾灵翰朝着城郊飞去,淅淅沥沥雨滴冲刷掉了离琛沿途留下的气味。   不过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在一处府邸的琉璃瓦上看见了离琛的血迹,当初结契时,他尝过离琛血液的味道,自然能确认那血液一定是离琛留下的。   顾灵翰直接加速,朝着血液的痕迹飞去。   城下,不少百姓冒着雨看着这天上的奇景,纷纷在地上朝天跪拜。   仪羽看着天上天下的荒唐景象,一阵头疼,不过他也的确担心那毛头小子会真的出事,就看着自己师弟对那小子的上心程度,要是那小子出了事,不知道他会发什么疯。   顾灵翰很快赶到了那个破庙。   到最后他根本不用在判断离琛的位置,直接就能找到他,原因无他,空气中的血腥味实在太大了。   浓郁的铁锈味在雨水的不断冲刷下都盖不住,顾灵翰只觉得自己眼眶一热,眼泪混着雨水瞬间滚落了下去。   “离琛,坚持住,一定要等我!”顾灵翰心中不断祈祷。   “你这个傻子!”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眼前的景象比他预想的还要可怕。离琛躺在一片血泊中,雨水能冲刷掉他皮肤上的血迹,却冲不掉那些已经浸染到衣服中的血。   他的衣服是玄黑色的,不断地在雨水冲刷下源源不断地冒出血水来。   旁边的地上还躺着一节断肢,上面还裹着被扯碎的衣服。   顾灵翰整个抖成了筛子,他不敢相信面前的场景。   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是离琛吗?离琛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顾灵翰急忙落地,把人小心地抱进怀里。   怀里的躯体已经被冰凉的雨水冲刷的浸满了冰冷,但还残留着丝丝的体温。   顾灵翰稍微安心了一点,他稳住了身子,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顾灵翰几乎脱力,他的的声音比周围的雨声大不了多少,他朝着仪羽说,“师兄,你帮我拿上离琛的胳膊。”   这句话直接让他人了许久的眼泪直接流了出来。   顾离琛这个大傻子,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非要这样的地步呢?   离琛的胳膊还能不能再接上,这些都是问题.....但他现在无暇考虑太多,只要离琛没问题,那边一切都好。   只要离琛还活着就好。   恍惚间,顾离琛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眼前人的样子,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看到了顾灵翰的巨大的赤色翅膀,就静静的垂在师尊的身后。   他忍不住喃喃道,“师尊....师尊的翅膀真美....终于见到了。”   听见离琛说话,顾灵翰险些哭出声,他咬牙切齿道,“闭嘴!我这就带你回去!”   “乖,一定要撑住。”   顾离琛说完这句话便昏了过去,和千丝蛊作斗争真的不是一般的痛苦,除了要体会那种血肉被搅动的感觉,全身的血液也会瞬间就被吸走。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离琛能撑到现在,真的全凭意志力。   顾灵翰十分后悔,他今早醒后才发现自己床头的香炉里放的竟然是安魂香,一定是离琛早有预谋。   如果早知道离琛会这么做,那他即便再虚弱再难受也不会选择睡去。   反正平时自己也不睡觉,怎么偏偏选在这种紧要关头睡呢?   顾灵翰万分自责,他就该知道,凭着离琛的性子,不可能受得了自己吃一点点苦。   没过多久,顾灵翰便把人带回了清平宫,安放在了床上。   帮他止住鲜血,疗伤,等着他醒过来。   顾灵翰看者离琛断下来的断肢,即便变成了石头,还能看得出他和千丝蛊作斗争时那惨烈的场景。   即便是石头,也能看出当时血肉模糊的场景。   仪羽在一旁看着,也是满心的不忍。   不过他接着便意识到了不妥之处,千丝蛊是时间至韧的东西,只要他钻进去的东西,就没有不能逃出去的。   但从这节断肢来看,千丝蛊明显还存在于其中,准确来说,是被禁锢在这段石头手臂中了。   仪羽仔细端详片刻,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满心都是感动,师兄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是师兄还是要劝你一句,不要完全相信你这个徒弟!”   顾灵翰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师兄,他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师兄竟然能说出怀疑离琛心怀不轨的话。   “师兄,眼前的这一切,你看不到吗?”   仪羽十分冷静理智,因为灵翰是他最心疼的师弟,什么也比不上他的安危,“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世间会有第二个拥有先天灵火的人,为什么你的心头血会丢失?你徒弟的原身石为什么能禁锢住看连先天灵火都奈何不了的千丝蛊?”   “这一切都是疑点,难道你不会这么觉得这些太巧合了吗,你真的不会有所怀疑吗?   仪羽步步紧逼,不给顾灵翰喘息的机会,“你好好想一想,世间为什么会有能禁锢千丝蛊石头?重点是,这块石头为什么会有先天灵火,而以朱雀血为目标的千丝蛊为什么偏偏那猛烈的攻击他,而不是你呢?”   顾灵翰却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他只知道师兄字字句句都是在怀疑离琛,于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对师兄发火,“那根本不是他能决定的事!”   “师兄你是觉得我遗失的心头血和离琛有关?我告诉你,那根本不可能!”   “师兄别忘了,这块石头,石头是您送给我的,在那之前,我的心头血就已经没了!” 第42章 计谋   仪羽看着师弟通红的双眼,最终还是忍下了心中的怀疑。   他明白现在不是怀疑离琛的时候,不论如何,这人为自己的师弟做到连命都不要了的份上,就算疑点再多,也是值得信任的。   “…是师兄不好,师兄不该乱说。”   顾灵翰伏在床边看着离琛苍白的脸色,忍着眼中泛滥的泪水。   “罢了,你好好照顾他,我先去想想对策。”仪羽看着床上一点知觉也无的顾离琛,深深叹了口气,随后走出了清平宫。   仪羽离开后,殿内骤然悄然无声,只剩下顾灵翰守在价格呢的床前,他伸出苍白纤细的手指,一寸寸抚上离琛挺拔深邃的眉眼,心中酸疼无比,“你怎么……那么傻呢?”   “不知道这东西不小心就会要了你的命吗?”   “我没有心头血,自然是不怕这东西的……”   千丝蛊在顾灵翰体内时,虽然能被仪羽仙尊控制住行动,不能再继续向身体更深处延伸,但只要它留在人体内一天,它就会一刻不停地吸取他体内的血液。   离琛这样做,纯粹是不能看自己遭受任何一点痛苦。   想到这儿,顾灵翰唇边泛起一个苦涩的笑。   离琛千万不能有事。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忽然有了些细微的动作。   “师尊……”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双唇微微翕动,离琛气游若丝的声音传了出来。   顾灵翰没有听清楚离琛说些什么,只能凑近了他,再问一遍,“什么?”   他那只还完好的胳膊忽然举了起来,在空中不断地挥舞着,却只能徒劳地捉住空气。   顾灵翰见状连忙握住他的手,但下一刻就被狠狠地反握住,力道之大几乎让他痛呼出声。   顾灵翰怎么也想不到,离琛就算昏迷过去,手劲儿竟然还这么大。   “师尊,别离开我……”顾离琛双目依旧紧闭,俨然还没有清醒过来,但即便没有清醒,他的潜意识也记得寻找离琛。   “为师…就在这里。”顾灵翰丝毫不顾手上传来的痛意,没有把手抽出来。他抬起另一只手环绕上离琛紧握着自己的手,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肌肤,不断地给他安慰。   顾离琛紧锁的眉头这才放松了些许,随后整个人逐渐恢复了平静,只不过那双紧握着他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顾灵翰看着离琛安静地躺在床上的样子,回忆的片段接踵而来。   不久以前离琛才刚刚化形,现在还没过多久就可以挡在自己身前保护自己了。   准确来说,离琛一直都在保护自己,随时随地替自己考虑,总是记挂着帮自己补充灵力,总是想方设法要为自己尽力,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也从来没有责怪过自己。   这种感觉,好像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自己才是他存在的意义一样。   顾灵翰的心像被重锤击中,胀痛不已,他的眼眶一热,眼泪几乎又要流了出来。   他仰起头,闭上了眼睛,把眼泪憋在了眼眶中,良久,他低下头,双手捧起离琛的手,珍之又珍地吻了吻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却带了些伤痕的手。   吻罢,他手上用力,把自己的手从离琛紧握的手掌中抽了出来。   只不过离琛的力气实在太大,顾灵翰的手上生生被攥出了几道红痕。   顾灵翰看着手上的红痕,被他这幅样子气笑了,他帮着昏迷着的离琛揉了揉他的掌心,“也不知道你是属什么,手劲儿这么大!”   “八仔,你过来。”顾灵翰站起身子唤来钱公公,眼睛却还落在床上的人身上。   “陛下。”钱公公看着顾灵翰平静的脸色,一时摸不清他到底怎么想的,心中更加担忧,“国师大人定然性命无虞,您别太挂碍。”   “嗯。”顾灵翰依旧还是平静的样子,他点了点头,“你留在这里好好照顾他。”   “陛下?您…要去做什么?”钱公公错愕地瞪大了眼睛,陛下也是刚刚重伤未愈,眼下应该先养伤修养为宜。   顾灵翰轻轻一笑,“我去看看师兄,刚才太过无礼,现在合该去赔礼道歉。”   钱公公这才放下心,忙保证道,“是,奴才会照顾好大人的。”   顾灵翰走出了清平宫,来到了师兄所在的宫殿。   仪羽感知到他的气息,将手中的剑放回在了剑托上,直起身子,将手背到了身后,故意冷声道,“怎么,不在床前贴身照顾你心爱的徒弟了?”   顾灵翰语气还是十分平静,“师兄不要生气。”   “哼。”仪羽冷哼一声,下意识地摩挲手下的剑鞘,“还知道我是你师兄。”   顾灵翰没理他这茬,他的视线随着仪羽的动作落在他身后的那把剑上,“师兄,你似乎很宝贝这把剑。”   仪羽的神色忽然紧张,他脸色一变,动了动和身子,挡在那把剑前,“是,这柄剑是我的珍藏。”   顾灵翰朝着那柄剑向前了几步,仔细端详了一番,疑惑道,“以前怎么没见过师兄这把剑。”   他们雀族善用风力,最常用的金属兵器不是长剑,而是箭矢。因为箭矢可以随着风的流动随意改变方向,箭矢可以在风力的带动的下随心而动,如此可以使金与风达到最大程度的相辅相成。   仪羽握住剑身上挂着的黑色剑穗,把剑握到了手里,“既然是宝贝,自然要好珍藏,这些年你又不在桐宫,自然没见过了。”   顾灵翰恍惚间瞥见了那个剑穗,似乎是几片黑色的羽毛,他的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并没有多想。   他只是开口道,“师兄,既然你这是把绝世好剑,能不能借我用用?”   但向来对师弟纵容的仪羽却没有立刻答应,只是问道,“你要这把剑做什么?”   顾灵翰右手下意识地捏成了拳头,他的眼中布满了凛冽的寒意,“我要从那些那几个异族嘴里撬出幕后主使的所在之处,亲手斩了那母蛊血蚕还有他幕后的主使,给离琛报仇。”   “师弟,这柄剑有它的特别之处,万万不能出鞘。”仪羽没想到师弟竟然这么冲动,他赶紧解释了一番,“这....血蚕不比千丝蛊坚韧,甚至可以说是大相径庭,根本用不到什么利刃。”   听见师兄这么说,顾灵翰眼中泛起一丝精光,“既然如此,那我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自己走一遭。”   仪羽被他急得心中冒火,他将剑放回剑托上,拉着他坐下,“怎么,你还打算深入敌穴?不行!我们现在对敌人一无所知,实在太过冒险....”   顾灵翰打断他还没说完的话,“师兄,我们并非对敌人一无所知。千丝蛊毕竟是传说中唯一不会被先天灵火烧毁的东西,我对这些东西的出处有些了解。”   他继续道,“千丝蛊产自南疆,血蚕这种生物又喜好潮湿阴暗的环境,所在之处必定多水。在南疆多丘陵大片的水域环境并不多见。”   “师弟不要冲动,我们可以从从长计议。”仪羽见他铁了心要去,顿时头疼不已,“更何况我们雀族在水中行动太危险,没有胜算。”   “我们的确没有胜算,不过我们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顾灵翰不带感情地勾起唇角。   仪羽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我随你一起去。”   顾灵翰这才真情实感地勾起了唇角,“多谢师兄!”   胡湘湘等四只异族被关押在天牢中,不过让众人没想到的事,胡湘湘虽是只娇弱的蝴蝶,但她实在是忠心耿耿,骨头颇硬,无论如何都不肯把她知道的说出口。   其余几个倒是随便几下就屈打成招,不过他们知道的信息太少,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顾灵翰看着面前的被铁链捆着的胡湘湘,威胁道,“你若是不肯配合,那本尊便要用搜魂术了!”   “呸!”胡湘湘朝着他们啐了一口,“你们这些该死的雀族,休想从我这里挖出一点有用东西!”   顾灵翰用手中的鞭子挑起她的下巴,“那本尊倒要问问你,雀族自古与世无争,更不会和其他族类有什么争执,能和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凭什么这么恨雀族?”   “哼!”胡湘湘盯着顾灵翰的眼中淬满仇恨,“与世无争?你可知道你们雀族害死了多少我族生灵?你可知道我有多少族人都葬身在了你们雀族腹中?”   “呵.....”顾灵翰难以置信地笑了起来,“这就是你的理由?”   “天行有道,每种生灵都有都有其生长规律,就如同有些雀族以你们族类为食,你们也会以其他族类为食,这本是自然规律,你偏偏要逆天而行?”   “这就是你们这些上位者的想法,你永远也理解不了我们的痛苦!”胡湘湘的额上布满了青筋,她声嘶力竭地嘶吼着,“你知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落入他人口中,被生吞活剥,成为对方食物的感觉吗?!”   顾灵翰不能同意她的念头,“冤有头债有主!就算你想报仇,那也用不着一概而论!难道天下雀族都害死你亲人的凶手?”   “这个世界的规则难道不就是弱肉强食?谁生谁死,我们各凭本事!”   胡湘湘的尖锐的声音好像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十分刺耳,顾灵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告诉我,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胡湘湘的状态明显是被人教唆然后钻进了死胡同里,和她沟通注定无果,但是不管她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她都是想要自己性命的人,他虽然心善,但远没有大度到能放过想要夺走自己性命的人的份上。   胡湘湘闻言仰天大笑,“你休想知道!尊主大人何等风采,何等计谋,你斗不过他的!”   顾灵翰再也忍不住了,他右手成爪,一把钳住了胡湘湘的额头,直接施了一个搜魂术。   胡湘湘猛地睁圆了眼睛,“顾灵翰,你休想得逞!”   顾灵翰心中一凛,想将他控制住,但还是晚了一步,胡湘湘直接引爆了自己的妖丹。   他腾空而起,一个闪身后才躲过了这一道灵气的冲击。还好他躲闪的及时,才没让破碎的血肉溅到自己身上。   他正喘息平复呼吸之际,钱公公带着一个身穿墨绿色的俊俏公子走进了深牢里,“啧啧啧,你就这么对人家小姑娘出手了?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钱公公疾步走了过来,担忧道,“陛下,发生什么事了,您没事吧?”   “朕没事,她自爆妖丹了,所以才一片狼藉。”   那墨绿公子缓缓走进,他小心地躲闪着地上破嘴的血肉,声音透着阴恻恻的凉意,“画面实在血腥残暴,这可不是你这样的美人应该做的事。”   顾灵翰没接他的茬,他送开钱公公扶着他的手,“陆森,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眼前这个身着墨绿长袍的公子正是南疆蛇王——陆森。   陆森眨了眨他那双透着幽幽绿光的竖瞳,嘴里没个正行,“当然是想你想得紧了.....”   顾灵翰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德行,见怪不怪道,“把你那竖瞳收一收,别吓到了皇宫里的凡人。”   陆森将瞳孔变成正常人的样子,可即便如此,他周身那股异于常人的妖异阴冷的气质也没有减去多少,“怎么,你来人间这么久,你宫里的这些人还不止他们的美人陛下是个不折不扣的万年大妖?”   顾灵翰白了他一眼,“自然不知。”   陆森眯着眼睛缓缓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那你这皇帝当得可真是憋屈。”   “你以为本尊愿意坐上这个位子?”顾灵翰看向地上一片狼藉,朝着钱公公吩咐道,“钱公公,差人给她收了尸。”   “是。”   金池边上,对着湖面出神的颜如玉意外撞上了同样来金池的仪羽仙尊。   仪羽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凤凰,是桐宫之主,凡间众雀见到他自然要行礼。   “拜见仙尊。”颜如玉手里正捧着已经长得有两个手掌大的小元宵,想要对着仪羽行一礼,   仪羽扶住颜如玉的胳膊,“不用行礼。”   向来眼高于顶的颜如玉却没有抬头看他的眼睛,“仙尊,陛下如何了?”   “他没什么事,他的徒弟帮他担了所有。”   听到顾灵翰没事,颜如玉明显松了一口气,但想到那个一直黏在顾灵翰身边的那个小崽子出了事,他也是忍不住叹息,“唉。”   “别太担心。”仪羽看向颜如玉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关切,似乎还有种说不出的崇敬。   “若是有计划,定要通知我,我也能助你们一臂之力。”颜如玉轻笑一声,“我这个早就该死的人,左右一条烂命,何必留着呢?”   仪羽的瞳孔猛的收缩,他紧张地的开口,声音不由自主地发紧,“你...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他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地等着颜如玉的回应,没想到颜如玉只是看着他轻轻一笑,“仙尊大人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了?”   仪羽一滞,察觉到自己失言,“没什么,是我唐突了。”   说到这儿,颜如玉忽然看见了仪羽腰间垂下的剑穗,脸上挂着的淡淡笑意忽然收敛一空,“你的这把剑,确实是把好剑。”   仪羽猛然抬头看向将要离开的颜如玉,“师尊!”   颜如玉径自向前走,并没有回头,只是语气淡淡却不容拒绝地叮嘱道,“别告诉朱雀,也别做无谓的牺牲。” 第43章 谁教你的   “是,师尊....”仪羽看着颜如玉远去的背影,瞳孔震颤着,几乎流出眼泪。   天牢不是议事的地方,处理完了胡湘湘,顾灵翰便带着陆森回了清平宫,陆森就是个没正型的浪荡子,一路上他接二连三地调侃着,生生把心情十分不好的顾灵翰气笑了。   两人到了宫门口,顾灵翰还想着尽些地主之谊,等在门边,请陆森先进门。   结果陆森张嘴便笑意盈盈地来了一句,“我才刚刚到,小朱雀便迫不及待地把我往寝宫中带呀?”   顾灵翰被他气得直接翻了个白眼,径自进屋,不再理他了。   陆森见顾灵翰恼了也不着急,他就是乐的游戏人间,自己一个人笑了会儿,便自己进了清平宫。   顾灵翰早他几步进来,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去床前查看离琛的情况。   陆森进来后也走了过来,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呦!美人,你这床上竟然还藏了一个?金屋藏娇,这可让我万分不爽啊!”   顾灵翰这下彻底忍不住了,“你贫嘴够了没有?”   陆森继续调笑,“怎么,生气啦?”   他探出一条细细的尾巴尖,正欲挑起顾灵翰的下巴,忽然一团火焰便朝他的尾尖袭了过来。   他一个灵活的闪身堪堪躲过这团火,但这团火还是烧到了他的衣摆。   打出那团火焰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还在床上平静地闭着眼睛的离琛,“师尊!此人是谁?”   刚才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顾离琛不知何时从床上站在,此刻正面色苍白地躺强撑着身子站着。   顾灵翰见状一把将面前的陆森推开,奔去床前把人抱了个满怀,激动到声音发颤,“离琛,你终于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顾离琛紧绷的身体在顾灵翰的怀抱中猛然放松,但眼神还警惕地看向刚才那个站在师尊身边,看起来就十分浪荡的绿袍人。   陆森看着两个人的动作,惊讶地挑起了眉毛,他眯着一双竖瞳上下打量着强撑着虚弱身体的顾离琛,不怀好意地感叹道,“没想到,竟是你这样的一个.....废人,能让我的朱雀美人动了凡心?”   顾离琛用仅存扥一条手臂揽住师尊劲瘦的腰肢,眼中满是冷意,“你是哪里来的登徒子,尽然敢在师尊面前如此放肆?”   “哦!”陆森挑起眉梢,一脸兴味地看着两人,调侃道,“原来是师徒情深啊!”   顾灵翰的耳根倏然变红,在陆森不断地调笑下,他松开了抱着离琛的手,却没想到自己的徒弟一点也不给自己面子,明明只剩下一条手臂,却还是霸道非常地揽着自己的腰,他只能没好气地朝着陆森发泄,“闭嘴!”   陆森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地还用刚才那副欠揍的嘚瑟语调朝着顾离琛介绍自己道,“我可是你师尊亲自请来的,南疆蛇王——陆森,可比你这个残废强多了。”   “陆森,都说了给我闭嘴!”顾灵翰直接从袖中射出一片锋利的羽刃,冲着陆森的面门直射过去。   陆森这下真的慌了神,连忙躲着这一道迅速又敏捷的羽刃,顾灵翰这一击当真不留一丝余地,他躲闪着,终于露出了些狼狈。   “美人,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那羽刃随着顾灵翰的心意而动,陆森躲到哪里,它便能追到哪里,“你快把这东西收回去!”   “你叫我什么?”听着他浪荡的称呼,顾灵翰依旧没好气道。   “陛下!仙尊!我是来帮忙的,何必兵戎相见呢?”陆森一连改换了几个称呼,终于正经了几分。   顾灵翰这才满意些,不过他并没有完全原谅陆森,继续用意念操纵着羽刃,一边道,“给我徒弟道歉。”   “好师侄,师叔给你道个歉啊!”   “你算哪门子的师叔?”   眼见陆森正经了起来,顾灵翰便收了羽刃。他扶着离琛让他躺回床上继续修养。   顾离琛的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他一把握住顾灵翰的手,艰难地伸出仅剩一只手,想要把他的袖子撩起来,查看他的伤势,“师尊的伤口怎么样了?”   顾灵翰眼圈倏然变红,他一把握住离琛的手,默默地看着他那双琉璃般的眼睛,一句话也活不出来。   他的整条手臂都没了,结果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是先查看自己的手臂上那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伤口?   顾灵翰手上愈发用力,他用力地捏着离琛的手,直到骨节都开始泛白,“谁教你的!”   顾离琛的手却躲也不躲,他紧盯着顾灵翰的眼睛,紧张道,“师尊.....”   “我问你是谁教你这么做的!”顾灵翰咬着牙,努力忍着眼眶中不断打转的眼泪。   顾离琛眨着一双狗狗似的眼睛,小心翼翼道,“没.....没人教我,这不需要人教!”   顾灵翰手上愈发用力,他咬牙道,“自己才永远是第一位的你明白吗?!”   “不,在徒儿眼里,师尊才是最重要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受苦。我害怕....”害怕你变得虚弱,害怕你的嘴唇变得苍白,害怕你那一天又突然离我而去,剩下的半句话顾离琛没有说出口。   顾灵翰抬起头闭上眼睛,但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忽然间脸颊上传来一阵轻柔的触碰感,顾灵翰垂头才发现,离琛为自己擦眼泪的那只手已经被他捏得充血到发紫,他的心里又涌上一阵疼惜,自责又怪他道,“笨蛋,力气那么大,不知道挣开吗?”   顾离琛擦着他脸上的眼泪,认真道,“徒儿舍不得。”   陆森在一旁看着两个人的互动直接看呆了,饶是脸皮厚如他,也被这两个人搞得直牙酸。   他在心中暗暗揣测,这两个人的感情能好到这个样子,恐怕下一步就是生死相随了吧,啧啧。   陆森不愿意在这里看着两个人你侬我侬,直接出言打断了这两个旁若无人的人,“咳咳,灵翰仙尊,您老人家急匆匆地找我过来,到底所谓何事啊?”   顾灵翰这才敛了神色转向他,正色道,“本尊找你过来,是为了你们南疆的千丝蛊。”   “千丝蛊?”一听见这个字眼,陆森竟倏然就变了脸色,“这是至邪至毒的东西,你这清清白白的美人,问它做什么?”   “呵。”顾灵翰自嘲一笑,“不瞒你说,前两天,因为我判断失误,让小人得了逞,中了这招,若不是离琛帮我,恐怕我现在还在被千丝蛊折磨得要死要活。”   “不可能,中了千丝蛊无计可施,无药可解,你怎么还能这么健康?”陆森下意识地否认,接着看向帮顾灵翰解了千丝蛊的顾离琛,“即便他将千丝蛊引到自己身上,现在恐怕已经没命了,怎么还有心思跟我拈酸吃醋呢?”   顾离琛一听见陆森嘴里不正经的话,顿时又变了脸色,直接朝着陆森冷声道,“什么叫拈酸吃醋,分明是你不要脸皮。”   陆森对他来了兴趣,“你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将千丝蛊引出来的,或者说,你是怎么将他取出的?”   顾离琛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袖管,“唔,就是这样。”   “不可能!”   “千丝蛊一旦入体,是断不会脱离寄主的血肉!”陆森难得正色,认真道,“说句不中听的,即便这位小兄弟碎成了肉馅,那也休想将千丝蛊分离出来!”   顾灵翰这两天受多了刺激,又被顾离琛早前鲜血淋漓的样子吓坏了,如今听见陆森这么形容,几乎吐出来,“呕!”   顾灵翰干呕了一声,离琛见状连忙顺着他的脊背拍了拍,帮他顺气。   陆森见了这一幕,刚刚正经的脸色瞬间又透露起了玩味,他笑得十分荡漾,故意调侃道,“怎么?小朱雀这是,有喜了?”   “让我来猜猜你这肚子里是谁的种?”陆森暧昧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右手故意起势,摆出一副卜卦的样子,接着又装出一副懊恼的样子,“我真是愚蠢,还能是谁的种,肯定是这位金屋里藏得美娇儿的种了。”   顾灵翰白皙的脸色倏地变红,气急败坏地让陆森闭嘴,却惊讶地发现对陆森一直没有好脸色的离琛在听见这句话时,眼睛迸发出了一道明显是代表着兴奋的光。   但他脸上竟还是一副严肃的神色,“休得对师尊不敬,师尊是男子!”   陆森笑得愈发暧昧,“你不会真这么天真的以为吧!”他十分好心地帮着顾离琛补充知识,“这世上能助人结子的丹药多了去了,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找不到的!”   顾灵翰手上忽然一痛,是被离琛无意中捏的,他的心脏开始狂跳,猛地拍开了离琛还握着自己的手。   “闭嘴,休得妄言,本尊问的是千丝蛊的事!”   陆森笑了笑,接着又恢复正经的神色,“你们常年在九重天上,对凡间事物没我了解的多,这千丝蛊又是产自南疆,我自然更了解些,这世间唯二不会被激活的千丝蛊破坏的东西,大概只有补天石。”   顾灵翰神色一变,“你说什么?”   陆森,“这世间,只有补天石才不会被激活了的千丝蛊破坏!”   顾灵翰将所在箱中,妥善保管的那截石臂取了出来,递到陆森面前,“那你看看,是不是这种....”   陆森接过箱子,掀开了里面覆盖着的绒布,不禁大惊失色,“这是.....”   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视线在顾离琛空荡荡的袖管上徘徊半天,过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是你的本体?”   顾离琛将师尊扯到自己身边,挡住他的眼睛,不愿让他看那种可怖的东西,哪怕那是自己的手臂。   陆森将那段手臂举到眼前,细细地看着被困在里面的千丝蛊,不由得感叹道“还真是补天石!”   “有生之年,我终于见到传说中的补天石了。”陆森摩挲着下巴感慨道,“怪不得被千丝蛊寄生之后,还能有心情拈酸吃醋。”   或许是太过震惊,以至于陆森不断地感慨,“我没见过石头能修炼成精的,不过既然是世间唯一的补天石,恐怕也有自己的辛密。”   他接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顾离琛,“不过,小兄弟,我得问你一句,自断本体相当于生生将元神和魂体撕裂,你怎么能忍得下这种痛苦?”   顾离琛紧张地看了身旁的师尊一眼,生怕他再骂自己,避重就轻道,“没那么痛苦。”   一听见陆森这句话,顾灵翰这才意识到离琛受的痛苦恐怕不只似外表那般,只是断了一条手臂的皮肉之苦,他心中的震惊瞬间被心疼覆盖住,“以后不能再做这些傻事了!”   顾灵翰眼中含着希冀,朝着陆森确认道,“陆森,那离琛的身体是不是还有恢复的可能?”   陆森想了想,认真道,“补天石天都能补,修复本体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顾离琛小心翼翼地看向师尊,发现他没什么责怪自己的意思,这才放下了心。   顾灵翰听见陆森说,离琛的胳膊还有修复的方法,顿时也放下了心。   陆森又看了一眼顾离琛的断臂,仔细端详了一番,“不过这截断臂中的千丝蛊还没死去,恐怕要恢复得废上一番功夫了。”   顾灵翰急切道,“这就是我寻你过来的来意,我知道,要想彻底毁了千丝蛊,必定要先毁了母蛊。所以,我需要你来帮我们找到母蛊的位置。” 第44章 陆森   陆森的本体是一条体型巨大的森林蟒,从小在南疆的深山密林中长大,这些巫术蛊术他懂得比常人多得多,可以南疆蛇王是世间第一蛊王,也不为过。   陆森拍了拍胸脯,打包票道,“放心,包在我身上。”   不过此人正经不过三秒,他又开起了玩笑,“不过,我帮你们这么大的忙,这报酬应该怎么讲?”   顾灵翰认真道,“大恩不言谢,你需要什么,我定当尽力而为。”   陆森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笑的反思又暧昧,凑近了顾灵翰身边朝他吹了一口气,声音带着蛊惑,“都听见了吧,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啊!”   “蛇性本yin,我生来便没什么别的爱好,除了一点,那便是见了美人便走不动道。”   陆森笑的十分暧昧,“怎么样,我要的就你一个,你陪我一晚上,我就帮你们,如何?”   顾灵翰知道陆森嘴里没正形,但也想不到他会顽劣到这个地步,“你,别欺人太甚!”   陆森知道他定会不从,所以才会这么说,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和理由,胸有成竹地开口道,“怎么?灵翰仙尊,刚才可是您说的,我说什么都会尽力而为,我说的这个请求不算过分的吧?我就不明白了,我好好的要我应得的报酬,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欺人太甚了?”   顾灵翰黑了脸色,眼中几乎冒出火光,“你不要太过分!”   顾离琛更是忍不住他对着师尊极尽言语的羞辱,仅剩的那条手臂在就握成了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顾灵翰那拦住他,继续周旋,“陆森,你换个报酬,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陆森有恃无恐,好整以暇道,“我真的只好折这口,仙尊也就不要难为我了。”   顾离琛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咬牙道,“把你那双黏糊糊的眼睛从师尊的身上挪开!”   “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怎么?你这可不像是求人的态度!”陆森继续笑的暧昧,一双桃花眼中夹着阴邪的竖瞳,有种说不出的恶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要是能尝一尝小朱雀的味道,我死、而、无、憾!”   顾离琛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打人的欲望,偏偏陆森还在那里火上浇油,他上下打量了离琛一番,不屑道,“你师尊就是因为你这个小子才来求我的,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个只有一条胳膊的残废。”   “现在你揪着我的领子,都找不到另一只手来对付我,你这个废人该打算怎么揍我一顿?啊?”陆森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顾离琛被他激得几乎失去理智,正欲提膝盖朝着他最脆弱的那块踢去,便听见师尊在他身边小声劝他,“离琛,不要冲动。”   师尊清冷的嗓音穿进顾离琛的耳朵里,瞬间降下了他的满腔怒火,他完全冷静了下来,忽然朝着陆森湛然一笑,索然是一派天真,却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不寒而栗。   顾离琛学着陆森的样子,朝着他暧昧一笑,柔声道,“大人,您觉得我美吗?”   低沉的声线混着温柔的语气,听在陆森耳朵里,直让他生生打了个寒颤。不过说实话,顾灵翰这个徒弟,倒真的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只不过他的美和顾灵翰的类型完全不同,顾灵翰是秀气温柔的俊美,美到难辨雌雄般,而顾离琛却是那种雕刻般的阳刚之美,是带着阳光板的俊朗,宛若神邸,让然生不出一点想染指的心思。   陆森一脸牙酸地看着面前的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大的男人,心中忽然生起一股凉意。   顾灵翰也在一旁看呆了,他从来没见过离琛这幅样子,竟然意外地有些撩人。   顾离琛接着道,“蛇王大人说的对,我是个废人,要求您帮忙的也是我,而不是师尊。”   “既然您这么好这口,又觉得我姿色尚可,那便由我来陪您一晚上如何?”   陆森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一脸拒绝地看着眼前的顾离琛,现在的心情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   偏偏顾离琛还不肯轻易放过他,故意贴近了他的身体,伏在他耳边轻声道,“这不是您说的规矩吗?既然是我求您办事,那便自然该来由我满足您,否则便是您说的不合规矩不是吗?”说完还故意恶心地摸了摸陆森的脸,让陆森嘴角一阵抽搐。   陆森一脸麻木地推开了身前的人,认命道,“我怕了你了,还不行吗!”   顾灵翰看着离琛这副强人所难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陆森觉得分外丢脸,也知道自己奈何不了这两个人,只能连忙转移话题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刚来的时候,你是不是正在施展搜魂术?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顾灵翰也正色道,“果然没有猜错,在她的记忆中,我看见了一片广袤的大湖,那样广阔的水域世间罕有,我能想到的只有云梦大泽。”   云梦泽深处。   云镜将血蚕体内残留的血液全都挤了出来,他看着那点还没占据到一个瓶底的血量,而且一点心头血的影子也无,满心都是暴戾之情。   他将爆烈的灵力注入进瓶中,那瓶子直接爆炸了,随着一声爆裂的爆炸声响起,水汽混着血雾瞬间布满了整个洞府。   重明听见云镜师叔的寝殿中传来一阵爆裂声,急匆匆地赶来查看。   红色的雾气溶洞的洞口中汩汩冒出,顿时心焦不已,他朝着洞内急切地喊,“师叔!”   重明无力地坐在轮椅上,看着面前的台阶无计可施,万分痛恨自己不良于行。   “咳咳,重明.....”云镜的声音从洞府中传来。   重明万分焦急,“师叔!”   云镜十分懊悔自责道,“是我没用......是我对不起你的师尊.....我没能拿到朱雀血。”   “师叔,你别这么说。”   “此番没有成功,我们一定会暴露。”   重明十分紧张,“那我们该怎么办?”   “重明,我们必须等着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师叔需要你来帮个忙。”云镜从洞府中缓缓走了出来,他看着重明坐在轮椅上的样子,缓缓勾起唇角,心道:就以你为饵。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忙毕设,更新不稳定,但是不会坑,给留评的小可爱们发红包! 第45章 单手抱   “既然如此,陆森你好好准备准备,明天我们就动身前去云梦泽。”顾灵翰担心离琛的状态。   “这么着急做什么?左右这个残废的手也已经断了。”陆森看了离琛一眼,随后朝着顾灵翰眨了眨眼,“让客人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这就是陛下的待客之道?”   顾灵翰神色不悦,冷声道,“此事若成,少不了你的好处。”   “唉。”陆森眯着眼睛,摇头叹息,故作伤心道,“美人,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呢?”   顾灵翰不去理他,转而面向离琛,对他说,“你留着安心养伤,我和你师伯去云梦泽里探探究竟。”   顾离琛自然不同意,他跃跃欲试道,“师尊,我也要去!”   顾灵翰下意识地拒绝,“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养伤,不要乱来。”   “师尊,让我陪你一起去吧,没我在,谁来帮师尊补充灵力?”顾离琛一点一点地劝导,希望能让师尊改变主意。   现在一旁围观的陆森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逡巡了一圈,随后暧昧地笑出了声。没等顾灵翰请他出去,他便自觉转身走出了清平宫,被钱公公引着去了自己的寝殿。   陆森心中叹息不已,他是没有想到,原来大名鼎鼎的朱雀竟然如此纯情,只不过可惜了,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陆森走后,顾灵翰走到离琛身前,一手揪住他的领子,眯起眼睛挡住眸中透出的危险的光,“你刚才对着陆森笑的很勾人呀,谁教的你这么笑的?还挺撩人。”   顾离琛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没有回答,只不过看向身前师尊的眼眸中透着灼热。   他无师自通,那样的举动只是为了恶心陆森,不愿意让他继续骚扰师尊。   “别跟那浪荡子学他那一身陋习,离他远些,以后不许对别人这么笑!。”顾灵翰心中一动,心脏涌起一阵燥热,他用右手用拇指抵上离琛紧抿的唇角,指腹用力,在离琛的嘴角上狠狠地摁了一下。   让他没想到的是,下一刻,他的指尖就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离琛竟然用温热的舌头勾住了他微凉的手指,随后带进了他的口中。   “……”顾灵翰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顾离琛用灵活的舌尖在他的指缝间穿梭,带起一阵阵疾风过境般酥麻的触感。   “离……离琛!”顾灵翰终于回过神来,他蜷起手指,抽出了自己的手,随后藏在了身后。   “师尊,徒儿答应您。”顾离琛一手环住顾灵翰的腰,把头搭在了他的肩上,在他耳边小声补充了一句,“徒儿以后,只对您一个人这么笑。”   顾灵翰顿时只觉得浑身血气翻涌,整个人从耳根红到了脚后跟。   他慌忙躲开离琛灼热的视线,攥住他一边完好的肩膀,将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用力地掼在了床上。   “你好好休息,为师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便仓皇地夺门而出。   “师尊……”顾离琛的视线紧紧地黏在顾灵翰离开的背影上。   他已经忍不住了,他也不想再忍了。   顾灵翰走后没多久,顾离琛从床上爬了起来,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顾灵翰捂着心跳过快的胸口夺门而出,下意识地到了极妍宫,极妍宫里,颜如玉正坐在软塌上,看着他早前选中的那只白色的小孔雀,正扑棱棱地扇动翅膀,笨拙地学着飞行。   见顾灵翰走了进来,颜如玉抬眸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行礼,接着继续盯着地上的小东西练习飞行,“陛下怎么有空过来了?”   顾灵翰见他这么说,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后宫妃嫔各宫了。也亏得离琛成了孵化阵法的灵力源泉,足以支撑阵法运转,才给他轻松的机会。   一想到徒弟,顾灵翰的心又乱了起来。   顾灵翰在颜如玉身边坐下,良久也没有回答他刚才问的话,这让颜如玉诧异起来,“陛下,你这是怎么了,有心事?”   顾灵翰不愿意多谈自己和徒弟之间不正常的状态,只是顾左右而言他道,“朕只是过于忧虑幕后之人到底出于什么目的,日后交战若是失败了该怎么样。”   颜如玉却是轻笑了一声,“少在这里骗我,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什么时候担心过自己会失败。”   “眼神慌乱躲闪,不与人对视,一副心虚的样子,说说吧,到底怎么是什么心事?”颜如玉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为何烦恼,这让顾灵翰啧啧称奇,没想到这只向来目中无人的孔雀竟把他看得这么透。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释然道,“没想到被你看穿了。”   颜如玉把还在地上不断扑腾的小孔雀抱回怀里,轻笑了一声,“你早该开窍了,你的师兄们....”他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只能猝不及防地戛然而止,忽然收声。   顾灵翰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能朝他疑惑地扬了扬眉毛,“嗯?”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春天快到了。”   顾灵翰一头雾水地看向窗外,树枝上面光秃秃的,华彩节挂上的灯笼还留在房檐下。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赞同道,“春天的确快到了。”   颜如玉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失笑着摇了摇头。   朱雀开窍太晚,早年在桐宫的时候,他的师兄们不知早多少年就已经明白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了。   颜如玉叹了口气,将这句话埋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这个话题点到为止,颜如玉知道在他心中搅起波澜的人是谁,平心而论,他倒是希望有人陪在朱雀身边,况且那人是真真切切地实施以朱雀为先。   颜如玉抚了抚元宵身上顺滑的羽毛,朝着顾灵翰问,“陛下可是打算出宫?”   “是。”   让顾灵翰没想到的是,颜如玉下一句竟说,“让臣妾跟陛下一起去吧,这样陛下也多个帮手。”   顾灵翰一怔,此去万分惊险,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太过冒险,他下意识地拒绝,“不行,此去万分惊险,甚至不知道敌方是谁,太冒险。”   颜如玉勾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让顾灵翰琢磨不透,却偏偏让人生出信任之感“你放心好了,我既然说要去,那自然有我的道理。”   看着颜如玉认真的样子,顾灵翰终于点了点头,答应与他同去。   颜如玉放松地笑了,随后对着他没由来地说了一句,“陛下,随心而为便好。”   顾灵翰一怔,忽然明白了颜如玉在说什么。   他又想到了颜如玉刚才说的那句“春天要到了。”忽然明白了他的话中意。顾灵翰脸色瞬间变红,仓促地找了个托词便跑了出去。   颜如玉看着他仓促离开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他抚着腿上小孔雀的羽毛,“小元宵,这么多年,我的小朱雀终于开窍了。”   直到入夜,顾灵翰才鼓起勇气回到了清平宫。   他刚一踏进殿门,便听见离琛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师尊回来了。”   顾灵翰下意识地看向他,却在视线相触的瞬间撇开了头,故意避重就轻,“离琛,还没休息?”   顾离琛放下手中的毛笔,擦了擦手向他迎来,“师尊还没回来,徒儿自然不能休息,徒儿还等着为师尊践行。”   顾灵翰下意识拒绝,“践什么行,着急动身,何必再费心践行?”   说话间顾离琛已经到了他身前,“徒儿为师尊准备的践行,师尊不会拒绝。”   顾灵翰诧异地看向徒弟,他不明白离琛为什么说得这么笃定。   下一刻,他的身子直接腾空了,离琛竟然直接将仅剩一只的残臂拖住他的大腿,单手将他横抱而起。   为了保持平衡,顾灵翰下意识地环抱住离琛的脖颈,一抬头就装进了离琛那双琉璃般的眸子中,那双眼睛清澈中透着他看不透的深情。   离琛抱着他朝着床榻走去,一步一顿间,两个人身子不断摇晃,间或相撞。顾灵翰的心跳也随着这节奏愈发明显,他全身的每一寸都能感受到那有力的跳动。   这次他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   顾灵翰眼眶烧的发热,双眸在摇晃的灯光下泛起一阵迷离的光。“离琛,你....要做什么?”   顾离琛看着师尊绯红的脸颊们还有泛着水光的眼睛,瞬间血气翻涌,他拖着师尊身上最柔软那处的手禁不住用力,直接让怀里的人一阵战栗。   “师尊....”顾离琛深深看着师尊这副简直能让人理智全失的样子,咬破自己舌尖道,才堪堪忍住情绪,“徒儿不做什么,只是帮你修炼。”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师尊即将出发,灵气一定要充沛。”   --------------------   作者有话要说:   求预收,《穿成选秀文炮灰后朕成了团宠[穿书]》   男团顶流·万人迷团宠·十项全能·一心为民·绝美皇帝受V在火葬场和修罗场中艰难求生的真香霸总攻   【某论坛热帖:某大热选秀节目大家看了吗?可以嗑明宣的all向CP吗!绝美万人迷皇帝和他的三千后宫,实在太香了!】   点赞:100W+   ——   明宣身为傀儡皇帝,刚设计让摄政王下了台,还没大展宏图,便穿成了一本选秀文中无恶不作的绿茶炮灰。   被迫选秀的明宣只想早点下班,远离主角团,但偏偏穿来之前就把人得罪死,只能被迫营业,无奈对线。   节目开播前,明宣被全网嘲——废物草包还是早点退赛!   开播后,明宣却势不可挡地冲上热搜,彻底出圈。   网友真香了:嘶哈!长成这样,就算是废物也该让他出道供大家欣赏!   初舞台开播,明宣一曲solo直接封神,身段唱腔惊为天人,各路大佬纷纷现身认领!   网友:嘶哈!明宣竟然故意藏拙?你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渐渐地,一心远离主角团的明宣却成了团宠——   原本对明宣避之不及的清冷主角受开始每天无微不至地照顾,各种争风吃醋。   原本超A的深情男配为他成了恋爱脑,天天赖着他撒娇。   原本只对主角受一人偏执的反派也把目标转移到了他身上。   就连曾经狠狠拒绝明宣,说永远不想再见到他的主角攻也在他面前红了眼:你不是说过爱我,凭什么现在又把我扔到火葬场?!   明宣:......呕吼,全员完蛋。   男团顶流·万人迷团宠·十项全能·一心为民·绝美皇帝受V在火葬场和修罗场中艰难求生的真香霸总攻   食用指南:1V1,苏爽甜,不买股 第46章 出发   第二天,顾灵翰和离琛道完别,一行人便一起朝着云梦泽的方向出发了。   临近出发前,陆森自灵府中取出了一条雕梁画栋、高大气派的仙舫。仙舫上配有修为低下的小妖杂役,甲板上还有不少螓首蛾眉的美人朝着众人张望,瞧见陆森一行人后,发出了一串笑声。   杂役撑着船掌着舵,将仙舫驶近众人身前。   陆森带了一副琉璃镜,遮挡住了他那双妖异的竖瞳,但更生出了一些冰冷。他伸出两指抵了抵鼻梁上的琉璃镜,朝着众人邀请道,“来吧,各位仙家尊长,来我这仙舫上坐坐吧”   顾灵翰对他早有不满,根本没理他,仪羽也知道他的德行,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只有颜如玉是个好热闹的,他瞥了得意洋洋的陆森一眼,没忍住笑出了声,故意调侃道,“怎么,你这仙舫是能飞的比我们高,还是行的比我们稳?”   陆森脸色一变,忽然想到了什么。   一行四个人中,似乎只有自己不是雀族,他们都有翅膀,都会飞啊!   自己竟然傻乎乎地邀请几个世间地位最高的几个雀族上仙舫,这简直是看不起他们。   “我...”向来肆意张扬的陆森终于吃了瘪,一时间说不出话了。   顾灵翰见到这一幕,终于笑出了声,故意道,“陆森你慢慢上船,我们三人就先走了。”   说完便化出那双布满赤色火羽的巨大双翅,赤白相间的流光在他的翅膀上流淌,泛出耀眼的光。   陆森本来还在因为丢了面子暗自懊悔,却在见到这双绝美翅膀的一刻被震撼到忘了呼吸。   “太美了。”陆森失神地喃喃,“这简直是神作!”   那双翅膀还不是最绝,流光照映在顾灵翰白皙的脸颊上,尤其那双赤金色的眸子在这闪光中似乎莹莹发光,就像世间最珍贵的宝石般。   长途飞行时,朱雀总是会燃起翅膀上的火焰,火焰炙烤着空气中的水汽,蒸腾着不断向上,能让他飞得更快更省力。   不过,自己如今没办法自行补充灵力,这灵力是离琛给的,他要能省一点是一点。想到这,顾灵翰收了翅膀上的流火,翅膀上羽毛的纹路自此显现出来,仿佛是世间最精巧的工匠精雕细琢般的绝世珍品。   仪羽同样化出翅膀,回头却诧异地发现师弟收了流火。   他看着师弟那双明显变得坚毅的眼睛,一阵出神。想当初,他是桐宫最小的小师弟,所有人都宠着他。顺着他,把他养出了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性子,每逢出门时,他定是要摆出最大的排场。   现在却放弃了许多当初的坚持,仪羽不住地感慨,看来人间这一趟,师弟真的长大不少。   没一会儿,一红、一金、一青三只巨鸟盘旋着上了青天,陆森看着这一幕,忍着自己从骨子中生出那股想要俯下身子,跪在地上膜拜的念头。   仙舫上的众人却没了那么好的定力,他们齐齐的朝着三人盘旋而上的空中行着注目礼,随后齐齐的跪了下去。   陆森看见这一幕后终于回过了神,他气急败坏的朝着船上跪下的众人斥责道,“还不赶紧起来开船,快点跟上去啊!”   船上的一行人这才反应了过来,赶紧回归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仪羽和顾灵翰二人见陆森的仙舫追了上来,于是直接在空中起阵,在两人身形的一浮一降间,一个由灵力凝聚成的千里奇行阵瞬间成型。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一行人便已经到了烟波浩渺,云雾蒸腾的云梦泽上。   云梦大泽水域广阔,水道复杂,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湖泊,实在难以确定敌人的藏身之处在哪里。   一行人寻了一处湖心岛落下,来到了陆地上。   仪羽一落地便皱起了眉毛,“你们有没有发觉,这里的灵气充裕到了极点。”   “现在世间灵气稀微到了极点,为什么此处的灵气还如此充沛,这一点是不是有些太过奇怪?”   颜如玉伸出手掌感受空气中灵力,没一会就皱起了眉心,“这里的灵气比凡界出事前还要浓郁了不知几倍。”   众人一听都紧张了起来,这里恐怕比他们想的还要复杂。他们本以为此人只是针对雀族,没想到他的阴谋似乎要比他们猜到的大得多。   “不要打草惊蛇,多余的事先不要管,别忘了我们这次的目的是什么!”仪羽朝着几个人紧张地嘱咐,生怕他们一个冲动惹了乱子,“剩下的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其余的几个人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顾灵翰看着如天罗地网般环绕在众人身边的浓雾,忽然觉得这个背后的秘密没那么简单,自己一行人好像进入了一个更大的阴谋中。   顾灵翰劝解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要自己吓自己。   他转身看向刚从仙舫中下来的陆森,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你快确认一下,千丝蛊母蛊的位置在哪里?”   “知道了,你就这么急着救你的那位相好....”陆森向来散漫惯了,最喜欢开玩笑,不过他一句玩笑话还没说完,便见一行其余几人用不善的眼光盯着自己。   陆森吞咽了一下,瞬间改口,“救你那位尊师重道...的乖徒弟。”   听到他这么说,顾灵翰的脸色更加挂不住,索性言简意赅道,“闭嘴,做事。”   陆森也不再耍嘴炮,毕竟已经深入敌人腹地,眼下还是要做正经事。   他拿出了一个罗盘,但是这个罗盘看起来普通到了极点,而且这个罗盘中心还没有指针。   “你这罗盘...是不是太简单了些?”仪羽打量着那个罗盘,心道他的乾坤袋中还有不少比这个罗盘不知上乘多少倍的罗盘,别的功能不提,最起码东西是完整的。   顾灵翰打量着陆森的样子,心中暗自纠结,难不成他不需要什么法器,所凭借的全是自己堪舆的本事?   陆森看着众人各异的心思,勾唇一笑,随后摘下自己的琉璃眼镜擦了擦,再带上去时,一行人发现他的眼镜就只剩下了一条镜腿。   那只被他扯掉的镜腿握在他手中,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被他插进了罗盘中心的孔洞中。   “别猜了,不是靠罗盘,也不是靠技术,我最大的依靠就是这个指针。这个指针是天外陨铁所作,只要加以术法,便能瞬间指向方圆几百里内最阴邪的东西。”   陆森把玩着手里的罗盘,挑眉道,“我说这附近最阴邪的东西就是那千丝蛊的母蛊——血蚕,没人有意见吧。”   其余人看着他,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指针被插进罗盘,那原本普通至极的罗盘发出了一阵耀眼的光,一阵光闪过后,那个完整的罗盘竟然散发出了阵阵古朴通透的气息。   它不再是个普通的罗盘,而是成了一条一眼看不透,看不到尽头的路,指引着他们找到前进的方向。   陆森诡异地咧嘴一笑,唇边立刻浮现出了一对尖锐的毒牙。他用尖锐又泛着寒光的毒牙割破了自己的食指指腹,深紫色的血液倾涌而出,他用这些血珠悬空画了一个寻物阵法,配合着罗盘一齐使用。   玄铁指针开始在罗盘上缓缓转动,在转过一圈后,它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些,很快便锁定了一个位置。   仪羽对陆森的实力有些怀疑,“这个罗盘竟然这么快就定位了,这个结果可信吗?”   陆森不乐意地撇了撇嘴,他不悦道,“我的罗盘从来没有出错过,仪羽仙尊,您老人家爱信不信。”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一行人又让陆森多寻了几遍,陆森被迫用毒牙多次割破自己手指,他有些恍惚地想,再多来几次,自己恐怕就是世间唯一一条被自己的毒液毒死的蛇了。   他身为南疆蛇王,他的毒液不是一般药物可解的,虽说他从小身经百毒,早已百毒不侵,但这百毒中唯独不包括自己的蛇毒。   终于,三次同样的寻物阵法结束后,结果仍旧是一直指向同一个地点。这下一行人不信也得相信,指针所指的位置就是血蚕所在的地方。   顾灵翰看着罗盘的指针不断思忖,“血蚕的所在地这么容易就被我们寻到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方没有想到我们会寻到此地,根本没有准备;第二种情况就是,对方早就猜到我们会过来,血蚕是诱饵,前方是个迎接我们的陷阱。”   颜如玉向前一步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一定要小心。”   顾灵翰眉毛一点都没皱一下,直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陆森被自己的毒液毒到了,恍惚地蹲在一旁,听见有人询问自己的意见,想也不想就直接道,“我都听朱雀美人的。”   顾灵翰已经习惯他这副样子,还没觉得有什么,便发现师兄仪羽的乾坤袋似乎在他腰间晃了起来。   仪羽慌忙捂住自己的乾坤袋,摆出一副那袋子是自己晃动所致的样子,朝着陆森不悦道,“休得对我师弟无礼!”   顾灵翰这才从他腰间的乾坤袋上移开了视线。   仪羽这才放下心来,转过身子后以身相挡,隔开其余人的视线,用力地拍了拍那袋子,示意里面的东西老实点。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森:明明是个好人,偏偏一言一行都像个反派 第47章 婚契   仪羽朝着乾坤袋中使了个传音诀,“你在里面给我老实点,要不是为了师弟,我才不会带你过来,别露馅了!”   他一心传音,没有注意到顾灵翰在他说话时神色微动。   没一会儿,大家已经达成了共识,拨开缭绕蒸腾的雾气,朝着云梦泽的深处走去。   看着面前越来越浓厚的迷雾,愈发看不清楚的前路,顾灵翰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不过现在看来暂时没什么问题。   顾灵翰故意慢了几步,到了仪羽身边,朝他勾起一个乖巧的笑容,“师兄,你那儿宝物多,给我个法宝护身如何?”   仪羽一想的确如此,歉意道,“是师兄考虑不周,师兄这就给你个最好的护身法宝。”   他说完便在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个巨鼎,“将这座鼎置于你的灵府中,待到有危险时,他自然会现身保护你!”   顾灵翰接过那座鼎瞧了瞧,没看几眼就撇嘴嫌弃道,“师兄,这座鼎太丑了,我要换一个。”   仪羽闻言一阵无言,不过他向来宠师弟,随后又在乾坤袋中一阵挑挑拣拣,终于扒拉出来了   一个伏羲用过的龙骨扇,这把龙骨扇,以龙骨为柄,以鲛纱为扇面,防御能力一流,用于水汽多的地方最善。况且这把扇子的扇面是他亲自去寻的云墨仙尊题字作画,十分具有欣赏性。   仪羽信心满满地把扇子拿了出来,心道这下师弟不能再挑剔不够漂亮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一拿出这把扇子,师弟就蹙起了眉头,他连连摆手道,“这扇子一看便布满了一股文人的酸气,不行,我不喜欢。”   仪羽被他气得够呛,“这扇子分明是文气,是诗情画意,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酸气?!”   顾灵翰把扇子还给仪羽,撇嘴道,“师兄,你给我挑的我都不喜欢,你不如把乾坤袋给我,我自己挑。”   仪羽也被他搞得不耐烦,直接想也没想就把腰间的乾坤袋丢给了顾灵翰,还用灵识将禁制打开,让他随便挑选。   不想顾灵翰拿到乾坤袋后,直接捏了一个传音诀,打进袋中,威胁道,“顾离琛你给为师出来!”   那袋子微微一颤,随后便一动不动,就像装死似的。   顾灵翰勾起一个冷笑,“我再问你一遍,你出不出来?”   仪羽看见师弟这幅样子就知道他似乎已经发现自己带着离琛过来了,他的额上倏地冒出冷汗,还是咬着牙死不认账,“师弟,你乱说什么呢?师兄这乾坤袋中怎么会有你的徒弟?”   顾灵翰不理他,继续朝着乾坤袋中问,“顾离琛,本尊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出来,还是不出来!”   顾灵翰的自称从“为师”变到了“我”再由“我”变成了“本尊”,越来越生疏,表示着他越来越生气。   果然,话音刚落,那袋子便开始颤动,不一会儿,一块缺了一角的赤红色石头从仪羽的乾坤袋中灰溜溜地滚了出来。   顾灵翰看见这缩小了尺寸的小石头,先是冷笑了一下,却在看见他身上那道缺口后,心中猛然一痛。   他叹了一口气,本来还打算惩戒他一番,但是一想到他为自己受过的那些苦,便顿时开不了口,只剩下了满腔心疼。   他温柔地将石头捧了起来,只是故作惩罚地拍了拍他的石身,随后便把石头塞进了自己的胸口处,边说还边教育道,“师兄袋子里那么乱,你也不嫌硌得慌。”   仪羽本以为师弟会狠狠地惩罚一下那块石头,结果却没想到师弟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地小惩大诫了一番,甚至竟然这么说自己。   他的心中忽然间升起了一种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的悲凉感。   顾离琛被师尊塞进了胸口处的衣襟中,与师尊温热的肌肤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衣料相隔。   他本来打算一出来就化形成人,但现在,他贪恋这里的温暖,说什么也不愿意变成人从这里出去。   仪羽想不通师弟是如何确定自己将离琛带出来了,他不解地问道,“师弟,你是怎么确定我把你这徒弟带出来了?”   “我与他结了同心契,我是结契方,只要我愿意,就能肆意探入他的识海,还不会被发现。”顾灵翰看了师兄一眼,挑高了下巴,“一开始我就觉得离琛不会那么轻易同意我不带他出门,随后我又看你以身相挡,动作也有些奇怪,便试了试,事实证明,我果然猜的没错。”   离琛在他的衣襟中微微发热,他伸手揉了揉,安抚了他一下。   陆森本来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热闹,伸着耳朵听着顾灵翰讲,他到底是如何发现离琛被装在乾坤袋中被带过来了,但他听见的这个名字,让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你说什么?”陆森震惊地看向顾灵翰,满眼地难以置信,“你说你们之间结了什么契?”   顾灵翰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实在有些想不通,遂又重复了一遍,“我们之间结了同心契,所以离琛会对我绝对忠诚。”顾灵翰抚着胸口,“我也绝对信任他。”   “竟然是同心契。”陆森不住地喃喃。   顾灵翰被他的样子引得心中一阵忐忑,他一直担心结契会影响离琛的身体,会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影响,遂开口问道,“陆森,你知道什么?这同心契对结契者有什么影响吗?”   “这倒没有,只不过....”陆森终于缓过神来了,他认真地看向顾灵翰,那双竖瞳中竟然流露出了些许类似受伤的神情。   顾灵翰:???他什么意思?   陆森惋惜道,“同心契只是这契约不常用的一个名字,他还有一个俗名,就叫——婚契。”   顾灵翰看着眼前的陆森的嘴唇一张一合,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陆森继续为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先天大能们解释着同心契的作用和由来,“许多修行者和道侣举行道侣大典时,经常会在亲朋好友或者师门的见证下,当众缔结同心契约,证明他们从此将生生世世毫无保留,不离不弃。”   他怀里的石头一直在发热,不知是离琛在表示他愿意还是他兴奋过了头。   仪羽听到这里也变了脸色,他听师弟说过他们之间结了契约,保证他这个便宜师侄会完全终于师弟,但他没想到这契约竟是这种功效。   颜如玉倒是早有预料似的,只是在一开始诧异了一会儿,随后便欣慰地笑开了。   陆森先是感慨了一番自己彻底与美人无缘了,看见众人的表情后便开始幸灾乐祸,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添油加醋道,“这同心契,又叫婚契,大家已经知道了是吧。”   “结契方一般是女方,被结契方则是男方。因为这种契约往往就是妻子为了防止夫君有事瞒着自己或者有什么不轨的行为,自己不知情,或者吃亏......”   顾灵翰又受到个大打击,他和离琛不仅结了婚契,而且他竟然还是妻子那一方,也就是说,离琛现在已经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了?   夫君....   顾灵翰被这个词   仪羽气愤到了极点,他揪起陆森的衣襟,厉声道,“你给本尊闭嘴!”   陆森偏偏是个为了开心不怕死不怕挨揍什么都不怕的疯子,他故意激怒仪羽道,“所以说,你的小师侄,现在是你师弟的夫君呢。”   仪羽怒不可遏,直接施展出自身狂暴的威压,直接将陆森逼出了原形,变成了一条墨绿色的大蟒蛇。   陆森这下出不了声了,只能不断地在仪羽手中扭动着身体,想要用身体将他缠住,结果仪羽直接将手抽了出来,用比他快了几倍的速度将陆森完成了一个蝴蝶结。   陆森这下口不能言,身也不能动,像一段绳子似的挂在了仪羽的身上。   离琛在顾灵翰的怀里一直不断地发热,似乎想要出来似的,那热度直接传到了顾灵翰的身上,一路向上,把他的脸和耳根都惹得一阵火热。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顾灵翰颤抖着手把离琛从怀中拿了出来,离琛一刻也没耽误,直接化成了人形,一错不错地看着师尊的眼睛,生怕在他的眼神中看到拒绝和厌恶。   仪羽一见顾离琛也出来了,顿时头疼不已,他问,“这个契约是谁说要结的?契约是谁选的?”   仪羽拽住离琛仅剩的那条胳膊,一脸不爽的地看着他,顾离琛刚想把这些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便听师尊先虚弱地开口道,“.....是我,师兄你别怪他,都是我的主张。”   这下仪羽也彻底熄了火,他还能说什么呢,他松开了离琛的胳膊,无力道,“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他这句话刚说完,便被颜如玉拽到了一旁,“你少说两句,让他们自己处理,你怎么知道朱雀不乐意?”   仪羽被气得瞪大了眼睛,“他能乐意?这臭石头有什么好的!”   顾灵翰不敢去看离琛的脸,他低着头朝着离琛道歉,“离琛对不起,为师不知道这契约.....”   离琛却走近了他,手上带着几分力道抬起顾灵翰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师尊,徒儿早就跟您说了,徒儿愿意。”   顾灵翰陷进离琛眼中的坚定中,接着又摇头强迫自己否认,“这...不对!”   顾离琛确是笑了,“只不过徒儿一无所有,结契也太过草率,连见像样的聘礼都没有。” 第48章 幻镜迷域   “别说了!”   离琛说的话让顾灵翰又羞又窘,他听不下去了,直接出言打断。   顾灵翰压住内心翻涌的情绪,故意板起脸,转过身子,故意强迫自己不去看离琛受伤的神色,冷声道,“陆森,这契约有什么解契的方法?”   挂在仪羽胳膊上的陆森扭了扭身子,他现在已经被仪羽打成了蝴蝶结,现在说不出话。   仪羽见状冷哼一声,随后给他松开了绳结。   陆森很快变成了人形,揉了揉自己差点被拧变形的腰身,呲牙道,“怎么你要休了你这小徒弟?”   顾灵翰脸色一变,陆森太过不按常理出牌,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上他的话。   仪羽见不得他调侃自己师弟,厉声道,“知道就说,不知道就闭嘴!”   陆森定了定神,终于正色道,“方法倒是有,不过.....”   颜如玉知道两个人的情爱之事急不得,那天朱雀来寻他,他便知道朱雀大概早就动了情,只是还没开窍,现在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   于是他扶住顾灵翰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建议道,“现在时间紧急,即便有解决的方法,也不变施展,等咱们从这里出去之后再说吧。”说完看向顾灵翰,意在问他的意见。   顾灵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离琛,只见他眨着一双明显受伤的眸子一眼不错地瞧着自己,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阵心悸,随后定了定心神,朝着颜如玉点头道,“好,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陆森听见颜如玉的话后也神秘莫测地笑了起来,他看向顾灵翰师徒二人,声音中带着诡异的赞赏,“这位美人说的是呀,说不定你们其中的哪一个根本就没命回去呢?那样的话,就根本用不到结契了,你们说是不是?”   顾灵翰闻言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离琛。却猛然地和离琛对上了视线,那双清澈的眸子中满是坚定和自己。   顾灵翰的心跳下意识地快了几分,他随即又皱起眉毛,他明白离琛那个眼神的意思,若是两个人出了事,离琛一定会不顾任何后果地替自己承担。   想到这儿,他朝着站在自己身边几步远,想接近却不敢接近自己的离琛摆了摆手,“离琛,过来。”   离琛眼睛一亮,立刻赶到了他身前。   顾灵翰本来还在故意摆着冷脸,但离琛的样子直接让他险些破功,若是离琛背后有尾巴的话,现在一定疯狂地摇了起来,就像只对主人忠心耿耿的狗一般。   顾灵翰自然没有生气,这件事本身也怪不得离琛。只不过他没想到离琛竟然真的会觉得这件事没什么不妥,甚至还说什么聘礼如何的事,这让他没办法接受。他只想用些强硬的手段让他断了这个念想。   他们是师徒,自己看着离琛化形的,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怎么能这样发展下去?   想到这儿,顾灵翰便释然了,他只要护好离琛,帮他解决了千丝蛊,恢复完整便好。   “离琛,化成原形吧。”顾灵翰朝着离琛笑了笑。   顾离琛跟着他笑了起来,但并不愿意幻成原形。   他的原型不是生物,不比其他的妖族,幻成原形后只能待在师尊怀里,根本不能保护师尊。“为什么?师尊,徒儿想陪在您身边。”   开口前,顾灵翰便准备好了说辞。   “因为,你是为师的底牌。”他勾起唇角,缓缓解释道,“你化成原形以后,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你,也不会有人能察觉到你的气息。”   “离琛,你明白你有多重要吗?”   顾离琛虽然不放心师尊的安慰,但目前的情境是敌人在案,己方在明,留有底牌才有获胜的保证。   想通以后,顾离琛欣然答应了顾灵翰的建议。   他将手搭在顾灵翰的手心上,下一瞬,他便变成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躺在顾灵翰的手心中。   顾灵翰又看见了离琛的那道缺口,那是他为了保护自己,失掉手臂的伤口。   顾灵翰默默地想,离琛为了自己是真的可以不顾一切,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   他抬起另一只手,伸过去摸了摸他的那道缺口。   离琛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中,感觉到他的触碰后,温柔地变热了几分。   顾灵翰将离琛熨帖地放在了胸口的衣襟里,做完这一切,他抬头看向前方浓浓的迷雾,他勾了勾唇角,明灭的眸光中写满了坚定。   “出发吧。”   一行人继续朝前走着,前方的迷雾越来越浓,水汽也越来越重,没过多久他们的发梢就已经挂满了水珠。   若非一行人并非凡人,身上的衣服都是法袍,不会被水浸湿也不会弄脏,他们现在的衣服恐怕便已经像刚从水中捞出来的落汤鸡一般。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后,眼前的视野已经到了伸手看不见五指的地步。   仪羽停了下来,祭出一抹明黄色的皇火,顾灵翰也及时地祭出一抹灵火,火焰炙烤着众人身边的水汽,但此处的水汽和迷雾源源不尽,刚刚消失的无形无踪的水汽转瞬间就会被其他的补上来。   两个人做的这些只是徒劳,不管火焰燃烧多久,都只能照亮方寸的地方。   “大家小心,互相拉着手,千万不要分开。”仪羽打量着四周,小心叮嘱道。   就在这时,一直拿着罗盘走在队伍前方的陆森忽然大声地叫喊了一声。众人一惊,瞬间向他的方向赶过去。   顾灵翰离他最近,听见他叫喊的瞬间便伸出了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你怎么样了陆森?”顾灵翰拍了拍陆森苍白冰凉的脸,但对方毫无反应,只是紧闭着双眼,不断地颤抖。   “他这是被魇住了的症状。”顾灵翰抬头看向仪羽,仪羽正探查着陆森体内的灵府。   仪羽皱起眉心,收回探查的手,疑惑道,“奇怪了,他的灵府没有任何异常,灵气运转也没有问题,这是怎么回事。”   颜如玉闻言忽然变了脸色,神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这是.....”他朝着空气中的水雾伸出了手,随后要将水雾捏在手中般握了握拳,似乎是在感受它们的重量一般,“幻镜迷域。”   仪羽和顾灵翰闻言脸色皆一变。   幻镜迷域,这是当年叱咤三界的云镜仙尊的独家秘法,据说是他的先天传承,别人无法模仿,更无法可破,若是遇上了根本无从可解。   不过云镜仙尊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堕魔了,从此之后,幻镜迷域也再没有在世间出现过。   他们之所以了解这幻境,不是因为亲身经历过,而是因为云镜仙尊曾是青华仙尊的道侣,而青华仙尊就是他们师兄弟的师尊。   想到这里,顾灵翰立刻出声提醒颜如玉,“不要吸空气中的这些水汽!”   这些水汽会留在修行者的灵府之中,渐渐地凝集城一面水镜,将中计之人心中埋藏最深的心魔反射出来,最后将在极度不甘、极度怨恨、或者极度恐惧中死去。   让他意外的是,在他提醒的同时,颜如玉便已经扯下了法袍的下摆,在脑后打了一个结,将自己的口鼻遮挡住了。   顾灵翰没想到他竟然瞬间就想到抑制的方法,怔了一下随后赞叹道,“....对,就是这样。”   仪羽朝着剩下的人努力提醒道,“这些都是幻境,都是心魔,都是假的,千万不要被他们蒙蔽了双眼,哪怕中了招,也一定要努力杀掉心魔,让自己清醒过来。”   “杀掉心魔.....”顾灵翰一边帮已经中招的陆森封住口鼻,一边在脑中念叨着这句话,他忽然升出了一个可怖的念头。   ——这幻境中出现的一定都是心魔,一定都是假的吗?   若是又有心人故意在幻境中做手脚,心魔不是心魔而是活生生的人,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出手的人不知道该如何追悔莫及。   想到这里,他紧张地站了起来,想提醒大家,“师兄!”   可是方才还在说话的师兄却没有回应他。   顾灵翰慌了神,他焦急地喊着其他的人的名字,“师兄、颜如玉、陆森!”   依旧没有人回应他。   他蹲下身子,祭出一道灵火朝着地面照去。火光将白色的雾气驱散了,但雾气消散后,他只看见了光秃秃的地面,地上空无一人,方才还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陆森也不见了踪影。   顾灵翰迈开步子,开始在迷雾中寻找众人,他大声地呼喊着其他人的名字,但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难道自己已经坠入心魔中了吗?   顾灵翰看着漫天的迷雾,忽然生出一种迷雾千万不要消散的愿望,这样的话他大概率能记得自己其实身在心魔中,不会完全失了心智。   就在顾灵翰逐渐绝望间,他胸口的石头开始发热,这让他感觉到万分欣喜。   “离琛!”他兴奋地把石头从衣襟中拿了出来,仔细端详着。   石头和自己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连缺口处都完全吻合,“离琛,你还在对吗!”   “离琛你快告诉我,我没有进入心魔中,对不对?” 第49章 心魔   顾灵翰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块石头仔细端详着,忽然他垂下眼睑,用指腹轻轻拂过他石身上的缺口。   “离琛,化出人形吧,出来陪陪为师。”顾灵翰难得露出脆弱的神色。   顾离琛闻言立刻化成了人形,他一出来便握住顾灵翰的手,“师尊,别怕,徒儿一直在你身边。”   顾灵翰像捉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反握住离琛的手,“此地太危险,千万别放开为师的手。”   顾离琛紧握着顾灵翰的手,柔声安慰道,“师尊不要害怕,我的本体是石头,我体内的血脉本就不健全,没有心,自然不会生出心魔。”   顾灵翰本来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身边人的一举一动,周围的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会让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落入幻境中了。   “师尊,按你所说,我们现在身在幻镜迷域,这迷域可有什么解决之法?”顾离琛垂眸对上师尊的视线,认真发问。   顾灵翰叹了口气,“这迷域十分诡谲,如果不是为师身边有你这个无可论如何也不会坠入心魔的人,我现在真的要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真的在幻境中了。”   “现在师兄他们不知道被这个迷阵传送到哪里去了,他们大概已经陷入心魔中了,要想解决,恐怕只有找到魔尊云镜,之后将他打败,从根源处破掉幻境这一条路可以走。”   顾离琛将师尊的手摁在自己胸口上,“徒儿一定万死不辞,定会护师尊周全。”   顾灵翰站在离琛的左侧,摩挲着离琛左手的虎口,缓缓地勾起了唇角,“好,为师信你。”   顾离琛看向他,欲言又止,最终鼓起勇气道,“师尊,徒儿知道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但是徒儿一直非常介怀,真的忍不住了。”   顾灵翰叹了口气,“为师就知道躲不过,说罢,你要问什么?”他抬手揉了揉离琛的头,“这次为师一定不再逃避。”   顾离琛紧张地盯着顾灵翰的眼睛,不错过他眼中任何一点细微的神色变化,他抿了抿唇,“师尊,是不是不喜欢徒儿?”   顾灵翰挑起眉梢,诧异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顾离琛抿了抿唇角,“刚才因为同心契的事,师尊很生气。”   顾灵翰叹了一口气,“为师不是不喜欢你,而是咱们身份有别,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若我们结合,那岂不是天下人都要骂你欺师灭祖,大逆不道。”   顾灵翰拍了拍离琛的肩,安抚道,“这件事以后休要再提了,等出去后,为师便帮你解开这契约。”   顾离琛也来了脾气,“那徒儿宁愿一辈子呆在这里,出不去。”   顾灵翰闻言一怔,失笑道,“离琛,你在说什么?”   顾离琛认真地看着顾灵翰的眼睛,“徒儿不想和师尊分开。”   他紧握住顾灵翰的手,眼中满是深情和执着,“师尊,徒儿也知道你心悦于我,你却为何纠结于我们的师徒身份,为什么当两个身份冲突时,师尊想的是断绝和徒儿的夫妻关系,而不是师徒关系呢?”   顾灵翰险些沉溺在这双深邃又深情的眼眸中,再开口时他甚至忘记自称为师,只是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顾离琛用单臂用力地抱住顾灵翰劲瘦的腰肢,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宣誓道,“我、顾、离、琛、喜、欢、顾、灵、翰。”   顾灵翰含住他小巧的耳垂,轻轻吮了一下后又放开,做完这一切后他却没有抬头,只是依旧贴着那处道,“灵翰,现在同心契未解,你就是我的妻子,我就是你的夫君。”   灼热的气流尽数喷在顾灵翰的耳边,激起他阵阵的战栗,他的耳尖早就通红到了极点。   顾灵翰忍不住环绕住离琛的腰,呼吸都紊乱了起来,心中不断感慨:即便他是假的,那他的一言一行也是离琛,心魔果真是世间最可怕的存在。   顾灵翰埋在离琛的怀里,面上一副沉醉在他的情话中的表象,心中却在冷静地分析着自己现在能做的一切。   他明白,即便在他自己的心魔幻境中,他也没办法杀死离琛。   因为离琛既不怕先天灵火,又是世间至坚至硬的存在,鲜少有东西能奈何的了他。   忽然他想到了当初那钻入离琛体内的千丝蛊,据离琛所言,是他先在腕间割了一道伤口,随后将千丝蛊引到了他的体内,随后通过石化后断臂,才堪堪困住那些千丝蛊。   连千丝蛊都奈何不了他,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杀了他自己。   顾灵翰感受着身下坚实的躯体还有炙热的体温,忽然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魔会是离琛。   自己的心魔,难道不该是师尊被逼至死的那天吗?   就在他的暗自思忖间,天色暗了下来,天色怎么会一瞬间变暗呢?   顾灵翰抬头看向天空,入眼只有一篇浓稠如画布般的白色浓雾。   忽然,他的眼皮上落上了一滴冰凉的液体,天上开始淅淅沥沥地落雨,只不过几个呼吸间,雨点便开始变得又大又密集。   “师尊,我们要去找个地方躲雨。”顾离琛脱下一侧的外袍,用手撑着,将顾灵翰护在其中,快步带着他朝着前方走去。   顾灵翰好笑地跟着他躲雨,他们随便施一个术法便可以让雨水不得近身,根本用不到撑伞,更用不到避雨。   不过顾灵翰觉得这种被人护在怀中,生怕让自己沾上半点雨水的感觉有些新奇,他便没拒绝,由着离琛的性子去了。   有些幻境中,心魔用的是温柔乡般的手段,让坠入心魔中的人留在其中,不愿再离去。   还有些幻境中嵌套着杀阵,心魔会一步一步夺取你的信任,直到你彻底放松警惕,忘记自己只是在一个幻境中,随后将你杀死。   这两种类型的幻境没什么绝对的界限,全凭着幻境主人的心念和技艺而动。   云镜几次三番想要致自己于死地,恐怕这个幻境不止有麻痹人心的作用,更大的作用绝对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但凡自己的心魔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这么难对付,偏偏自己的心魔竟然是离琛。   在离琛看不见的角落,顾灵翰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到底应该想一个什么办法,让他心甘情愿地把命交给自己呢?   那如果,现在自己身边的离琛不是假的,而是真的离琛呢?   会有这个可能吗?   顾灵翰看向自己身边的离琛那只完好的左手,否决了自己内心不断动摇的念头。   他就是幻镜迷域中的心魔,怎么可能会是真的离琛呢?   两个人不断地向前跑着,忽然发现密林前方的树木正逐渐变得稀疏。顾灵翰向前望去,果然看见前面有座看起来有些年岁的建筑。   “我们去前面躲躲雨吧!”身边都是雨滴坠落的声音,顾离琛略微调大了自己声音。   “好!”顾灵翰朝他笑笑,同样提高音量,大声地回应他的话。   话音落后,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眼前的建筑是一座修建在密林中的寂静古刹,两人跑进寺中,直接钻进了空间最大的主殿。   大殿中央,一座宝相庄严的金身佛像端正地坐在莲座上,似乎正在满目怜悯地俯视着芸芸众生。   法袍上没有沾染多少水分,离琛进来后先去古刹的柴房中寻了不少早就干枯的树枝,规规整整地扑在了地上,随后又去外面搞来了不少鲜嫩的青草堆在地上。   顾灵翰从佛像上移开视线,看向忙着进进出出的离琛,疑惑道,“离琛,你在做什么?”   顾离琛一边铺草一边抬头看向他,朝他眯起眼睛,“师尊,徒儿打算帮您铺一张床,好让您休息休息。”   顾灵翰闻言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你果然是化形没多久,不懂人间这些生活琐事,鲜草这么能用来铺床呢?”   “师尊误会徒儿了,徒儿翻遍了整座古刹都找不到干稻草,所以这才想了个法子。”离琛被他取笑却一点也不窘迫。   他继续笑着解释,“师尊你瞧,徒儿将这些鲜草围成了一个空心的圈,随后在中间点燃灵火,不消一会儿,这些鲜草便会被炙烤成干燥的稻草。”   说着便从指尖射出一团灵火,打到中心,没一会儿,那些还带着雨水和青草味的鲜草就变成了散发着暖烘烘味道的干草。   顾离琛将烘干的稻草细致地铺在方才的树枝上,最后将他自己的法袍扑在了最上面。   顾灵翰看着离琛弯腰铺床的样子,心中忽然有了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与此同时,云梦大泽底部的水下溶洞中,云镜的身体渐渐由虚变实,他身前不多不少正徘徊着四面水镜。里面的景象赫然就是进入幻镜迷域四人的心魔幻境中发生的事。   看着镜子中传送过来的画面,云镜的嘴角勾起得意笑容,就在这时,一阵灼热狂暴的气流透过他的洞窟的几个洞口,席卷而来。   云镜嘴角的笑逐渐僵住,在他身后,一阵脚步声愈发清晰地传了过来。   云镜缓缓转过头来,“你是谁,竟然能不被心魔影响,还能找到这里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关键词:镜像 第50章 镜像   云镜的视线紧盯在来者身上,忽然他看到了对方身侧那截空荡荡的袖管。   他转了转眼珠,瞬间收起紧张的神色,勾起一个颇有兴致的笑,将视线移到了最正中的那面水镜上,水镜显示出的画面正是顾灵翰心魔幻境中的内容。   在看到水镜中的顾灵翰身边的那人的面容后,他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啊!”   离琛的视线也跟着他移到了水镜上,透彻的镜面中,一身红衣倩影分外显眼。   视线触及的一瞬间,顾离琛的眸子猛然收缩,他看见师尊脸上洋溢着轻松和代表着完全信赖的笑容。   师尊...竟然认不出他身前的自己只是一抹幻影吗?   一瞬间,顾离琛的心中涌上百种混杂的滋味;不过下一刻,他心中或酸涩或苦意的滋味全都被师尊有危险的念头取而代之。   他对上云镜那不怀好意的笑容,猛握右拳,明白色的火焰像闪电般骤然在他的周身边缘冒出,骤然爆发出骇人的气势。   “先天灵火!”明白色的火焰在云镜的眸中瞬间绽开,映在他那对被惊讶到收缩的眼眸中。   “朱雀?”云镜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团白色的火焰,接着又将视线移到水镜中那抹红色的身影上,声音中满是讶然,“难道世间还有第二只朱雀?你到底是谁,你是朱雀什么人?”   顾离琛抬眸在四面水镜上巡视一圈,复又对上云镜的视线,答非所问地冷声质问他,“你是这幻境之主?”   “不错,正是本尊。”云镜此时已经压下了心头的震惊,他走到顾离琛身前,绕着他来回踱步,面对灼人的火焰,他也不闪不避,丝毫不担心这火焰会烤干他那水汽凝结而成的身体。   “放了他们!”再开口时,顾离琛声音冷到极点。   “哈哈哈哈。”云镜闻言笑了起来,他放肆地用水气掀起顾离琛额角的鬓发,把玩似的开口,“何必说这些废话呢?本尊废了那么多的心血,难道凭你这句话,就会放了到手的猎物吗?”   顾离琛不再和云镜废话,趁着他言语之际,右手掌心凝起一道炽热的火焰,瞬间朝着他的面门袭去。   云镜还没来得及躲闪,就被那团火焰径直击中,下一刻,他的身体被火焰炙烤成水雾,瞬间消散。   顾离琛并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自己这种招式并不会对面前的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你还不知道吧?”忽然,云镜空灵中透着恐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朱雀见了我还得尊称我一声师叔,当年我天天陪着他练习,对付先天灵火的招式,你猜不到我有多熟练...”   顾离琛朝四面八方巡视一圈,却没有看见云镜的身影,他拧紧了眉心道,“你既然是他的师叔,为什么还要置他于死地?”   顾离琛的视线变得冷肃凝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千丝蛊,就是你的手笔吧?”   云镜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抉择自在人心,我这么做自然是有我自己的道理。”   就在这时,顾离琛忽然发觉自己的皮肤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凉意。他心觉不好,下意识地认为这是神出鬼没的云镜想出来的花招。不过,顾离琛反应很快,他调动灵力,立刻在体表裹上了一层先天灵火,谨慎地逼走这层凉意。   顾离琛没有猜错,那莫名传来的凉意的确是云镜所为。   当年,云镜还未堕魔时,他的必杀技除了幻镜迷域之外,还有一个,那便是将自身幻化成细密的雾气,细密到能够透过敌人的身体,穿过皮肤,透过血肉,达到骨髓,深入脏腑,真正做到杀人于无形。   不过,世界上知道他拥有这一招数的人寥寥无几,因为根本没有人能撑得过他的幻镜迷域,这世上根本没有几个人能敌得过自己的心魔。   不过他这次却败给了离琛,他没想到顾离琛的身体竟然如此致密又坚硬,不知本体到底是什么,他的水雾竟然不能穿透他的皮肤分毫,更别说深入其中了。   云镜没想到自己战无不胜的两大招式,用在面前这个毛头小子身上竟然连连失败。他的视线锁紧在顾离琛身上,未说一句,但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世间唯有朱雀仅有的先天灵火出现在了他的身上,自己的幻境奈何不了他,现在连自己杀人于无形、出之必胜的迷雾也奈何不了他?   更让他吃惊的是,他竟然从来没有听说过世间竟有这号人的存在。   如果他早知道朱雀身边有这样难对付的人,恐怕就不会这么轻举妄动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既有先天灵火,怎么还会落得如此狼狈的境地?”云镜边说边在顾离琛身前凝出了实体,指了指他身侧空荡荡的袖管。   一直警惕万分,早就蓄势待发的顾离琛立刻射出一条火龙,朝云镜现形的地方袭去。   火焰击中了云镜,但下一刻,他的身体猛然消失,复又出现在了其他的方向。   顾离琛捏紧了拳头,咬牙强笑了一声,“还不是拜你所赐?”   云镜若隐若现的身形忽然一滞,他挑起眉梢,惊讶地看向顾离琛的那条断臂。   难道忽然和母蛊断了联系的千丝蛊和这小子有关?   但千丝蛊是在接触到朱雀心头血的前一刻才被人生生斩断的,这小子明明不是朱雀......   云镜隐匿了身形,幻成雾气,绕着顾离琛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番。   顾离琛见到云镜表情变化的那一刻,就发觉了自己出言不慎,暴露了太多有关的信息。   他心觉不妙,不欲再与云镜牵扯,他不再克制,直接掀起漫天巨焰,滔天的火舌填满了整个湖底洞穴,火焰所到之处,万物俱为灰烬。   云镜没想到眼前这青年竟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铺天盖地的灼热火舌险些将他逼的无路可走。   不过他反应迅速,瞬间还是逃到了洞外。   但下一刻。顾离琛的声音从火海中传了出来。   “只顾着自己往外逃,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顾离琛从火海中走了出来,火光照亮了他的线条冷硬的脸庞。   他举起手中拿着的水晶质地的罐子朝着云镜示意,里面装着的俨然是云镜用来盗取朱雀心头血的千丝蛊的母蛊——血蚕。   血蚕扭动着半透明的身躯,整段虫体不断蠕动,显然是被这火海炙烤得十分痛苦。   云镜心中一紧,朱雀的心头血还没有拿到,千丝蛊和血蚕还有有用之处,他现在还不能放弃这件趁手的工具。   顾离琛捏紧了手中装着血蚕的水晶容器,血蚕不像千丝蛊那般坚韧难搞,血蚕现在就在自己手里,如果自己现在将血蚕捏碎,那被困在自己断臂中的千丝蛊立刻就会失去性命。   自己就可以立刻将断臂接回去,马上便能补全本体,恢复健全完整。   但他不能那么做,师尊他们还被困在眼前这人一手制造的心魔幻境中,和师尊的安危比起来,自己身体如何根本不重要。   与此同时,云镜脸色已经变得难看,他紧盯着顾离琛手中的罐子,“这只是本尊养的一个小玩意儿,公子一表人才,何必为难一条虫子?”   “大家都是明白人,尊主何必与我装糊涂?”顾离琛勾唇笑了起来,他掂了掂手里的瓶子,听着血蚕肉乎乎的身子撞在瓶壁上发出几声闷响,“这血蚕,对你来说恐怕还有不小的用处吧?”   云镜紧盯着顾离琛,眉心微皱,他心中默默判断着自己和他之间的实力差距。   眼前这小子,几乎说是刀枪不入,自己的招式根本对付不了他。   同样的,他虽然攻击不到自己的实处,但自己每沾惹到一寸火舌,身体就会虚弱一分,先天灵火太过霸道,自己的灵力早晚会被他耗空。   顾离琛看向正中的那面水镜中那抹红色的身影,咬牙道,“你撤掉这心魔幻境,让他们从心魔中醒来,我就将这血蚕还给你!”   云镜听到他这话一怔,他本以为眼前这年轻人一得知这是血蚕,便会不管不顾地置之于死地,却没想到他竟然会提这样的要求。   云镜的身形晃了一晃,他垂下头,似乎嘲讽似的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伟大。”   “不过可惜了,人一旦进入心魔幻境,便没办法再靠外力让他出来了。”他顿了顿,轻叹了一声,“毕竟心魔是一个人心中最深处的欲望,梦里的人愿不愿意醒过来,全看他自己如何抉择了。”   听到云镜这么说,顾离琛双眸紧缩,难道这心魔幻境连布阵者都无计可施?   “你身为布阵者,绝对不可能无计可施,你想好了再回答,如果你再拒绝,我现在就当着你的面捏死你这只心爱的虫子。”   云镜看着顾离琛决绝的样子连连咋舌,“小朋友,别怪我没提醒你,放下你心中那些可怜的希望吧,我布下的幻境千千万万,还从来没有见过谁能从我的幻镜迷域中走出来过呢.....”   顾离琛闻言紧闭上了双眼,指尖用力,那装着血蚕的透明罐子瞬间爆裂,不断蠕动的血蚕被顾离琛捏在了手中不断挣扎着,仿佛下一刻便会被捏碎。   “虽然这些心魔幻境中的人没办法出来....”云镜忽然摇曳着虚晃的身形来到了顾离琛的面前,握住了他捏着血蚕的手腕,想要制止它进一步的动作。   “我倒是能把你送入这幻境中去,不过朱雀这心魔能不能破,就看你的造化了.....”   顾离琛撤下了指尖的力道,紧迫道,“别废话了,快送我进去。”   云镜勾唇笑了起来,他刚凝结出的实体又幻成了无数的水雾,最后聚拢成了一面古朴简约的水镜,那镜子看起来和方才四面水镜没什么区别,但是镜框边上雕刻着的繁复纹路昭示神秘和能量。   云镜的声音从镜子背后传了过来,“进去吧,这面镜子是连接心魔幻境的唯一钥匙。”   顾离琛没有犹豫,直接朝着镜面跳了进去,眨眼间,镜子前空无一物,只剩下了血蚕孤零零地留在了镜面中,仿佛被置于水面上似的,蠕动着自己肉乎乎的身体,向镜框边上游了过去。   看着顾离琛朝着远处走去的背影,云镜勾唇笑了起来,“别怪我没提醒你,心魔幻境进去容易,出来很难啊...”   幻境中,顾离琛发现自己进入到了一片深山密林中,此时的天空正下着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冲刷着地面,没有留下一点有人来过的痕迹。   顾离琛心中焦急万分,他担心师尊的安慰,此时根本没办法找到师尊的所在之处。   他明白,自己现在和师尊没有半点联系,这密林十分诡谲,似乎能分辨出他是外来者似的,禁锢着他的灵力,让他半点术法也不得施展。   云镜是这个幻境的制造者,他既然同意放自己进来,那绝不可能对自己毫无限制。想来自己的灵力一定是被他故意限制了。   这密林中的树木隐天蔽日,一路延伸到了很远的地方,顾离琛明白,仅靠自己的脚程不知道要走到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师尊,抵达他的身边。   自己此时和师尊唯一的联系就是,同心契了。   想到这里,顾离琛顾不上其他,直接倒施同心契,不惜消耗自己的精髓来确定师尊此刻的位置。   距离他几百里外的破庙中,顾灵翰忽然觉得心口一阵绞痛。   一直陪在他身旁的顾离琛见他神色痛苦,十分紧张地凑了近来,焦急地询问,“师尊,你怎么了?”   顾灵翰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压下心中的不安,强迫自己的镇定下来。   他有些困惑地想,自己已经被困在心魔中了,还能有什么心魔能影响自己,让自己如此心悸呢?   “师尊还好吗?”   顾灵翰对上离琛关切的神色,勾起唇角,心中泛起一丝熨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在心中默默提醒自己眼前这个离琛只是心魔幻境中的虚影,并不是真正的他。   顾灵翰心中涌起后怕,同时又泛起了一丝无力感。   这幻境如此逼真,一点一点蚕食着自己的心智,若是一直呆下去,自己早晚心甘情愿地在幻境中沉沦下去。   他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再清醒一点。   一旁中的离琛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忽然关切道,“师尊,不要再烦心了,既然身体不舒服,那就快休息吧。”   顾灵翰点了点头,顺从地躺在了离琛刚刚为他铺好的“软床”上,身下柔软的触觉混着鼻尖青草的清新香气,竟然意外地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离琛也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两个人四目相对,隐约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顾灵翰看着眼前人那双和记忆中别无二致的澄澈如琉璃的眸子,忽然一阵恍惚,再次混淆了幻境与现实。   离琛的眼中满是深情,顾灵翰沉浸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心脏的跳动愈发清晰。   两个人交缠的视线中,顾灵翰发觉徒弟的脸似乎越靠越近,轮廓也越来越模糊。   顾灵翰呼吸一滞,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望师尊好眠。”   顾离琛独特又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顾灵翰这才梦中被惊醒似的睁来了眼睛。   回过神来的顾灵翰后怕不已,他压抑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猛地转过身去,不再看自己身边这张惑人心智的脸。   密林的另一头,真正的顾离琛正朝着顾灵翰所在的地方走来。   风雨越来越大,吹得高处的树枝来回摇摆,几乎被狂风折断。   忽然一阵更猛烈的狂风刮过,顾离琛斜前方的伸出的树枝被狂风卷断,朝他砸了过来。   顾离琛下意识地抬起右手躲避,但树枝丝毫没被阻隔,沿着原来的方向砸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有些错愕地看向自己本该抬起的右手,那里只有空荡荡地一条衣袖,在风中静静地摆荡着。   这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记得自己被伤到的左手,怎么现在自己的右手却成了那条残臂,左手却完好如初。   不消片刻,顾离琛便明白了这反常现象的缘由。   自己是以云镜身前的那面镜子为媒介,才进入到了师尊的心魔幻境中。他还记得进入幻境前,自己倒映在镜子中的身影。   镜中人的样子和真实的自己完全相反。   自己伤到的是左臂,那么镜中人伤到的则会是右臂。   理清头绪,顾离琛却没有觉得松了一口气,他心中不安的情绪更是浓烈了几分。   他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冷静,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师尊。   顾离琛一面走一面回想着方才在水镜中看到的画面,师尊身旁的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和现在的自己一样,也是和现实完全相反的镜像人。   顾离琛这才松了一口气,稍微放心了一些。不然,师尊看见镜像人定然不会相信自己是真实的那一个。   他相信哪怕在两个人外貌完全一致的情况下,师尊也一定能认出来到底哪一个是他真实的徒弟。   顾灵翰背对着身旁的离琛,双眼却一直没有闭上。   身旁的离琛呼吸已经变得均匀而绵长,看样子他早已睡着了。   顾灵翰转身看向一旁的离琛,月光洒在他高低起伏的侧脸上,深邃的眉眼像徜徉在月光里的山脉。   就在这时,顾离琛的睫毛颤了颤,他似乎要睁开双眼。   顾灵翰急忙闭上眼睛,装出熟睡的样子。   他感觉到身旁的人起身,听得到衣料和草床摩擦的声响。   他有些疑惑,不明白这个时间离琛是要去哪里。   离琛走了出去,顾灵翰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这才睁开了眼睛。   虽然不明白离琛离开到底是为了做什么事情,但他也正好需要这段时间独自一人,来试验一下他心中的猜想。   ——这是他的心魔幻境,他可以操纵这幻境中的场景。   顾灵翰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心念一动,大雨便立刻停止了。   他心情雀跃了几分,这才觉得终于轻松了一些。   只要自己能控制场景,那心魔幻境就有破解的办法。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顾灵翰这次没有继续装睡,他站了起来,等在了屋门口。   果然,是离琛回来了。   雨已经停了,顾灵翰朝着徒弟走来的方向迎了上去,“离琛,你刚才是去做什么了?”   他看着离琛身上被雨水浸透的衣服,有些疑惑,“离琛,你出的时候雨已经几乎停了吧,怎么身上还被淋得这么透?”   没想到离琛却一把拉住他的手,眉眼中的神情和方才离开时的安逸不同,此时他的眼中满是焦急和担忧。   “师尊,我终于找到你了!”   “离琛?”顾灵翰有些惊讶,离琛此时和刚才的状态大相径庭,简直就像是两个人似的。   想到这个可能性,顾灵翰的整颗心都热了几分,“离琛?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找到了布阵人所在的位置,用计逼他想出的这个办法。”顾离琛边说边警惕地四顾巡视,“师尊,那个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呢?”   顾灵翰忽然有些羞赧,没想到离琛竟然知道自己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离琛”。   “他刚刚急匆匆地出去了,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顾离琛想要抱住顾灵翰,却在发现自己浑身湿漉漉的情况下缩回了已经伸出去的手。   他紧盯上顾灵翰的视线,满怀歉意道,“对不起师尊,这个幻境十分排斥我,我现在几乎是个废人,施展不出半点灵力,现在帮不到你什么……”   “师尊?”   就在顾离琛不断解释时,一道和离琛一模一样的声音传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师尊,我终于找到你了!”   顾灵翰错愕地抬头,发现面前同样是一个浑身湿透的离琛。   顾灵翰被眼前的景象惊的说不出话,他现在一时间也没办法分辨出来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离琛。   毕竟这两个人,一个是真实的离琛,一个是存在于自己心中的离琛。   后面来的那位离琛什么也没说,只是举起了完好无损的右手,他的左肩下依旧垂着的一条空荡荡地袖管。   顾灵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幻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   由内而外,整个幻境都破了,被困在心魔中的人纷纷从幻境中解脱了。   仪羽出来后,径直走到顾灵翰身前,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发现没什么问题后便直接朝他问道,“你徒弟呢?”   顾灵翰不明白师兄为什么会这么问,不过听到他的问题后,他还是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胸口。   那是幻境中,他杀死心魔离琛后,即便知道那是假的,但最终还是百般舍不得,将那枚石头放到了自己的胸口处。   一行人来到云镜的洞府,云镜幻形而成的那面镜子早就碎成了几片。   浑身带伤的云镜从破碎的镜片中撑起身子,脸上挂满了血污,一时间看不清面容,他狠狠地骂了一句,“该死,失策了,没想到半路竟会杀出那么个不要命的程咬金!”   顾灵翰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石头,声音狠厉,却压不住声线微微的颤抖,“我问你,你说的是谁?”   云镜听到顾灵翰的声音一怔,接着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他们是兄弟二人都熟悉的脸。   “云镜.....师叔?”   “是你?”看着那张脸,仪羽和顾灵翰一时间错愕不已。   云镜曾是他们的师尊,青华仙尊的道侣。两个人感情真挚,曾是九重天上受人艳羡不已的神仙眷侣。   他们桐宫众人皆是先天生灵,和一众容易衍生心魔的凡人修仙者不同,先天生灵生性简单纯粹,鲜少会生出心魔。   云镜的心魔幻境太过诡谲,得知了不少仙家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再加上他恃才放旷,得罪了不少修行之人。   终于,修仙者们太过忌惮他的能力,终于联合起来,结成联盟,攻打至桐宫门口,要求云镜封印他这身制造幻境的能力。   本人欺负到自己门口,云镜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当即调动自身灵力,制造出了一个漫无天际的巨大的幻境。   前来指责的修行者们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没预料到云镜制造幻境的能力强到了这种地步,纷纷被困在了心魔中,心魔幻境一经开启,便无法消散,所以仅凭困在幻境中的人一己之力不可能逃出。   青华阻挡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道侣酿下大错。   “云镜,他们有错,但罪不至死!”   不顾青华阻挡,将被他围困在幻境中的人全部绞杀,一个不留,全部神魂聚散。   那天,漫天血光大盛,桐宫门前的梧桐林中每一颗梧桐的每一条扎根在土壤深处的根系都吸足了修仙者的血液,一夜间苍苍翠翠,郁郁葱葱。   青华仙尊在桐宫门前枯坐了一夜,一夜之后,为了弥补自己道侣犯下的过错,他抽出腰中的利剑,将门前的梧桐林一砍而光,全部亲手打造成了桐木灵棺,将在云镜手中丧命的修行的尸体全部收敛了起来,挨家挨户送到了他们的宗派门前。   云镜见不得自己的道侣伏低做小,偏偏他不觉得自己有错。两个人的矛盾就此爆发,青华接受不了自己的道侣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云镜却觉得自己无缘无故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他们有今天的下场全都是咎由自取。   慈悲如青华,他看着云镜脸上那副平静到残忍的模样,心中忽然明白他们的缘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两人自此分道扬镳,云镜堕了魔,青华依旧留在九重天,留在桐宫,守着三个徒弟。   凤凰择良木而气,青华寻不到他的良木,从此,桐宫虽名为桐宫,但它的门前再也没有一颗梧桐。   为了补偿众仙门,青华师徒几人便开始不计报酬地帮他们,训练子弟,斩妖除魔,秘境寻宝......但凡所求,有求必应。   也因为如此,青华也会在一次除魔大战中被魔族算计,自此殒命。   云镜竭力凝聚起一抹水汽,拭去脸上的血污,他朝两人勾起一抹称得上温和的笑意,“你们两个来了啊。”他站稳身子,“我们不知有多少年没见过了不提前通知一声,师叔我也没准备见面礼。”   “怎么没有见面礼?”仪羽向前一步,将顾灵翰挡在自己身后,他朝着云镜冷声道,“师叔的幻镜迷域可是世间威力最大的心魔阵法,这份大礼,我和灵翰有机会能好好领略了一番,我们师兄弟二人真是受宠若惊啊!”   云镜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又笑了起来。   忽然,顾灵翰向侧迈出一步,从师兄仪羽身后走了出来,他抬头看向云镜,开口询问,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师叔,你刚才说的人.....是谁?”   云镜抬起眼睛,盯着顾灵翰紧张的神色,忽然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慈祥的笑容,“小朱雀呀,没想到,你这般纯粹的人也会有生了心魔这一天。”   “你这么聪慧,早该想到了吧?”   “他怎么样了?”   “你以为幻境中的人是谁?”   “不可能,那个离琛明明是镜像人,他伤的明明是左手,但幻境里的人伤的却是右手。” 第51章 境灭   云镜招手唤出一面水镜,画面里,还没有破碎的幻境中,站在两个离琛面前的顾灵翰忽然晕了过去,一时间整个场景天旋地转。   顾离琛眼疾手快地伸出胳膊接住了晕过去的师尊。   他将师尊护在怀里,用保护性十足的姿势,远离了幻境中的自己。   那人眉梢一挑,正欲上前争抢,但是幻境一瞬间光影变幻,下一瞬,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他收回了手,整个人警惕地看向四周。   顾离琛手臂绷紧,单手将师尊牢牢的护在了怀里。   幻境中天倾地陷,宛若世界末日一般。   南方的天空最是昏暗,阴霾的云层下不时透出各色交缠的流光,抬眼望去,仿佛末世中最绚烂的美景。   忽然间,云层中红光大盛,红光穿透了云层,恍若要将天空刺穿。   顾离琛被这红光刺得双眸剧痛无比,但片刻也不愿闭上眼睛。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抹红光,仿佛要将那刺目的光看穿一般。   红光深处,竟然忽闪着一双流淌着白色灵火的翅膀。   那双翅膀的主人,有一双赤金色的眼睛。   顾离琛看着天空中那抹熟悉的身影,却又觉得他眼中的绝望如此陌生。   无数流光追逐在朱雀身后,恍若百鸟朝凤的壮丽景象。定睛看过去,才能分辨出,那流光不是别的,而是在他身后紧追不舍的法器。   如火花般飞溅的流光时不时地穿透他的翅膀,远观只觉得绚烂,近看只觉得残忍。   顾离琛的心中宛若滴血一般,他收紧了手臂,狠狠地把师尊抱进了怀里,才觉得安心了一些。   天上的的那副场景,一定都是假的,只是幻境。   但是心魔幻境不是简单的幻境,若非此事真的发生过,师尊怎么会出现心魔,这副场景又怎么会出现在师尊的心魔幻境呢?   朱雀痛苦的鸣声阵阵盘桓在两人耳边,心魔离琛也不再动作,而是和顾离琛一样紧张地看着天边。   朱雀时而加快扇翅,加速向前飞,时而盘桓旋转,躲闪着不断袭来的法器。   这场屠戮万分残忍,而刽子手们却一直躲在重重云层之后,不敢露面,更不敢被人发现。   但这些法器的主人还能有谁?   除了那些从凡界一路历劫而来,从来不知满足的修行者,不会再有别人。   顾离琛定睛看去,发现朱雀身后的队伍中,排在首位的就是当年打算将他炼化成器的药炉仙人。   九重天上,朱雀凤凰等先天生灵们和修行者之间看似和平共处,实则暗潮汹涌。   先天灵物生来不凡,自视甚高,修行者们刻苦磨炼数百载,才换来了脱胎换骨,羽化成仙。   他们拥有习惯性的掠夺想法,在他们眼里,朱雀就是能让人一夜之间脱胎换骨的修炼至宝,凤凰就是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   顾离琛看着眼前的一切,恨不得纵身前去,把朱雀紧紧地护在怀里。   那些人不是朱雀的对手,但奈何修行者人数众多,宛若决堤前早已泛滥成灾蚁穴。   扑不尽,灭不完。   朱雀一路向南,最终飞进了南方诸山。   海拔最高的非峰之上,朱雀手执羽剑负手而立,一袭红衣在山顶的劲风中飒飒飞舞。   在他身后,窸窣的脚步声和法器相击的乒乓声渐渐传来。   顾灵翰解开身上的红色法袍,胸口的皮肤裸露在空气之中。   在一众虎视眈眈的修行者的目光前,他竟缓缓地勾起唇角。   他举起手中的羽剑滑上自己的胸口,锐利的剑锋划过皮肤,仿佛下一瞬就要破开一个口子。   顾灵翰抬起眼眸,眸光分外平静,他缓缓开口,开口时语调轻柔平缓,竟然丝毫不像刚经历过一番激战一般,“你们如此大动干戈,想要的就只是这个?”   一众修行者面面相觑,不知道顾灵翰到底想做些什么。   在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面前,顾灵翰举起剑,决然地剜向自己的胸口。   山顶上的画面刺激着幻境另一头顾离琛的双眼,他目眦尽裂看着这一切。   师尊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隐约从风中传来,“本尊的东西,你们谁也别想得到。”   “这就是朱雀的心头之血,你们为了它,可以不顾天下生灵死活,可以违背天下之道,既然如此,就让它消失于世吧!”   滚烫鲜红的血液从他胸口的破洞中汩汩涌出,随着列列呼啸的风飘洒在了非峰之顶,将他脚边的一块石头染成了红色。   顾灵翰垂眸看去,忽然笑了出来。   “小石头,当年因为你生的好看,我从蓬莱的登仙台上将你衔了回来,放在巢穴中,擅自做主,将你据为己有。”   “朱雀血得之而飞升,不是说说而已。”顾灵翰俯下身子,伸出两根手指,敷在石头上,“今天这心头血,一滴不剩全撒在了你身上,就算作是还我当年擅自将你据为己有的赔礼。能不能生灵开智,剩下的,就全看你的造化了。”   “但我大概……看不见你化成人形的那天了。对不起,我陪不了你了。”   顾灵翰轻轻摩挲了几下身下的石头,就想在他的寝宫中常做的那般,随后便松开了手,直起身子,站了起来。   他又换回了朱雀的样子,胸口沾染的血色血色和他身上的赤红火羽融为一体,显得他的羽毛愈发鲜艳。   他从山崖上一跃而起,费力地扑闪了几下翅膀,但还是支撑不住急速下坠的身体,终究还是脱力。   顾离琛看着眼前的画面,即便内心知道那只是幻境,都是虚影,但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内心想要冲上去将师尊护在身后的想法。   他强忍住朝着那道急速坠落的身影掠去的心情。   顾离琛这才明白,为什么师尊幻境中的心魔竟然是自己的样子,为什么自己一块顽固的石头,竟然偏偏生灵开智,天生法力无边,用之不竭。   恐怕眼前的场景,才是最根本的原因所在。   顾离琛一边努力护住怀中的师尊,一边咬破舌尖警告自己清醒,不要给旁边虎视眈眈的心魔留下可乘之机。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一旁向来没安好心的心魔竟然放弃了和他抢夺怀里的师尊。心魔向前一步跨了出去,纵身跃向那师尊虚影所在的地方。   顾离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十分吃惊,毕竟从心魔伪装成真正的自己那一刻,他就明白了,心魔幻境除了受心魔主人的影响,还会受到幻境主人的控制。   幻境主人可以操纵幻境,使之改变。   没想到心魔竟然真的会去救师尊的那抹虚影。   心魔跃上半空,盘旋半圈,竟然真的能接住了虚影中顾灵翰的身体。   他认真地看着师尊的那双紧闭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认真开口,“我顾离琛能开智起灵皆因师尊所赐的心头血而起,而今世间走了一遭,是该归还的时候了。”   “你的心魔是我,但你不知道吧,我的心魔也是你,你是心魔的心魔.....”   心魔说完这句话,远远看向了离琛这边。   顾离琛看着那张同自己一样冷硬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有温度的笑,眼睁睁地看着他右手成爪,捣向自己的胸膛。   顾离琛将视线移回了师尊身上,心魔已经自行陨落,过不了多久,幻境就会全面坍塌。   顾灵翰在他怀中一直双目紧闭,却十分不安稳,恐怕他现在也在经历幻境中的一切。   他声音颤抖道,“原来……原来我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所以见你第一眼,我便会那么喜欢你。”他伸出右指,拂过顾灵翰的鬓间的头发,揉开他紧皱的眉心。   “只是我不知,我之所以能开灵智,皆是因为师尊以心头血相赠。多谢师尊,让徒儿这块不知五感,不得移动的石头修成了人形,如今,就让徒儿将这份至宝归还。”   天幕崩现如蛛网般的巨大裂痕,顾离琛抬头看向天边,喃喃道,“心魔自戕,幻境不久便要坍塌。”   他垂下头,贪恋地看着顾灵翰逐渐恢复平静的睡颜,“灵翰,原谅我不能护你走出这幻境。”   顾离琛俯下身子,隐隐与顾灵翰的鼻尖相触。   师尊颈间温暖柔和的气息卷进他的呼吸之中,让他又怀念起刚化形时,仗着自己体型小,每天厚着脸皮赖在师尊怀中的日子。   那双微凉的唇终究没有落下,片刻后,顾离琛将顾灵翰身体摆正,右手成爪,捣向自己的丹田。   饶是早有准备,但他的喉间还是压抑不住地溢出一丝闷哼。   但他丝毫没有停顿,五指穿透交缠的血肉,不断向前。   片刻后,一颗血红色的珠子出现在了顾离琛的手中。   他看着这枚珠子,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身为一块无经无络的石头,还能修炼的原因。   当年在非峰之上,师尊的心头血撒在了自己身上。   自己吸收了这些血液,于体内凝成了一颗血珠,这颗血珠悬在了他的体内,可以吐纳储存灵气,发挥了妖丹的作用。   顾离琛想要将血丹送入师尊口中,但师尊双唇紧闭,他只剩下一只手。   无奈之下,他将血珠含在口中,用舌尖撬开了师尊禁闭的牙关,将血珠渡了过去。   即将离开的时候,顾离琛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自己满心的不舍,唇下用力,狠狠地碾在师尊的唇上。   幻境逐渐破碎湮灭,人影消散,只剩顾灵翰一人在空荡的天地间紧闭着双眼,尚未知晓任何。 第52章 缘起   顾灵翰不由自主抬手敷上了自己的胸口,那里不同往日般空荡,变得沉甸甸的。   这次,不用拿灵力试探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里鼓鼓胀胀,血液四处奔涌,冲击着他的关窍。   ——温暖又充实。   他向领口的衣襟里探去,里面静静地躺着一颗缺了一块角的小石头,即便在自己的怀里揣了许久,但摸上去,还是冰冰凉凉的触感。   这块石头再也不会像小时候还未化形那般在他手心里发烫,也不会再发光。   缺了块角的石头在他的手心中玲珑剔透,不再是初见时那般血红色,在阳光的照射下,石体流转着五彩的光。   再抬头时,顾灵翰已经泪流满面,“师兄,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呢?”   仪羽叹了口气,安慰地抚上他的发顶,解释道,“生灵皆有三魂七魄,三魂在两肩和头顶,主修行和生气;魄分布在身体各处,各司其职。   心脏处的魄名曰——非毒,司记忆,你失了心头血,自然可能会忘了些什么。”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我不记得他了……”   顾灵翰在原地呆愣着,良久才长呼出一口气,“我.......我都想起来了……”   很久以前,师兄弟几人还安稳地生活在九重天上。。   一日,顾灵翰为了逃避师尊的训练,偷偷跑了出来,想要溜到下界。   他变成雀形四处翱翔,扇着翅膀,漫无目的地飞着,没多一会儿就从南方飞到了东方。   宽广的海域上,一根参天石柱在海平面上拔地而起,柱底隐于海面之上,没在缭绕的云雾之中。   看着眼前的石柱,顾灵翰忽然想起师尊曾和他说过的话,“东海外有山曰天台,有登天之梯,有登仙之台,乃羽人所居。此山由神鳌所负,于海外浮游,故仙山无根无着。①传说,若是凡人登上登仙台后,便会羽化而成仙。”   顾灵翰不屑地摆了摆头,他对师尊这话嗤之以鼻,什么仙山,什么神鳌,什么羽人所居之处,这山看起来还没有他用来筑巢的非峰漂亮,怎么会有羽人所居呢?登个山就能羽化成仙,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柱顶直插云霄,顾灵翰无心观赏停留,本欲直接绕过,却在经过的瞬间,被柱顶上的什么东西的闪光晃到了眼。   登仙台上,一颗石头在阳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辉,流淌着五彩流转的光。   朱雀向来自视甚高,自恋非常,却唯独拒绝不了颜色艳丽的石头。一见到花色好看的石头总要想方设法也要搬回自己的巢穴中去。   一见到这块石头,顾灵翰便看直了眼,方才还不愿登台的他径直调转了方向,直接登上了登仙台。   登仙台上空无一物,一块与石柱格格不入的石头正静静地躺在柱顶的平台上。   “你是本尊的。”朱雀收了翅膀,径直落在了石身上,用赏赐般的语气开口道。   石头被朱雀衔回了巢中,被他珍之重之,日日都要抱着他入睡。   时间就这样平静地流淌,直到桐宫事发那天。   顾灵翰紧紧握着手中已经缺了一角的石头,“那日若不是我擅自做主,现在他也不会吃这么多苦头......”   “我曾还惊奇,为什么毫无血脉的石头都能修炼成形.......如今才得知,这其中缘由。”   “他对我的那些心思,我不是不知道,但我就是不敢去面对,我们是师徒啊......都怪我,不能早点回应他的心意,如今什么都晚了。”   顾灵翰把离琛举至唇边轻吻了一下,随后放回了胸口处,手指却久久地摁在胸口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仪羽不忍再看自己往日天真又不谙世事的小师弟这幅模样,他出言安慰,“灵翰,离琛他既然能在登仙台上被你发现,那必然不是凡物,此事或许还有他法可解。”   “他法.....”顾灵翰的眼睛忽然一亮,既然离琛能生灵生智皆由自己的心头血所致,那下次只要自己再把心头血给他,那肯定还可以再次让离琛开灵。   仪羽见自己师弟的表情便知道他心里是在想什么,他挑起眉毛,眼疾手快地从师弟手下的衣襟里将那块石头取了出来,十分严肃地警告道,“朱雀,你休想再做自取心头血这种傻事!”   顾灵翰疑惑地抬起头,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师兄,“师兄,怎么了?你看我取过一次不也还好好的?”   “那是因为我....”仪羽声音激动地猛然拔高,但瞬间又失言似的,把后半句话收了回去,他努力遮掩道,“没什么,这块石头,师兄暂时为你保管,你休想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师兄,我竟不知我的心魔竟是离琛……”顾灵翰自嘲地笑了笑,“我竟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就走进我的心里去了?”   “师兄,你的心魔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仪羽瞳孔微颤了一瞬,方才他的幻境中,他看到了重明。   幻境中,桐宫没有被围剿,师尊没有以死自证,重明没有自剔仙骨,他们师兄弟几人依旧生活在桐宫里,无忧又无虑。   阳光透过开满花的梧桐树,在树下的阴影中打下重重的光斑。   灵翰不小心纵火烧了药炉仙尊的药田,他领师尊之命,要责罚灵翰,灵翰却知重明心软,躲在了他的身后。   重明张开双臂护在灵翰身前,阳光在他温柔娴静的脸上盘桓,他脸上一副气急败坏的严肃表情,但心中不知有多惬意美好。。   心魔幻境的可怕之处,明明知道那是假的,却还是会被那副完美到极点的场景吸引。   仪羽闭上了酸涩的眼睛,若不是幻境自行破裂,他恐怕这辈子再也出不来了。   “没什么...你不知道才好。”   顾灵翰看得出师兄隐忍的痛苦,没再追问。   却没想到一旁的云镜竟然不怀好意地冷笑了一声,“你们二人还真是兄弟情深,那本尊就来给你们添一把火。”   “出来吧。”   云镜话音刚落,他身后的洞口中深处便传来一阵木质轮椅吱吱呀呀的声音。   轮轴摩擦的声音并不刺耳,规律又克制,能听得出来,轮椅的主人一定是个十分有礼貌的谦谦君子。   轮椅逐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轮椅上端坐的那人身着一袭黑袍,用手摇着轮子上连接的手摇柄,渐渐地,那人的面容也从阴影中完全透了出来。   看清楚那张脸后,顾灵翰和仪羽呼吸皆是一滞,惊讶到了极点。   “二师兄!”   顾灵翰看着眼前的身影,不敢置信地开口。这是他早就不知所踪的二师兄,他和大师兄找了许久都了无音讯,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看到他。   仪羽看见眼前心心念念的身影,不由得一阵失神。   “......重明。”仪羽喃喃开口,声音细微的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   重明的出现让顾灵翰暂时忘记了失去离琛的痛苦,他兴奋又激动地行至重明面前,嘴里一刻不停,努力表达着对他的思念和关怀。   但没发现,重明却一句话都没有回应。   仪羽回过神来,撇去心中的思念和眷恋,重新审视眼前的人,才发现重明看向他们的眼中只有一片敌视和陌生。   他皱起眉心,这才反应过来重明是被云镜这个大魔头唤出来的,他心道不好,警惕地对着顾灵翰道,“灵翰,回来,离他远一些!”   “大师兄!”顾灵翰不满仪羽冷硬的语气,他也不是看不出来二师兄身上的陌生感和疏离感,但他还是抵不过这么多年对二师兄的想念。   听见仪羽的话,重明不知为何,心头像被沾满醋汁的针刺了一下,一瞬间又酸又疼。他疑惑地看向仪羽的脸,却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印象。   恰巧这时,仪羽正看向重明,两人对视一眼,仪羽瞬间明白了重明眼神的含义。   他不记得自己了。   一瞬间,仪羽大脑一片空白,这么多年来,他设想过无数次找到仪羽后的场景。   重明可能会怪自己,怪自己没有护得住他,可能会恨自己,恨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相信他。但独独没有想到,他会完全忘了自己,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仪羽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竟会有那么多的警惕和陌生。   云镜嘴角适时地流出一丝鲜血,他故意咳了两声,摆出一副虚弱至极的样子。   听见云镜的声音,重明连忙摇着轮椅去了他的身边,关切又焦急地询问,“师叔,是谁把你伤的这么重?”   云镜没有说话,但眼前场景昭示了一切,在场只有顾灵翰一行人是外人。   重明看向仪羽和顾灵翰一行人,敌视道,“是他们?”   仪羽强装镇定,但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忽然他感觉手背传来一阵轻微的触感。   他向下看去,发现是自己腰间剑柄上垂下来的黑色羽毛做的剑穗。   在重明面前装虚弱的云镜朝着两个人的方向指了过来,“重明,师叔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个人就是害你自剔仙骨的元凶,也是救你师尊的良药。”   --------------------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竹书纪年》:东海外有山曰天台,有登天之梯,有登仙之台,羽人所居。天台者,神鳌背负之山也,浮游海内,不纪经年。惟女娲斩鳌足而立四极,见仙山无着,乃移于琅琊之滨。】 第53章 往事   在仪羽的理智即将崩塌前,有人抬手覆上了他的肩膀。   仪羽向后看去,发现颜如玉正站在他的身后,眼神中带着安抚和警告,示意他要冷静和理智,不要被感情左右。   颜如玉的眼睛不似往日般飘浮,如今非常沉静,仿佛经过千万年几积淀的古潭一般,一眼望去让人猜不透,看不破。   仪羽与他一对视,瞬间便明白了。   “师尊....”他小声地唤了一句。   颜如玉覆在他肩上的手拍了拍,没有出言回应,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   云镜方才被离琛所伤,又被由内而外破掉的幻境反噬,早已重伤。   让一行人看幻境中发生的事也好,叫重明出来也好,都是起为了拖延时间,借助此地充盈的灵气,好让自己有时间恢复修为。   重明不顾一切地挡在云镜面前,哪怕他身坐轮椅,没了仙骨,半点灵力也无,他也依旧毫无半点惧色和退缩之意。   就在几个僵持的时候,一直默默看着眼前发生的事,分析几个人关系的陆森忽然开口道,“等等,你们不觉得这里的灵力充裕地有些过分吗?”   他们身边漂浮着许多水汽,每一颗细微的水汽上附着灵力几乎充裕到要溢出来了。   “外界的灵力已经稀薄到几近于无,这里却如此充裕。”   顾灵翰抬手触摸空气中的水蒸气,皮肤一接触,灵力便会渗透到他的四肢百骸中。   让他一时间竟想不明白,到底是因为自己的心头血复位,才让自己跌灵力运转不再滞涩,还是因为此地充裕的缘故。   不过,只能是第二种可能。   毕竟哪怕是身体完整,有身在九重天的时候,他的灵力都不会补充的如此之快。   此地的是云镜的地盘,恐怕这一切都是他的手笔。   顾灵翰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四处的环境,一刻不停地飞速思索。   这里水路纵横,河道四通八达,东南西北四方水路都会交汇于此。   一般灵气都以熔岩汇聚的地脉为载托,水中并不会溶解过多的灵气。   但对于以水为本体的云镜来说,这些本就存在又四通八达的河道,却是最好的灵气载体。   想到这里,顾灵翰明白了过来。   这密密麻麻交织纵横的河道之中,必定布置着极大地吸纳阵法,一刻不停地从大地各处抽取灵气,再汇聚到此,才致使整个云梦大泽都布满了灵气的水雾。   顾灵翰向重名身后护着的身影看去,而这个大阵的阵眼,大概就是眼前的云镜。   但现在二师兄护他护得紧,他曾经又是师尊道侣,自己无法下杀手,恐怕一时半刻奈何不了他。   云镜疯狂吸收着空气中的灵力,水雾钻进他的皮肤深处,钻进他的经脉之中,随后隆起,像一条条蜿蜒而上的溪流般。   他的状态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   必须要在他状态恢复前将他打败,除此之外,还要有其他的安排。   顾灵翰看向天空,拔掉了一根自己的羽毛。   人间灵力早就不知稀薄了多少年,即便云镜已经被离琛重伤,但他们依旧不能轻易判断他的实力到了何种可怖的地步,攻击这么一个庞然巨物并不容易。   陆森是一行人中最早冲上去的那个,因为他不认识云镜和重明,自然不会被感情束缚,现在的他只知道,眼前敌对阵营的脸两个人想要他们的命。   他右手成拳伸向天空,祭出自己的毒牙戟,“本王搞不懂你们这些人到底再磨叽什么!再这样下去,一会儿就该没命了!”   陆森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一个凡界生灵,好不容易修炼出如今的实力,现在偏偏上赶着来跟顾灵翰一起送死了。   眼前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所谓的先天生灵,生来神体,一个两个都是不容易陨落的狠角色。   只有自己这个自不量力的小小凡物,很有可能下一刻便会殒命在此。   他暗骂一声,举起手中毒牙戟,毫不犹豫地朝着眼前的云镜刺去。   “小心!”顾灵翰来不及制止陆森的鲁莽之举,只能跟在他的身后相护,一方面护着他,一方面为了是为了防止陆森会伤到师兄。   陆森手中的毒牙戟朝着正在恢复的云镜直直射去,但云镜眼睛都没有睁开,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安危。   因为他知道自己面前有重明相护,而顾灵翰和仪羽定然不会伤害他分毫。   重明直接操纵着身下的轮椅,飞速挡到云镜身前,他的轮椅上机关众多,不知摁了哪里一个按钮,一个机械臂从他的身后的椅背上伸了出来。   兵刃相接,不知那木头是什么材质,竟然丝毫无损地挡住了陆森的全力一击。   “陆森,你冷静一些!”顾灵翰拦住还欲再次发动攻击的陆森。   “冷静,你要本王怎么冷静!”陆森指着云镜的方向,质问道,“看着你们一动不动地在这儿等着,等着他恢复修为,然后送死?”   说完这句话,他便趁着面前几人不注意,将手里的毒牙戟高空掷了出去,毒牙在接触到云镜的一瞬间便被重明拦了下来,但与此同时,毒牙开启,释放了大量的毒液,毒液中的毒素瞬间弥漫在了水雾之中,附着在水雾上,立刻被他吸收了进去,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速度之快,云镜和重明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   陆森这才满意,他笑了起来,“本王这毒液,世间无药可解。”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颜如玉突然开了口,他直直地盯着重名的眼睛,眸色深沉,“重明,你明知他化天地灵气为己用,是天下生灵涂炭,为何还要助纣为虐?”   重明对上颜如玉的眼神,心头忽然涌上了一种熟悉之感。   对着那样的眼神,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良久,几人才听到他的声音,“云镜师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师尊,师尊因我而死,我一定要帮他。”   “唉。”颜如玉叹了口气,轻声说了一句,“那不是你的错。”   重明听见了颜如玉的话,心间忽然升起一种酸涩的委屈之感,他摇了摇头,将这奇怪的感觉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在他身后修炼的云镜忽然猛烈地咳了起来。   “师叔?”重明连忙帮他顺了顺背部的经络。   陆森见状勾起唇角,“看来是本王的毒液发挥作用了。”   云镜擦掉唇边溢出的一丝黑血,嗤笑道,“小长虫,你以为你那区区一点毒能怎么伤害到本尊?”   他转头对重明说,“重明,你跟着我来,你在洞口处来挡住他们,师叔现在必须回到洞府里修炼一段时间。”   “是,师叔。”重明背对着云镜,面朝着顾灵翰等人,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将云镜严密地挡在自己身后。   看着重明一点也不记得他们几人的样子,仪羽满目凝重。   终于,他还是开口警告道,“重明,让开,别以为我们不敢伤你。”   顾灵翰听见仪羽的语气后紧紧皱眉,心急地朝他喊了一声,“大师兄!”   陆森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口,“哈哈,还是仪羽仙尊有魄力!管他什么昔日同门不同门,谁挡你的就让他死,这才有掌门人的气度。”   “闭嘴!”仪羽和顾灵翰同时开口。   陆森被两人连声相呛,悻悻地闭上了嘴。   对面的重明闻言面不改色,“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还记得我的师尊,记得是他将我养大,却又离我而去。如果我们真的是师兄弟,那为什么,师尊没了,我没了仙骨,跌入凡间,你们二人却什么事都没有,为何依旧能坦坦荡荡地在人世间潇洒!”   为什么?顾灵翰的思绪被这句发问拽回到了三十年以前。   因为师尊的魂魄无论如何也搜寻不到,他和仪羽师兄弟二人,找遍了天下也没有寻到二师兄的踪迹。   他垂下眼睑,那简直是最绝望的时刻,即便有复活之法,却无计可施。   仪羽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闪,他看向重明,眼里是数不清的沉重和伤痛,“你怎么知道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重明瞳孔微颤,不自然地移开了头。这个人的眼睛,实在是让他没办法直视,只看一眼,就觉得又酸又疼。   顾灵翰看准了这个时机,操纵着一小抹火舌,悄悄地攀上了重明的轮椅。   如今,他的心头血已归位,对先天灵火的掌控程度也提高了许多。他能完美地操纵火焰烧掉二师兄身下的轮椅而保证他的身体2完全不被火舌触及。   “二师兄,对不住了。”他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   “——咔嚓”   几乎是瞬间,铁皇木坐的轮椅便支撑不住了,零件开始碎裂。   与生俱来的警惕感让重明瞬间察觉到了此时的危险,他下意识地屏息提气,想要带动着身子挺直躲闪。   一番动作过后,他却依旧无力地坐在已经碎成一堆灰烬的轮椅残骸上。   重明看着自己两条无知无觉的腿,一时间有些怔愣。 第54章 重明骨   顾灵翰收回了手,背过头去,不愿意看见重明这幅颓然的样子。   他的二师兄,一直天资过人,向来骄如烈日,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当年青华仙尊在追缴魔族的战争中遭了对方暗算,身中剧毒,回到桐宫后不久便陨落了,重明忧思过度,气急攻心,青华仙尊原本为他掩饰了很久的一双重瞳,当着一种修行者的面显露了出来。   因为云镜当年血洗九重天,桐宫与修行者结下了不解之仇,饶是这么多年青华仙尊一直带着他们师兄弟几人赎罪,也依旧没什么缓和。   而且,那些修行者一直觊觎桐宫众灵的先天至宝。   除了朱雀血和凤凰髓,还有一个为世人传说中趋之若鹜的至宝,便是重明身体里的重明骨,传说重明骨能斩断世间一切事物。但,重明骨实乃重明的仙根,蕴藏在他身体的脊柱中。   看着重明那双突然冒出的诡谲至极的眼睛,一众修行者大惊失色,纷纷说他早已入魔,甚至还妄论他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不过,精明的光藏在眼眸后面,慌乱过后,便是利欲熏心的算计。   向来以杀人夺宝为正途的修行者们起了贪欲,两张嘴唇一碰,便笃定重明就是害了青华仙尊的内奸,说他早已入魔,暗中加害师尊。   重明眨着一双仓惶的重瞳百口莫辩。   偏偏他与师尊刚刚和魔族激战,身上沾染了不少魔气,一时半会儿间哪怕跳进汤谷也洗不清。   重明一时间不知所措,朱雀去凡间游历,不知何时才能回,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师兄仪羽,却见他垂首蹙眉,满脸凝重。   仪羽心头当即一颤,慌乱和仓促间,他哪里分辨得出,已于其实是在压抑内心深处不断翻腾的,想要手刃眼前这些人的念头。   重明以为师兄不相信自己,心中无限绝望,他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自证清白。   就在这时一个前排的修行者忽然不怀好意地探头冒了一句,“听说,入了魔的人,仙骨也是黑的。重明仙尊若是想自证清白......”   此时的重已经走投无路,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直接徒手捣向自己颈下的脊骨,生生把藏在体内的仙骨生拉硬拽了出来,不计后果,只为自证。   仪羽与重明之间隔着人群,他腾空而起,赶到重明身前,却来不及阻止,只来得及把晕过去的仪羽护在自己身前。   重明骨一出,一众刽子手像见了血的豺狼,终于撕开自己道貌岸然的面具,不再伪装,露出淌满了口水的獠牙,犹如地狱恶鬼般开始你争我抢。   仪羽一难敌众,只能勉强护住重明骨。   等到他终于摆脱那群豺狼时,发现他已经找不到重明的身影。   重明没了仙骨,不能在九重天久留。   这么多年来,仪羽提着一把从未开鞘过的剑,踏遍了三界,但没人知道,那柄剑鞘里,不是杀人不见血的利刃,而是滋养着他心上人离体仙骨的最好的温床,同样的也没人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   重明不良于行,如今行走被限制,帮不上云镜什么忙。   云镜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无法再度安心修炼,他快速扫过眼前的四人,明白自己的近身搏斗以及与人斗法的能力并不占优势。   他一把捞起摊坐在自己身前的重明,左臂成圈,右手成爪,瞬间扣上了他的咽喉,让重明动弹不得。   重明被他钳制着,几乎喘不过气来。   “师叔?”重明只觉得喉咙一阵剧痛,呼吸困难,窒息感渐渐袭来。   云镜的手牢牢地控制着重明的脉门,他不无遗憾地感慨道,“本来没想让重明出来这么早,他可是我养了那么多年,打算留到最后的底牌!   可谁知道,半路跑出来了一块破石头,扰乱了本尊的计划。”   重明用力掰着云镜的手,喉咙面前能发出些细弱的声音,“师...师叔,这只是你的计划....对不对?”   云镜怜爱地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脸,“小重明,你怎么还是这么容易轻信别人呢?”   顾灵翰怒火中烧,“云镜,你这个大魔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云镜看了顾灵翰一眼,摇头遗憾道,“乖侄儿,面对师叔,你真是没有礼貌啊。”   就在这时,一直紧锁着眉头没说话的仪羽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冷声警告道,“放开他!”   “这不是在意的很么?”云镜看着仪羽满脸隐忍的样子,竟然心情很好似的轻笑出声,“仪羽,我要你把你的凤凰髓取出来.....否则,你就再也见不到他。”   “要知道,他早就失了仙骨,现在只是一介凡人,要不是这么多年本尊好好供养着,早就丢了命。现在,只要本尊手上稍微用力,他这细嫩的脖颈,咔的一声,就会断了。”   “与我何干?”仪羽努力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握紧双拳,从喉间艰难地挤出一字一句,“反正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于我桐宫来说,早已无用。”   听到仪羽说出这句话时,重明已经泪流满面,他安慰自己那只是窒息带来的生理性泪水,他看着那人冷硬又不带一丝温度的脸,心中又酸又疼,但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   云镜闻言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他看向仪羽紧握着剑穗的右手,笃定道,“别以为你能骗得过我,你那剑穗上挂着的,就是重明身上的羽毛吧?”   仪羽心中一凛,立刻把那柄剑藏到了自己身后。   “怎么?想不到堂堂青华仙尊的大弟子竟然也是个情种啊!哈哈!”云镜仰天大笑起来,眼神却带了几分落寞,“真是不像他的徒弟.....”当年他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   听到这话,一直护在顾灵翰身后的颜如玉眼神微动了一瞬。   顾灵翰听不得云镜诋毁师尊半分,他咬牙反驳道,“你胡说!”   “桐宫如今七零八落,师父身殒,二师兄落凡,皆是因为你与修仙者们结下了血海深仇!当年你杀光了他们所有元老,你倒好,潇潇洒洒地堕入魔界,只留我们师尊为你收拾烂摊子。   若非如此,我们桐宫也不会被他们针对至此!”   云镜疑惑地看向顾灵翰,不解道,“小朱雀,你莫不是被那些修行者洗脑了罢,明明是他们贪得无厌,不知满足。”   他叹了口气,感慨道,“当年若不是你师尊与我恩断义绝,要赶我走,桐宫哪儿至于到现今这个地步......”   听到云镜的这句话,顾灵翰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冷笑道,“不赶你走?难道放任你杀光九重天上所有生灵吗?”   云镜依旧大言不惭地说着自己信服的道理,“他们若是不害我,我必然不动他们。我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颜如玉方才还快跳几分的心,又寂灭了下去。   是啊,那人是云镜,是视生灵如草芥的云镜魔尊,自己怎么能奢望他的心中有半点善念。   仪羽攥紧了手中的剑柄,他心中看着云镜身前面色逐渐涨红的重明,心中满是杀了云镜的念头。   趁着云镜缅怀往事的功夫,他第一次拔剑出鞘,向前一跃,飞身而起,直直地朝着云镜的头顶劈去。   利刃的破空声飞速传进了云镜的耳朵里。   他来不及躲闪,只能抬起双臂正面迎接这柄迎面而来的利刃。   漫天的水雾在他的身前迅速凝结,巨大的冰盾在他面前形成。   “噗呲”一声。   刀剑没入皮肉的声音传到众人耳里。   云镜看着自己面前完好的冰盾一时无言。   他低下头向下看去,只见那把利刃竟直直地插进了重明的脊背。整条剑身连根没入,只剩下一方剑柄,还有剑柄上挂着的那串黑色的重明鸟的羽毛。   那把从未出过鞘的剑,刚一出手,就这样直直地插进了重明的脊背之上。   “二师兄!”顾灵翰目眦尽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敢相信这一幕真的发生了。   云镜看着重明倒在自己身前的身体,十分意外,他没想到自己刚才那么对待他,他竟然还会来替自己挡剑。   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太快,在场众人都以为是千钧一发之际,重明不顾生死挡在了云镜身前。   但倒在地上的重明却看着仪羽的方向,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满眼都是绝望,“师兄...你为什么......”   陆森眨着一双竖瞳,冲到仪羽身前,朝着仪羽怒骂道,“死凤凰,你骗得过别人但是骗不过本王,你这剑分明就是冲着重明来的,你的目标本来就是重明!”   仪羽听见他的话,闭上眼睛,缓缓地点了点头。   重明眼睛里不再有光,心死如灰地昏了过去。   陆森被这一幕气得几乎要吐血,他朝仪羽破口大骂,“老子只是嘴上狠,但你是真的下得去手啊,你还是人吗?”   顾灵翰也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他看向仪羽,满眼都是求证,“大师兄,你竟然....”   仪羽没有多言,只是简短道,“灵翰,相信我,我不会害他。”   顾灵翰看着仪羽坚定的眉眼,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好。”   他目光如炬地看向云镜所在的方向,“大师兄,就按你想做的做罢!我去引开云镜这个魔鬼!”   顾灵翰张出双翅,腾飞至半空中,他从身后抽出三支朱雀翎羽,虚空一拉,一阵弓鸣声传出,整个虚空都为之震荡。   三支朱雀翎羽化形为箭,带着恍若流光的先天灵火,直直地朝着云镜飞去,瞬间就破开了他面前的冰盾。   三支利箭穿破冰层后威力丝毫不减,云镜无法招架,只能狼狈而逃。   云镜知道,他们师兄弟三人中,唯有朱雀最天真,最易受情绪波动,他边躲边道,“心头血离体一段时间,竟然还能让你的修为大涨,小朱雀,你这买卖,还真是划算啊!”   “就是可怜了那块小石头,满心满眼都是你,但不知道其实他只是被你利用的工具。”   顾灵翰咬牙反驳道,“你休要乱说!”   云镜身后紧追不舍的三根利箭已经开始摇晃,云镜这招攻心计没有浪费,顾灵翰已经被他扰乱了心神,他继续追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把他当什么呢?” 第55章 情动   顾灵翰把控方向的手微微颤抖,“他是我唯一的徒弟,也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恰在这时,一路躲闪的云镜落到了冰面上,三支在后面紧追不舍的羽箭回转不及,直接穿透冰面,插进了寒潭中。   云镜看着眼前冒着凛冽寒气的万年寒潭,忽然心生一计,整个人跃入万年寒潭中。   看见云镜的动作,顾灵翰虽怀疑他有诈,但他现今有了心头血护体,这些寒气也奈何不了他,没有多想就跟了下去。   潭水冰冷刺骨,顾灵翰调动起周身灵力才堪堪缓解冰冷入骨之感。   云镜入水后便与水波融为一体,再也寻不到踪迹。   顾灵翰当即捏了个寻人的法诀,确定他的方向,他朝着指示的方向游去,却忽然被一个巨大的水底漩涡卷入了不知何处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空间狭窄的石质密室,他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被困在其中。   密室像一座牢笼一般,里面的空气完全不流通,并且越来越少,四周到处都是巨大的石壁,又厚又重。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先天灵火的确可以将石块熔成岩浆,用来打通这石壁。   但陷阱里面的空气太少,根本不足以火焰燃烧。恐怕结果会是,石壁还没打透,顾灵翰便会先行窒息。   他看着面前巨大的石壁,心中不断闪过能解决困境的方法,总不能坐以待毙。   他曲起指节,在石壁上不断摸索,想要找到一处比较薄的地方,可以最省力气。   但让他绝望的是,即便最薄弱的墙体,也足足有几丈厚。   石壁上刻着繁复古老的异形文字,顾灵翰一时分辨不出是什么阵法,根本无法传音出去。   他咬破指尖,尝试着改变阵法破阵,但不知是哪一步不慎,他不小心将困阵变成了杀阵。   一时间,整个密室都摇晃了起来,密室的顶部忽然塌陷,从上到下,径直向顾灵翰逼近。   顾灵翰祭出灵火,以手相挡,却也抵挡不了几分。   就在绝望之际,他却忽然发现自己手上一松。   狭窄的密室中一片漆黑,抬眼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却感受了自己身边那具让人无法忽视的躯体。   无声无息却又没办法让他忽视,他身上的每一个器官都在感受着这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眼泪蓄满了顾灵翰的眼眶,他张了张嘴,声音发颤,尽力想让自己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离琛,是你吗?”   “师尊......别哭。”   低缓微磁的嗓音在顾灵翰的耳边响起,熟悉至极,好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似的。   顾灵翰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无论如何也忍不住。   因为同为石头,所以离琛可以直接用内力控制石头的形状。   几丈厚的石壁在他的手下迅速破出了一个大洞,冰冷刺骨的水流从洞口中涌了进来,强力的水流让几个人开始在洞内横冲直撞。   顾离琛将师尊紧紧护在怀中,护的严严实实。   游出洞口的最后一瞬,顾离琛一把搂住师尊的肩,不容拒绝地吻了上去,将口中最后一股空气渡进了他的口中。   晶莹剔透的气泡从两个人交缠的唇缝中溢出,在这恍若世界末日般的环境里,营造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氛围。   顾灵翰虽然意外,但没有拒绝,因为幻境中发生的事,让他明白了他对离琛的感情。   到让他没想到的是,几个呼吸间,离琛就变得四肢僵硬,昏了过去。   他带着昏过去的离琛浮到了水面上,调动灵力帮他运功,却依旧不行。   就在这时,水面上又游来了一只巨大的海龟,口吐人言,说要报恩。   原来是两个人破阵的时候,恰巧放出了一只被困在阵中很久的这只老龟。   老龟幻成人形,见顾离琛躺倒在地,主动道,“仙尊,正巧老夫是世家三代都是仙医,不如让老夫来瞧一瞧,看看有没有可解之法?”   老龟一边检查离琛的身体,一边和顾灵翰解释这寒潭的危险之处。   “这万年寒潭是世间极寒之地,也就是你有先天灵火,而我又生于此地才能免遭此劫。”   老龟深深地看了顾离琛一眼,缓缓地摇了摇头,“如今能救他的也只有你了。只要你将你的灵力注入到他的经脉中......”   老龟说到一半,却忽然意外道,“奇了怪了,这小后生怎么浑身上下,半点儿经脉也无?   顾灵翰下意识地捏起了垂落在身侧的手指,解释道,“他……他本体原是一颗石头,后得了我的心头血才修炼成人形……我再把心头血给他就好了。”   “不可不可!仙尊不可!”老龟伸手连忙止住顾灵翰的动作,急忙解释道,“他是块无经无络的石头,到你却是□□凡胎啊!”   他在这寒潭之地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但若是你取出后,必然当场毙命,千万不要这么做!”   顾灵翰堪堪压住取出心头血的冲动,绝望又焦急地道,“那您告诉我,我现在该如何是好……”   老龟捋了捋花白的长须,认真思索片刻后,开口道,“这世间的确是有一种能以最快的速度采补灵力的方法。”   “什么方法?!”顾灵翰殷切地看向老龟,等着他的回答。   老龟犹豫片刻,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顾灵翰见他犹豫,直说道,“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要救他!”   老龟见他坚持,终于还是咬牙说了出来,“这术法的名字就叫——阴阳两极合欢采补术。”   “好,求您快教我!”顾灵翰救人心切,丝毫没有感觉到这术法的名字有什么不妥之处。   老龟叹了口气,他又看向躺在地上的顾离琛,确认道,“这小子现在还活没活着,要是他命不硬,那也就不需要你费这么多力气了。”   “他还活着,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结了同心契,若是他没了,那契约便该自行解除了,但现在,它还好好的。”   “什么?同心契!”听到这句话,老龟被惊得呛了一口口水,“你怎么不早说你们是道侣,害老夫难以启齿了许久!”   “我们不是……”顾灵翰连连摆手,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和离琛的关系,“我们只是师徒!”   老龟摇了摇头,“仙尊不要解释了,师徒恋又不是什么禁忌,老夫我很开明的。”   顾灵翰:……   “既然你们有同心契,那这阴阳两极合欢采补术施展起来,便会方便很多。”   “不过,他现在浑身又硬又冷不能动作,看来有些事只能你来做了。”   老龟,“仙尊,你可曾见过欢喜佛?”   “……略有耳闻。”一听到这个词,顾灵翰羞红了脸。   他还未登基时,曾见五哥的房里见过一本带插画的话本,他出于好奇随手翻了两眼,恰好就翻到这样的画面。   顾灵翰脸立时红了,不好意思道,“您不要和我玩笑,救人要紧。”   “哎呦,仙尊大人!老夫怎么能拿人命关天的事开玩笑,这就是我说的救人之法呀!”能帮上恩人的忙,老龟十分高兴,他笑道,“老夫传你一套心法,仙尊学会了即可大功告成。”   顾灵翰羞到面红耳赤地握紧了拳头,却只能点点头接受。   “那老夫便不打扰二位了,老夫在外面为您们护法。”   老龟走后,顾灵翰撑起一个结界,将外界隔绝。   他看着离琛山川般锋利陡峭的深邃五官,忽然心跳加速了起来。   他屏住一口气,一口气将那不入流画本似的心法通读了一遍,然后面红耳赤。   他看着离琛僵硬的身体,发现似乎只能由自己来主导了,一些高难度的动作,也只能自己来完成。   他一咬牙,直接脱掉自己的法袍,随后又褪下离琛的衣服,直接跨坐了上去。   ……   实在太疼了……   顾灵翰紧紧搂着离琛的脖子,晃着身体,暗暗叫苦。   他感受着身下形状清晰的痛楚,心中暗骂不已。   除了痛苦不说,他还要在忍住这股剧痛的同时,运行心决,没一会儿,顾灵翰的额头便浸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他几乎脱力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耳畔有了一阵呼吸的触感。   “离琛!对不起……”   顾灵翰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直接跳起来,远离徒弟,却瞬间被离琛牢牢扣住了腰。   “师尊…”顾离琛直接倾身霸道地吻上顾灵翰温热的唇,“徒儿好冷,徒儿的嘴唇也好冷……”   顾灵翰:……   一吻结束,顾灵翰趴在离琛的胸膛上不断喘息,他在离琛身上蹭了蹭自己刚才难以抑制流出的泪水,心中暗忖,离琛在这方面真是无师自通,若不是自己知道他从没机会做过这些事,简直就要觉得他是个情场浪子了。   “师尊,徒儿心悦你。”   “师尊,徒儿…能继续吗?”离琛将头埋在顾灵翰的肩上,压抑着自己剧烈的鼻息。   痛感愈演愈烈,但不知为何,顾灵翰只觉得又升起了其他奇异之感。   顾灵翰闭上自己羞到发疼的眼睛,心一横道,“嗯……帮你排寒毒要紧。”   ……   顾离琛食髓知味,足足过了几个时辰,功法还没运行完毕。   自从离琛醒后,顾灵翰便将自己完全交付与他,被他引着,浮浮沉沉。   但他还保留着一丝理智,就在离琛还想继续的时候,他出言制止道,“不行,师兄还在等我们,云镜现在,恐怕已经……”   顾离琛在师尊的唇上用力吻了一下,这才舍得放开他。   他耐心又细致地将师尊整理干净,不顾师尊的推拒,抱着他走出了结界。   老龟在外面等得几乎睡着了,直到二人走到身前才发现。   “仙尊……”他打量着顾灵翰的样子,惊讶的发现仙尊似乎才是那个被占有的那个。   他想要出言解释却又作罢,心道,这或许是道侣之间的情趣吧。   顾灵翰羞赧不已,将头埋在离琛怀里无论如何也不抬起来。   顾离琛朝老龟笑了笑,“多谢老人家相助。”   就在这时,水面忽然无风自动,荡起了波纹,一股股纯净至极的灵力如同涓娟溪流一般,朝着一个方向汇聚过去。   “师尊,你看这是?”   “不好,是云镜!”顾灵翰皱起眉头,认真分析道,“我早就觉得世间灵气稀薄,却只有云梦泽此处灵气十分浓郁,这件事定然与云镜有关。”   “你们说这灵气流啊。”老龟看向灵气流去的方向,十分平静道,“老夫深埋潭底,不知岁月,不过数数这些年我这龟壳上增长的纹路,这灵流大概已经流了一百年了。”   “一百年。”顾灵翰皱紧了眉头,师尊便是百年前陨落的,这件事会和师尊有关吗…… 第56章 正文完结   另一边,重明中剑后,顾灵翰追着云镜离去,只留下仪羽还有来不及赶上的颜如玉照顾昏过去的重明。   陆森敏锐感觉到颜如玉与他们师兄弟的关系似乎并不简单,于是自行退去了一旁。   颜如玉皱着眉头仔细检查过重明的身体,发现没什么大碍这才松开了眉头。   “刚才,我还以为你真的…”颜如玉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后怕道,“太冒险了,万一伤到重明怎么办?”   仪羽看着重明倒在自己怀中的面庞,柔声却又坚定道,“我不会拿他冒险。”   就在这时,重明禁闭的双眼微微颤动,似乎快要醒了过来。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一双重瞳静静地躺在他的眼眶中。   他揉了揉混沌的头,看着自己眼前的仪羽,轻声唤了一声,“……师兄。”   仪羽有力的手掌敷上他的发顶,大力地帮他按揉,好让他缓解不适,随后又温柔地问,“怪我么?”   重明顺势闭上眼睛,顺从地靠在他的怀中,安心道,“不怪,我知道师兄是为我好。”   过了一会儿,重明恢复不少,他抬眸对上仪羽的眼睛,忽然开口问道,“师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仪羽不自然地躲开重明的视线,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若是休息好了,那我们便去找灵翰。”   重明这才发现小师弟没在身边,追问道,“对,灵翰去哪儿了?”   就在这时,云镜阴测测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以为你的小师弟还能回来?”   重明看向云镜,寒声道,“你把灵翰怎么了?”   “他现在已经被我困在万年寒潭的深渊里,再也爬不出来了。”   云镜将视线移到重明身上,“重明,枉我待你如亲子般照顾。”   重明轻笑一声,“你救了我,却又想要我的性命,以我性命要挟师兄,该算的我们已经算清楚了,我也不欠你什么了!”   云镜抚掌大笑,“好啊,好啊!”   “你们一个两个最后都离我而去,只留我一个人。”   “青华,你的徒弟果然如你一般不念旧情!果然是一脉相承啊,哈哈哈哈!”   云镜的身形猛然出现,但却高大了许多,他落在云梦大泽中心的的一座湖心岛上。   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这座苍翠葱郁的岛屿并不是真正的岛屿,而是一座巨大的法器。   顾灵翰堪堪赶至,一见这天地间的风云突变,急切道,“师兄!这是四方噬天阵,他想毁天灭地,快拦住他!”   “四方噬天阵?”仪羽眸色巨变,“那这些年来,天地间骤然消失的灵气……”   “没错,就是他。”   大阵开启,云镜以身为阵眼,以血为祭。   “我与青华早就约定过同生共死,拖了这么久,我也该下去陪他了。”   “既然我救不活青华,那我就让整个世界,都为他陪葬!”   听到云镜的话,顾灵翰有些意外,世人皆以至高无上的地位,无可匹敌的能力奉为圭臬,他原本也以为,云镜为的不外乎是这些东西。   但他没想到,他做这些,竟然只是为了复活师尊。   这些事情他不是没想过,但他从来没有找到过师尊的魂魄,无论他换多少种术法,用多少种法器,心有多么至诚至灵,如何呼唤也找不到师尊。   仪羽突然开口,“你是不是时常怀疑自己,为什么自己永远也招不到师尊的魂魄?”   听到仪羽的话,原本还癫狂的云镜忽然安静下来。   见自己的话有效果,仪羽继续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不是你找不到,而是他不想被你找到。”   云镜错愕万分地看向仪羽。   不止是云镜,连顾灵翰都十分错愕,大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仪羽不再说话,只是向后退了一步。在他身后,就是一起跟来的颜如玉。   顾灵翰看着向前走了几步的颜如玉,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难道……   颜如玉看向云镜的方向,轻叹一声,“云镜,收手吧。”   云镜满眼警惕地看向他,十分怀疑道,“你是?”   颜如玉继续上前一步,挡在了众人身前。   “是我啊,小镜子……”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口吻。   云镜不可置信地摇头,“不,不可能!青华早就陨了,你休想骗我。我明明怎么也找不到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又怎么会是他呢?”   颜如玉或者说是青华仙尊叹了口气,轻笑道,“在我们进入心魔幻境的时候,你的注意力都在灵翰和仪羽身上,是不是根本没注意到我,更不知道我的心魔到底是什么吧……”   听到这句话,云镜连忙慌乱地去确认,他闭上双眼,回想刚才的四方幻境,终于他在颜如玉的幻境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没有人能在他的心魔幻境中造假。   幻境里,两个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没有矛盾,没有争执,没有杀戮。   整个幻境因顾离琛而破碎的时候,他看到青华的眼中汩汩流出的不舍的泪水。   云镜不愿意睁开眼睛,他留恋在幻境的美好中,险些沉浸其中,再也出不来。   再睁眼时,云镜一阵恍惚,他看着眼前音容笑貌都改变了的青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可知道……这么多年我就靠着对你的这份思念才苟活到了现在!”   “你就真的这么狠心看着我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寻你却处处寻不得…”   “青华,你怎么对我这么狠心?”   云镜一连串地发问一下一下敲着青华的心,青华心中酸涩难忍,却别无他法。   他叹了口气,怅然道,“云镜,你我生来道不同。我只想安安稳稳地活着,我不想再被打扰了。”   云镜满眼都是难以置信,“你胡说!我们明明……那么好过。”   “仪羽为了救我耗了半条命,重明因我失了仙骨落凡,灵翰因我丢了心头血……”青华苦笑一声,“我不想因为我的缘故,再给他们师兄弟带来什么劫难。”   云镜十分不理解青华的想法,他不解地质问,“那是因为世人贪得无厌,你为什么都要怪到自己,怪到我们头上!青华,我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你,但你为什么就这么想我?”   顾灵翰听着云镜的不解,满心都是怆然。   仔细念来,云镜大开杀戒的所有行径似乎都有理由。   但他错就错在,以天下万物为刍狗,草菅性命,且从不觉自己有错。   青华缓缓呼出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声道,“云镜,我们道不同。”   重明看着云镜的样子,叹息地摇了摇头,只说,“天性所致,无处可解。”   顾灵翰看向他,疑惑道,“二师兄,此话怎讲?云镜师叔他……”   “水面无光波未动,青华拂面云镜开。”1重明说出这句诗后有些气息不匀,轻咳了几声。   仪羽拍了拍他的背,接过他的话,替他解释,“云镜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时的眼泪所化,而师尊,是那时第一缕普照在水面上的日华。云镜是因为青华才成了云镜。”   顾灵翰思忖片刻,觉得师尊的确如日华般温暖,但是云镜弑杀好戮的残暴性格,怎么能和博爱如斯的盘古大神扯上关系呢?   仪羽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云镜是盘古眼泪所化,蕴含了盘古大神所有的怨气。”   顾灵翰更是不解了。   就在这时,跟在他身旁的离琛忽然开口,“盘古有多爱这个世界,眼泪里就有多少怨,因为他要为了世界放弃自己。”   顾灵翰诧异地看向离琛,他没想到自己徒弟身为一块开悟没多久的石头,竟然能分析出这么复杂的情感。   仪羽点头表示赞同,“就因如此,云镜对这个世界没有一点的爱意,他残忍嗜杀,践踏生灵,因为他别无选择,你说的很对。”   离琛笑笑,“当年在女娲上神身边待久了,听她说了不少替盘古大神惋惜的话。”   仪羽仔细打量顾离琛,开口道,“你果然是那块遗留在凡界的补天石。”   但顾灵翰一时间没办法接受,自己当初一时兴起,因为觉得好看才带回家中的小石头,竟然是世间唯一一块的补天石。   顾离琛连忙解释,“多亏师尊让我开了灵智,我才能回忆起这些事情。否则我便只能是一块一无所知,一无所感的硬石头而已。”   “这些生前事,是我将心头血归还后才想起来的,师尊莫怪,徒儿不是故意隐瞒。”   顾灵翰白了他一眼,将注意力重新关注到阵法中的云镜身上,严阵以待。   “云镜,收手吧。”青华再次开口。   云镜双目蓄满了不甘和痛楚,“你休想!天下负我,连你也负我,我绝不原谅,绝不收手!”   青华见劝不了云镜,看了一眼身后严阵以待的师兄弟几人,叫他们现在完好无损的样子,忽然会心一笑,“这样多好,终于能恢复成寻常。”   青华笑了一声,“你们师兄弟三人,一定要记住我教导过你们的话,还有,这是我的选择。”   顾灵翰心觉不妙,“师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青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纵身跃入爆裂的灵气漩涡中。   云镜目眦尽裂地看着一幕,大声警告道,“闪开!青华!”   他来不及收手,眼睁睁地看着爆裂的灵力撕扯着青华的身体和神魂。   仓促间,云镜只剩下逆行阵法这一个方法可行。   狂暴的灵力几乎立时便让他经脉寸断,但他不能停,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青华因他而死。   青华在漩涡中心,身上都是被割出来的血痕,却朝他粲然一笑,“我就知道,你不会舍得看我死在你面前。”   泪水冲破了云镜的眼眶,生平第一次他才明白什么叫后悔。   四方噬天阵轰然倒塌,汇聚的灵力重新回溯到原来的地方,只剩下已经成型的灵力漩涡还在半空中咆哮。   云镜忍着被反噬的痛楚,将漩涡一点一点拽到自己身边。   爆裂的灵力逐渐远离青华,一丝丝地逐渐叠加在他的身上,撕着他的皮肤,扯着他的神魂。   ……   云镜颓败地躺在地上,口中溢出鲜血,眷恋地看向青华,“其实不是我不收手,而是我收不了手。我以为你连神魂都消散了,这个世界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呢,所以我根本没有留任何后悔的余地。”   云镜瘫倒在地,自嘲地笑了起来,满目却都是深情,“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还好,我可以用这种方式挽回。现在我放手了,我收手了,你不会死的……他们也不会有事的。”   让他没想到的是,青华竟来到了他的身前,紧紧地抱住了他,和他一起承受着灵力爆裂的反噬。   “青华,别这样,你会死的。”   云镜的眼睛已经被狂暴的灵力乱流戳瞎,他听见师兄弟几人痛呼的声音传来,又听见青华温柔的声音响在他耳边,“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我也爱你。”   良久,灵暴逐渐平息,风云消散,世界恢复平静。阳光穿透乌云密布的天空。   光辉日华,普照世间万物。   风波平静,日华撒在云梦泽上,水面无波,宛若一片倒映着天空的明镜。   “师尊……”师兄弟几人在岸边眼睁睁地看着湖心岛上的动荡,却因为被师尊布下的结界困住,不能前行。   重明靠在仪羽的怀中,不住哽咽。   顾离琛抱住泪流不止的顾灵翰,安慰道,“师尊,你还有我,我们回家。”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后面不定时会有甜甜的番外掉落~   这是李砸第一本完结的书,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感谢每一个看文的小可爱,更感谢留评灌溉支持我的的小天使~我会继续努力的!   下本开《穿成选秀文炮灰后朕成了万人迷[穿书]》《魔尊穿成NPC被电竞大神杀疯后》~感谢小可爱们支持!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